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她心下略一思忖,便与蔡雅宁打了个招呼,再带着桑晴往更衣处走去。
而在介于宴厅、与更衣处的窝角廊下,曲锦萱,听到了令她头皮都扯紧了的声音。
竟是魏言安跟了上来。
曲锦萱顿时心口乱跳,她屈了膝去福身:“殿、殿下。”
魏言安一见她,那魂灵都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会儿听她怯声给自己请礼,一把细嗓软声软气,登时如闻仙乐。
小美人儿俏生生地、颤颤巍巍地立在原地,那双玉笋般嫩白的柔荑攥着袖摆,贝齿轻咬着唇肉,乌黑细密的长睫虚虚地覆于眼睑,在水莲花般的雪肤上,投下片浓密的阴影。
着实可怜可爱至极。
且这样的神态明显,明显是极为不安。
凌弱之心,是多少男人与生俱来的隐秘冲动。
姑娘家这神貌越是不安,就越是让人骨血沸腾。
他方才着人探过了,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庶女,便是动了,也自有法子教她乖乖就范、对自己听之任之。
若是得了自己欢心,大婚后纳她入后院做名姬妾,也不是不可以。
他堂堂帝储,往后,这整个大昌都是他的,不过是私下玩弄个女子罢了,有何不可?
盯着曲锦萱,魏言安展唇一笑:“萱萱姑娘这是要去何处?可需孤护送一程?”
这话一出,桑晴也立时感觉到了不对。
对于初次见面、且毫无关系的男女来说,这样亲昵的称呼,未免过于唐突佻薄了些。
她试图挡在曲锦萱与魏言安之间,可魏言安显然并不打算顾及什么,他灼灼的目光越过桑晴,粘连在曲锦萱身上:“萱萱姑娘,是在害怕孤?为何?”
柳眉一颤,佳人并不作答,他却问得越发赤.裸裸不加掩饰:“是害怕孤的身份,还是,惧于孤的心意?”
这样熟悉的话语与声调,与上世的某个场景迅速重合在一起,直让曲锦萱双眸瞬时撑大。
便在此时,魏言安以一记手刀,将挡在曲锦萱跟前的桑晴劈晕在地。
曲锦萱这才发现此人,竟连一名随侍都没有带。
不知是过于狂妄,抑或是,不想让人看到他这急色的模样,又或许他的随侍,都在暗中潜伏着,围成了一张无形的网,要把自己逮入网中,使她无法动弹、令她无力反抗。
曲锦萱如坠寒窖,手掌上满是汗,指间亦颤颤发冷。
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在魏言安欺身靠近,不待他开口说话时,曲锦萱忽而卯足了劲,拔下自己髻上的细簪,于一个起落间,便在魏言安的左臂之上,扎了一道口子。
魏言安本是俯着身子去够她,不防刚伸出手,便生挨了这一下,立时疼得捂住了飙血的伤处,而曲锦萱则趁这个当口,当机立断地,转身拔足狂奔。
奔跑间,身后传来魏言安气急败坏的声音,似是捂着伤患就在后头追她。
曲锦萱吓得腿软脚痠,慌急之下,在拐了两道弯后,进了一小片连着的居院,又在那些居院间,胡乱找了间厢房躲了进去。
她靠着门板,软倒在地,整个人吓得浑身哆嗦、遍体生寒。
就这么提着颗心,在那房内呆了一小会儿后,曲锦萱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她一面,悔着不该进这房内任人搜寻,另一面,却又止不住地担心自己离了此间,会被逮个正着。
正是去留无措之际,房间外,有人走动的声响传来。
脚步声近,沉重、且步履从容。
是男子。
曲锦萱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四围望了一下,最终在脚步声到了门口的时候,把自己匿到了榻边的幔帐之后。
‘吱呀’一声,门开了。
第3章 心思 快些找个夫家
-------
几乎是才踏入房内,姜洵便察觉到了这里头,藏了人。
且那呼吸声轻轻浅浅,很明显,是女子。
想起方才在席间,那把搀了药的阴阳壶,以及故意往自己身上泼酒、迫自己离席更衣的种种,他微微眯了下眼。
好极,才回奉京,便有人盯上了自己,他倒要瞧瞧那幕后之人,究竟打的,是何等主意。
姜洵不动声色地走到屏风后,再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被酒水泼湿的袍衫。
外袍、中衣,一件件解下,他正待探手去木架之上,取那予客置换的新袍衫换上,却突觉门外,有人踮着脚尖靠近。
接着,门被人从外间径直推开。
进来的,是一名漾着笑容、面容光静,穿着紫袄的丫鬟。
那丫鬟胆子委实不小,见了男人光裸的上身,不但没有躲避之意,反而捂嘴笑了起来:“公子可还好?”
姜洵漠着脸,问道:“若我没有记错,这处是男宾更衣室,这位姑娘,来此作甚?”
对方并不回他的话,笑得越发轻佻:“听说公子饮多了酒水,身子不适,奴婢特来伺候公子…”
听了这样的话,姜洵眸子一闪,就势扶了下身侧的木桌,看起来,就像是脚下不稳,跌坐到了那鼓凳之上。
他单手支着额侧,晃了下头,似是在勉力克服晕眩感,而话中,却佯作不懂:“不过是袍衫之上沾了些酒水罢了,本公子为何会身子不适?”
