作者:说给月亮
朝朝唤一声,她就应一声。
朝朝喊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娘亲就是孙小虎和李春春都有的那个娘亲吗?生朝朝的娘亲?”
他从有记忆以来,生活中就没有娘亲这个角色,但孙小虎和李春春都是他的玩伴,他看过他们的娘亲接他们回家,他们的娘亲都对他们好好,他一直偷偷羡慕,也想有自己的娘亲。
祁丹朱看了一眼君行之,君行之手里拿着一本书,没有反驳,祁丹朱回头看向朝朝,瞬间红了眼眶,摸着他的脸颊,带着鼻音轻轻‘嗯’了一声,“是生朝朝的那个娘亲。”
朝朝在祁丹朱手里轻轻蹭了一下脸蛋,眼睛里充满惊喜,他兴奋地看着祁丹朱,眼睛亮晶晶问:“娘亲会像孙小虎的娘亲一样做好吃的糕点么?”
祁丹朱眼里的泪瞬间憋了回去,脸颊一红,摇了摇头。
朝朝没有失望,又充满期待地问:“那娘亲会像李春春的娘亲一样煮好吃的小丸子吗?”
祁丹朱再次红了脸摇了摇头。
她正窘着,身后传来君行之一声压低的笑声。
这是她回京后,第一次听到君行之这般畅快的笑声,不由回头望去,可君行之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一本正经的看着,嘴角绷紧,面色从容,脸上并没有丝毫笑容。
她收回目光,忍不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朝朝拍着祁丹朱的肩膀,一本正经道:“娘亲,没事的,朝朝不嫌弃娘亲。”
君行之这次没忍住,又笑了一声,清润的笑声如清泉一样,拿着书的身体一颤一颤的。
祁丹朱很确定,自己这次没有听错,君行之就是在嘲笑她。
她回头飞快地看了君行之一眼,窘迫地将耳边的碎发捋到身后。
她看着朝朝期待的神色,清了清嗓子,对朝朝道:“娘亲现在虽然什么都不会,但娘亲可以去学,朝朝想吃什么?”
“不许学。”君行之声音沉沉地突然出声,语气严肃。
朝朝被他严肃地语气吓得瑟缩了一下,茫然无措地看着君行之。
祁丹朱无奈回头,窘迫道:“我现在虽然不会,但学过之后说不定就会了,朝朝既然想吃,我就下厨试试。”
“不许学。”君行之又重复了一遍,凝眉看着她,语气坚定。
祁丹朱看他神色严峻,拿了块梨花酥走过去,喂到他嘴边,打趣道:“太子殿下,您怎么越来越霸道了?”
君行之微微一愣,紧张抬眸,“你不喜欢?”
祁丹朱莞尔,低下头道:“喜欢。”
君行之抿了抿嘴里的梨花糕,有些甜,有些香,像祁丹朱身上的味道。
祁丹朱眸中浸着温柔笑意,低声道:“太子殿下,您是不是故意骗我说这句话啊?”
君行之微怔抬头,祁丹朱笑眼明亮的望着他,漂亮的桃花眸里清澈明净。
他有一瞬间恍惚,以前那个古灵精怪的祁丹朱好像回来了,没有了以前的嚣张跋扈,却比以前更自由灵动,多了丝丝温柔,充满了鲜活气。
朝朝坐在暖炕上,不甘寂寞地喊:“爹爹和娘亲说什么悄悄话呀?朝朝也想听。”
祁丹朱和君行之相视一笑,君行之低咳一声道:“娘亲身体不好,不能累到,朝朝如果想吃什么就让御厨做。”
朝朝张大嘴巴,紧张兮兮地看着祁丹朱,赶紧道:“朝朝不吃了,朝朝吃梨花酥就行了。”
他是大祁唯一的小皇孙,从小到大吃好的、用好的,根本就不缺吃的,他想吃什么立即就会有人送到他的面前,他想吃祁丹朱亲手做的饭,也不过是羡慕别人有娘亲而已。
祁丹朱看着朝朝吓得微微泛白的脸,无奈看着君行之,“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你别吓到朝朝。”
君行之拉住她的手,用手指轻松圈住她的手腕,蹙眉道:“还是太细了。”
祁丹朱轻笑,“我今晚多吃点。”
“嗯。”君行之点了点头,依旧握着祁丹朱的手腕不舍得放。
祁丹朱任由他握着,靠在书桌上,语气轻松道:“你的生辰快到了,我跟管家商量了一下,还按照往常的规矩来办,你喜欢去就去,你不喜欢去就不去。
她想了想,低声添了一句,“你如果愿意,我和朝朝私下陪你过。”
君行之抬头看她,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看着她的手腕,纤细,皓白,不盈一握。
