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给月亮
她微微蹙眉,欲言又止地看着祁丹朱,见祁丹朱眉眼弯弯的模样,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翌日清晨,祁丹朱精神奕奕地爬起来,梳洗过后坐到镜前,拿出胭脂盒,在脸上薄薄地抹了些胭脂,将病容遮住,拿了对碧玉耳环戴到白嫩的耳朵上。
青枚伫立在她身后,一边给她戴发钗,一边感叹道:“还好那些红疹没有在殿下身上留下印迹,殿下的肌肤嫩白无暇,若留下印迹就可惜了。”
祁丹朱的肌肤又嫩又滑,如白瓷一般,幸好现在已经恢复如初,否则白玉有瑕,就令人遗憾了。
祁丹朱在唇上细细地涂上嫣红的口脂,抿了抿唇问:“可还能看出病容?”
青枚端详了两眼,笑道:“殿下天生丽质,身子已经大好,涂上胭脂之后,更是艳若桃李,丝毫看不出病了这么多日。”
祁丹朱无奈,“你这张嘴,我就算找朵野花插在头顶,你也能给我夸上天去。”
青枚笑了笑道:“奴婢说得都是实话。”
祁丹朱笑了笑,抬手扶了下掠云鬓,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见看不出病容,才稍稍放心。
她带着人往宫外走,一路上看到路过的宫女们都忙忙碌碌,一副匆忙的模样,她忍不住问习绿,“最近宫中有什么事吗?”
现在既不是节日,宫里也没有什么喜庆事,祁潭湘和沈厚虽然定下了婚约,但良辰吉日选在了夏初,那个时候宫中才会开始准备他们婚礼的事,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习绿低头回答道:“殿下,听说最近塞外使臣来访,陛下下令要热情招待他们,所以宫人们才如此忙碌。”
祁丹朱点了点头,以前也经常有使臣到访,她对此见怪不怪,了解之后就再未多问。
她从长廊中走过,裙摆轻扬,倩影娇美。
不远处一名男子双手抱胸站在墙边,看着她挑了挑眉问:“那就是九公主?”
他眉毛漆黑,头上束着草辫,草辫并拢在脑后,下颌蓄着胡须,一身藩邦打扮,眼睛如深林中觅食的苍鹰,深邃幽暗,耳朵上戴着鱼骨耳饰,与红砖碧瓦的皇宫格格不入。
他身侧的人看了祁丹朱一眼,恭敬回道:“乌亥里王子,那位女子正是九公主,听说她前几天一直在宫里养病,今日应当是好了。”
乌亥里眯了眯眼睛,脑海里浮现起刚刚匆匆而过的那张明艳卓绝的脸,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
塞外女子豪爽奔放,中原女子温柔似水,可刚才那位九公主,他虽然只匆匆看了一眼,却也能看出她既有塞外女子的张扬豪爽,也有中原女子的眉目温柔,盈盈动人。
“祁丹朱……”他低声呢喃着祁丹朱的名字,轻轻摸了摸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
祁丹朱脸上扬着明媚的笑容,大步走进太傅府,一路走路带风,丝毫不见病容。
她看着太傅府里熟悉的景致,一扫连日来的病郁之气,心情大好。
杂草很好看嘛!虫鸣声也很好听嘛!别致!优雅!很不错!
太傅府的一景一物都变得极其顺眼,她路过竹林的时候忍不住深呼吸了两下,走过破败的石桥,来到正厅。
姜仁扈坐在门前的席居上品茗,一边喝茶一边研究面前的棋局,雅韵十足。
他看到祁丹朱走过来,哼笑了一声:“臭丫头,你一连消失这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没有,知不知道行之有多担心你?”
祁丹朱甜笑着坐到他对面,随手拿了颗棋子在指间把玩,“难道只有先生担心我,师公就不担心我吗?”
姜仁扈没好气地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头顶,口是心非道:“我才不担心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祁丹朱莞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手里的棋子,故作深沉道:“丹朱亲人无几,亲缘淡薄,本以为有了先生和师公后,在这世上终于多了两位可以牵挂的人,没想到只是丹朱自作多情,师公根本就不惦念丹朱,丹朱好生伤心。”
她低垂着眉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伤心又难过。
姜仁扈愣了愣,神色慌张起来,“臭丫头,老夫不是那个意思,老夫就是随口一说……”
祁丹朱拍了拍手站起来,语气依旧伤心地道:“既然师公不惦记我,那丹朱便走了。”
姜仁扈慌张站起来,“诶……不是……”
祁丹朱翘着唇角,佯装离开的架势道:“今日是三月二十八,故太子生辰,皇后娘娘亲手做了观音饼分发给各宫,为故太子祈福,我得了两个,本来想分您一个,您既然如此嫌弃我,那便算了。”
陈皇后虽然不喜欢她,但这种分发到各宫的东西,也不会刻意缺了她的那份。
姜仁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皇后娘娘亲手做的观音饼,可遇而不可求,老夫想尝尝。”
祁丹朱勾唇,做势继续往前走。
姜仁扈连忙拦住她,满脸笑容道:“丹朱,那个……额……”
老头子脸皮薄,踌躇半天都不知如何开口。
祁丹朱笑了笑,双手抱胸看着他,故作不知问:“师公何事?”
“咳……”姜仁扈面露窘迫,忍不住睨了她一眼,“赶紧拿来!”