见他这般模样,那丫鬟的声音越发甜得发腻:“公子莫要苦捱了,若是头晕得紧,不若,让奴婢帮公子舒缓舒缓?”
说着话,那丫鬟走向姜洵,并伸手解着自己的领扣。
就在那丫鬟越靠越近,且外间罩着的袄儿,眼见便要滑下肩头之际,姜洵眸光一凝,两指合起,夹了颗桌上备着的干果子,迅速弹到了那丫鬟膝头之处——
只闻‘扑通’声响,那丫鬟低呼一声,膝弯骤曲,软倒在了地上。
姜洵离了鼓凳,蹲下身,双眼冷如寒冰:“何人派你来的?”
那丫鬟摔了记实的,听了逼问,虽瑟缩着,却仍嘴硬道:“无、无人派奴婢来,是奴婢方才在这府中遇了公子,对公子一见倾心,方才见公子似是醉了酒,这才斗胆跟了过——”
声音戛然而止,是姜洵蓦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丫鬟顿时张着手脚扑腾乱舞起来,两眼不停翻白,自嗓子间挤出些‘赫-赫’的怪异声响。
姜洵木着脸,正支起耳朵,留意着身后那摒息潜伏之人的动静,却又听到门外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他心下一转,用了巧劲,直接将手里人给掐昏了过去,接着,拖着那丫鬟扔到了屏风之后。
将将做完这些,门便再度被人无理破开了。
这回闯进来的,除了丁府的府卫外,还有几名身着甲衣、头顶兜鍪的宫卫。
很明显,那几人是魏言安带来的。
见了姜洵,几人皆是神色一凛,急忙揖手:“卑职不知公子在此,扰了公子,还望公子恕罪。”
姜洵淡声问道:“出了何事,竟如此大阵仗?”
宫卫之一眼神转了转,才回道:“是、是有贼人混入宾客中,伤了殿下,卑职几个奉命搜人。”
闻言,姜洵心念微动,眸中闪过细碎精芒:“我吃多了几杯酒,来此更衣,顺带歇息,并未见何贼人。”他在木架上勾了件中衣,边披衣,边不咸不淡地问道:“可需…在这房里也搜上一搜?”
侍卫们哪里敢搜这间房,再度告了罪,便带上门,出去了。
披上外袍后,姜洵才转步,向那榻旁走去。
幔帐一掀,果然是那曲府的小庶女。
小姑娘缩成了一团,两只雪眸中满是惧怕之色,那细弱的双肩微微耸颤,整个人,便有如那受惊发憷的幼鹿一般。
“胆子不小,敢伤太子。”姜洵居高临下地,盯着曲锦萱手里那支染了血迹的细簪,无甚情绪地问:“怎么,他轻薄你了?”
小姑娘没有答话,只是愣愣怔怔地盯着他,似乎,是被吓傻了。
见她这幅模样,姜洵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原本,还以为藏在这处的,是那不知死活的丫鬟的同谋,却没料想,是被魏言安给逼到行凶的女‘刺客’。
姜洵饶有兴趣地想,倒很有几分胆识。
看在她刺了魏言安一记的份上,这个忙,倒也不算帮亏了。
他理了理领缘,走向屏风处:“出去罢,我便当作未曾见过你。”
魏言安既受了伤,现下外边肯定热闹得很,方才搜查,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不然,如何解释他身上的伤?
走到屏风前,姜洵正要蹲下身,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我、我可以再看一眼公子的背么?”
姜洵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他驻下步子,猛地转身:“你方才,说什么?”
曲锦萱被那双黑泠泠的眸子,给吓得后背僵了一下,下意识便否认道:“没、没说什么…”
她心里惦记着桑晴,也知道自己应该尽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看了晕倒在地的元喜一眼,就这一眼,便姜洵给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盯着曲锦萱:“这人,你认识?”
曲锦萱攥着手:“是、是我府里的丫鬟…”
“你府里的丫鬟?说清楚一些。”
“是我二姐姐身边的丫鬟…”
混着上世的记忆,曲锦萱有了一些零星的猜想,但因为当时没有过问,所以也不是太能确定。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这里,需要我帮忙吗?”
一个险些自身难保的人,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忙,姜洵没忍住,嗤笑了一记。
这一笑,直让曲锦萱腮畔滚烫,如同染了浓重的胭脂一般,像极了方才躲在幔帐后,见到男子在自己眼前脱衣的模样。
想起这个,她不由再度怔忡起来,眼帘中,似乎还存留着那片精壮的背脊。
那背脊中的某处,与她刻在心里的印记,一模一样。
见小姑娘又是眼神涣散,流露出几分娇憨呆傻之气,姜洵不由失笑。
他扬了扬眼尾,好心建议道:“最好快些让曲大人给你找个夫家,嫁了人,有夫家护着,魏言安好歹会收敛些,否则你一日不嫁,他便多惦记你一日。”
听到魏言安的名字,曲锦萱回过神来,心里又是厌恶又是惊骇。
她低低道了句谢,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那间房。
在那女更衣室周边的杂草丛中,曲锦萱寻到了桑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