“这两年......你陪乌亥里庆祝过生辰么?”君行之忽然问。
祁丹朱轻笑,看着呷醋的太子爷,无奈道:“乌亥里每年过生辰的时候,那西汗王都会在草原上给他举办篝火宴会,宴会上不止有那西汗王,还有祁芙薇,有这两位在,我哪敢露面啊。”
她在塞外的时候,乌亥里和衾雅夫人一直帮她瞒着那西汗王,还好那个时候那西汗王已经老眼昏花,病糊涂了,所以才被他们轻易瞒了过去,她是去塞外取药的,自然小心翼翼躲着那西汗王和祁芙薇,尽量不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你过生辰呢,你在塞外的时候,是怎么过生辰的?你在那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认识乌亥里和衾雅夫人,乌亥里可会去陪你庆祝?”君行之不依不饶,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像皇宫里那些争风吃醋的妃子,可他就是想问,就是想知道,不然他每次想起来,心都像针扎一样疼。
祁丹朱眸色微微动了动,她看了一眼坐在暖榻上乖乖吃梨花酥的朝朝,又低头看了看隐隐生闷气的君行之,低声道:“你和朝朝都不在我身边,我哪里有心情过生辰,往往那天我都会早早躲出去,到塞外最高的山上眺望大祁,想象着你们的模样,在山上坐上一天,等日落了再回去。”
君行之抓着她手腕的力气不自觉大了几分,他眉心渐拧,固执地问:“那你为何不早些回来?”
祁丹朱睫毛颤了颤,垂眸看着君行之,声音轻颤道:“行之......我也需要鼓起勇气才能重新迈进京城啊......”
京城曾经是她最想逃离的地方,这里有她想杀却不能杀的仇人,有她想爱却欺骗的爱人,她在这个地方步步为营,无一日真正快活过,她如何能做到再轻易踏足这里呢。
君行之的心猛地颤了一下,抬头看向祁丹朱,‘仇人之子’这四个字,他与祁丹朱从不敢触碰,一碰便鲜血淋漓,他们默契的不曾提及过。
他不自觉松开祁丹朱的手腕,垂下目光,不敢去看祁丹朱的眼睛。
他从不敢问祁丹朱心中是如何想他,恨多还是爱多,也不敢想祁丹朱每次面对他时是什么心情,他逃避着这个问题,回避着自己是祁丹朱仇人之子的事实,这是他和祁丹朱从不敢提及的话题,有些伤痕一旦流血,就难以复原。
在祁丹朱回京之后,他努力竖起全身的棱角,支撑着自己的强大,其实他只是在害怕,害怕看到祁丹朱厌恶的眼神,如果那样,会让他彻底崩溃。
祁丹朱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腕,微微愣了愣,抬头看着君行之微白的面容,解释道:“行之,我不是怪......”
君行之忽然神色狼狈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道:“我想起朝中还有事,出去一趟。”
他逃似地快步走了出去,不敢听祁丹朱继续说下去。
门帘上的坠珠互相撞击,清脆的响着,如珠落玉盘。
“爹爹怎么了?”朝朝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祁丹朱苦涩道:“爹爹没事。”
她忽然明白君行之在逃避什么、在害怕什么,是她一直忘了告诉君行之,其实她从未将君行之当作‘仇人之子’。
在她决定回京的那一刻,君行之就只是她爱的人。
第140章 亲手做面条
君行之生辰前一日, 他上完朝回到太子府,蔡伍洋一脸兴奋地走了过来,兴冲冲道:“殿下, 臣今天远远看到太子妃正在往香囊里加香料呢!臣猜应该是太子妃的香囊终于绣好了!”
他知道太子最近心里一直惦记这件事, 所以一直帮太子留意着呢。
君行之挑了挑眉,未发一言, 却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蔡伍洋跟在他后面, 神情激动道:“太子殿下,您真有福气,能娶到太子妃这么心灵手巧的女子,太子妃必定是爱您至深,所以才能为您绣出那么漂亮的香囊。”
君行之微微挑眉, 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看到了?”