祁丹朱扬眉,拿出观音饼轻轻晃了晃,“有何好处?”
姜仁扈眼睛跟着观音饼转,“你想要何好处?”
祁丹朱想了想道:“我自拜师以来,还从未跟师公一道出去喝过茶,不如哪天,师祖便陪我出去喝茶如何?”
姜仁扈目光紧紧盯着观音饼,舍不得离开,胡乱点头答应下来。
祁丹朱莞尔,眼中闪过促狭笑意,还是不肯将观音饼给他,问:“师公这些日子可曾惦记过我?”
“惦记!”姜仁扈没好气道:“我早去问过柳太医你的身体状况了。”
祁丹朱终于满意了,将观音饼递给他,蹦蹦跳跳地走远。
姜仁扈无奈笑了笑,低头闻了闻手里香喷喷的观音饼,却舍不得吃,一直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
他看了许久,才坐回棋盘前,低头看到棋局却是一愣,眼中闪过诧异。
刚才他研究了许久都不曾解开的棋局,祁丹朱刚才随手放下一子,竟然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
屋内阳光正好,君行之低头看着面前的史书,手指翻过书页,忽觉眼前一黑,一双柔软的小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微微一愣,坐着没动。
祁丹朱声音调皮又轻快地响起,“先生猜猜我是谁?”
微风吹过,窗外的树叶簌簌作响,清浅的花香飘了进来,萦绕在君行之的鼻间。
君行之淡淡道:“世上只有一人会唤我为先生。”
祁丹朱反应过来,懊恼地吐了下舌,也不在意,继续捂着君行之的眼睛,刻意压低声音问:“是谁呀?”
她喜欢听君行之唤她的名字。
君行之沉默片刻,轻声低喃:“丹朱……”
祁丹朱娇笑一声,松开了手。
君行之张开眼睛,祁丹朱站在明媚阳光下,看着他盈盈而笑,五官柔美秀丽,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眸莹润动人。
君行之乌眸闪烁了两下,低头继续看书。
祁丹朱一愣,微微蹙眉,“科举已经结束了,先生为何还如此用心读书?”
君行之手指翻动书页,“我读书不只是为了科举。”
他的声音跟往常不一样,平平淡淡,甚至有些冷淡。
祁丹朱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弯唇坐到他对面,手托腮看着他,嘴角挂着甜甜地笑,“先生生气了?”
君行之垂着眸子,抿了下唇,“没有。”
祁丹朱笑了笑,自顾自道:“先生若不是生气,便是挂念我,所以恼我了。”
君行之看书的动作微微一凝。
“先生若是生气……”祁丹朱眼睛转了转,含笑将手伸到他面前,“就打我手板!”
君行之微怔,看着眼下白嫩的手心,眸子闪动了一下。
他眉宇间的冰雪融化,抬头看向祁丹朱,无奈露出浅笑。
祁丹朱见他笑了立即收回手,将手心藏进袖子里,笑盈盈道:“先生笑了便好。”
君行之挑眉,瞥着她藏进袖子里的手道:“不是说让我打你手心么,怎么将手收回去了?”
祁丹朱蛮不讲理地娇嗔道:“先生才不舍得打我呢。”
君行之故意道:“谁说我舍不得?你再将手伸一会儿,说不定我就打了。”
祁丹朱弯唇,“先生才不会呢。”
君行之放下书,眉目不自觉流露出些许宠溺,低声解释道:“我未怪你,只是发现……你若不出宫,我便连进宫看望你的资格都没有罢了。”
一道宫墙就能将他们阻隔在两边,他在宫墙外,她在宫墙内,他进不去,她如果不出来,他想见她一面便难于登天。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的距离是那样遥远。
祁丹朱诧异地看着他,愣了片刻,声音微涩道:“先生既然进不去那森严的宫廷,不如便将我从宫墙之中带出来。”
君行之抬眸,阳光透过轩窗照进屋内,茫茫光晕落在祁丹朱的脸上,让他看不清祁丹朱脸上的表情。
“如何带出来?”他问。
祁丹朱没有回答,似乎在笑,又似乎未笑,眼底糅杂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她转过头,在桌子上随手拿了一个石榴。
君行之定睛看着她耳后一处问:“你左边耳朵后面怎么有两个红点?”
他跟宫外的人一样,只知道祁丹朱病了几日,还以为她是因为那日落水受了风寒。
祁丹朱一愣,下意识伸手捂住耳后,顿了一下,才回过头若无其事道:“可能是虫子咬的吧。”
她心中懊恼,因为看不到耳后的位置,所以不知道那里还有两个红点未褪,早知道她就穿一件高领的衣服了。
君行之不疑有他,被她糊弄了过去。
祁丹朱将剩下的那个观音饼拿出来,推到君行之面前道:“这是皇后娘娘为太子做的,先生尝尝味道。”
“太子?”君行之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微微愣了一下。
“嗯,今日是太子的生辰。”祁丹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三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
君行之迟疑地拿起桌上的观音饼,轻轻咬了一口,点头道:“很好吃。”
观音饼虽然已经凉了,但味道香美,唇齿留香,模样也做的精细,一看做饼之人就耗费了不少的心神。
祁丹朱道:“皇后娘娘厨艺不错,只是这些年来嫌少下厨,只有太子生辰这日,她才会做些观音饼分发给大家。”
君行之轻轻点头,慢慢将观音饼吃了下去。
祁丹朱看着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