蔡伍洋摇了摇头,毫不犹豫道:“臣虽然没有看到, 但想来太子妃亲手绣的香囊也是精致漂亮, 非一般人可比。”
君行之轻笑了一下,正好走到屋门前便迈步走进去。
蔡伍洋想见识见识太子妃的手艺,便也跟了进去。
两人迈进门, 正看到祁丹朱将一个五彩香囊挂到朝朝的脖子上, 不由同时一愣。
蔡伍洋瞬间感觉太子身上的气场冷了下去,他小心翼翼抬头望去, 果然看到太子神色一暗,转头瞪了他一眼。
蔡伍洋:“......”他赶紧心虚地低下头,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朝朝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祁丹朱绣好了, 不由有些兴奋,他看着脖子上的香囊,差点笑开了花,见君行之走进来,立即炫耀的扬了扬脖子,笑嘻嘻道:“爹爹,你快看朝朝的香囊好不好看呀?”
君行之黑着脸瞥了一眼香囊,一言不发地往屋里走。
朝朝没得到回应,依旧不肯放过他,看着他冷冰冰的背影奶声奶气地喊:“爹爹,是娘亲亲手给朝朝做的,可好看了!”
君行之脚步顿住,回头望了过去。
祁丹朱给朝朝戴好香囊,抬头就看到君行之面若冷霜地站在那里,冷着一双眸子盯着朝朝脖颈上的香囊,对上她的目光,满含怨气地抿了下唇,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神里却满是控诉。
祁丹朱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对视一会儿,君行之扭过头去,憋着气去了书房。
祁丹朱满头雾水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自家的太子爷在气什么。
夜里,君行之和祁丹朱依旧睡在朝朝的房间里,只是直到睡觉之前,君行之依旧是一副在生闷气的模样,闷闷不乐,还时常看着朝朝的脖子发呆。
朝朝躺在被窝里,贴着祁丹朱的耳朵道:“娘亲,爹爹怎么了?”
屋里静悄悄的,朝朝说的话,君行之听得一清二楚,他瞥了一眼朝朝脖子上的香囊,烦闷地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可他闭上眼睛之后,嗅觉变得更加清晰,香囊里面的香气一阵阵地飘过来,让他心烦意乱。
祁丹朱冲朝朝摇了摇头,给朝朝盖了盖被子道:“娘亲也不知道。”
朝朝大大的眼睛转了转,小声道:“朝朝猜爹爹昨夜睡觉的时候,一定是梦到被小狼追着跑,所以太累了,心情不好。”
君行之:“......”
祁丹朱道:“朝朝说得对。”
君行之:“......”
一夜无眠。
翌日,天还没亮,祁丹朱就轻手轻脚地起床了,她看着仍在熟睡的君行之,忍不住偷偷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去厨房请厨娘教她做长寿面。
她本来信心十足,可还是手忙脚乱地忙了一早上,待她终于端着煮熟的面回来的时候,君行之已经起床了。
祁丹朱将面放到桌子上,抬起被烫的红通通的指尖摸了摸耳朵,看向君行之笑眯眯道:“行之,生辰快乐。”
君行之看着她的笑脸怔了一下,低头看到桌上热腾腾的长寿面,不由嘴唇轻抿,大步走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低头看着她手指上的伤痕,眉心一下子蹙了起来。
祁丹朱左边的手指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右边的手指上烫起了一个水泡,指尖都红通通的,看起来伤痕累累。
君行之的手轻颤了一下,面色更沉。
祁丹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把手往后缩,“我太笨了。”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下厨,实在是有些忙手忙脚,不会烧水,不会抻面条,也不会生火,好不容易将面煮熟了,自己却弄了一手伤。
君行之握住她的手不放,对屋里的侍女沉声道:“去请太医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等会儿我随便找点药膏抹一下就行了,你快些吃面吧,等会儿就凉了。”祁丹朱急道,她以前虽然担着一个娇生惯养的名声,但她终究不是娇生惯养的真公主,没那么娇气,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我不用你这样对我好。”君行之忽然开口,抬眸看着她,目光沉黑,“我不用你将自己弄伤的对我好。”
祁丹朱愣了愣,连忙道:“下次不会再这样了,我这次还不熟悉,下次一定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