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得在夫君登基前 第78章

作者:瑞曲有银票 标签: 破镜重圆 宫廷侯爵 打脸 古代言情

  新婚第二日,自他说出那番话后,他们夫妇间的地位,就没有对等过。她对他,永远是小心翼翼的讨好。而她的卑怯,更让他所有的肆无忌惮,都有了正当理由。

  理所应当四个字,没有平等可言。

  只要是他给予的,好的不好的,她都要无条件接受,不容置喙,不予解释。

  或者说,他给,她便要受着,他不给,她便该忍着。

  他只看得到自己的犹豫与踟蹰,只关注自己的‘苦衷’,而她表露出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也下意识屏蔽于心。

  日夜相处间,他他贪她的温软与娇嗔,固然怜她喜她,可那份怜那份喜,又往往带着附于骨子里的,高高在上的施舍。

  在宁源时,他和她的那段时光,他是贪恋的,是沉醉的,是享受至极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时候,他亦在做壁上观,享受她那份讨好的同时,却又睥睨着她的卑怯。

  也正是因为那份保留与高傲,让他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明明,她早便摘获了他的心。他自己,亦早已将她拓在心中。

  而从宁源回来后,他所做的那些事,他从没想过要解释,一次都没有。而他想的是她该相信他么?不是的,是她不该生出不满 。

  就连回章王府的那日,在面对她那般异样的平静时,他所想过的哄,都是自己稍微拉下脸逗逗她,她便会重新冲自己笑开颜,重新对自己百依百顺,重新,讨好他。

  她低矮着身段,他便以为她可欺,她反抗,他便比她更大脾气。不知悔改还不是最恶劣,最恶劣的,是他从不意识到那样有何不对。

  没有意识的欺瞒是至为恶劣的。复位之事固然危险保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从未想过要告诉她,连这个念头都没有起过,就算其中的种种妥协与周全,也是他自顾自完成的。

  就连在开梁得知她生下霄哥儿时,他与杜盛的那番话,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有的给予,都是施舍、是打赏,是高姿态的给予。

  亦是那份高傲,让他意识不到自己的沉沦。

  他以为自己始终不动如山,便也想当然地给她打上了娇软可欺的记号,至此在他心里,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而反省两个字,被他从骨子里给剔除。

  直至此刻,突如其来的反省,如山一样压着姜洵,直将他压到喘不过气来。

  回想那日,当她提出和离,他第一反应是什么?

  愤怒。是的,唯有愤怒。

  而愤怒源自于什么?

  意外,与傲岸。

  于愤怒之后,他做的是什么?

  质问,反复的质问。

  此刻他心间明晰,和离那日他问那些,也不过是发泄罢了。当真想知她因何事而抱恨,自何时而心冷,只需稍稍一度,他便能明了。

  而被她迫离前,他是有过机会的。

  做过的梦,被她冷待时生出的烦闷躁急,是警兆,也都是机会。只是那机会,被他无视了。

  人呐,为何会如斯自大?自大到遮蔽了一切感观。

  试问自何时起,他竟成了个爱发梦之人?且那梦中,来来回回,皆是与她相干。

  若非心底亦有深深藏蕴的慕恋,他如何会梦她又忆她,气她亦念她?

  他扪心自问,就算她拿了和离书离了章王府,他也没觉得当真彻底失去了她。直到今日,直到知晓她离了奉京,不与他在同一座城,他才开始发慌,才生出真实感来。

  她真的离开他了。

  不过相离几日,她便不见人了。

  当他不知她去了何处,知她抱的是此生复不相见的决心,他才开始发慌。那份慌急,蚕食着他所有的理智,让他的脏腑像在被什么东西给咬噬着,心亦被钝痛丝丝缕缕地侵袭着。

  或者说,某个愚蠢的他,以为自己最多恋怀一两日罢了,可这相思、这情念,却明显一日赛过一日。

  他念她,颇为入骨。

  悔意布满心头,姜洵颤抖着手,展开那卷和离书。

  他亲手书下的和离书墨迹清晰,每个字块都像是一把卷了刃的刀剑,在他心间割来剜去,一下下地,令他胸口悲滄,心痛如绞。

  半晌之后,姜洵披衣下榻,走去殿外。

  月寒空阶,姜洵直直地盯着远空的明月,似是个落拓不羁的、不辨方向的旅人。

  过了须臾,姜洵哑着声音吩咐苗钧水:“去,召孙程过来。”

第57章 道阻且长 朕还不能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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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立片刻之后, 孙程被唤来了。

  免过礼后,二人入了殿内。

  姜洵盯着孙程打量了会儿,挑眉道:“面容这般憔悴, 你瞧起来, 倒像是比朕还要忙。”

  调侃之语,孙程素来是不会接的, 只他闷声道:“陛下不寻卑职, 卑职也正想寻陛下的。”

  “为何?”

  “卑职想向陛下请辞。”

  姜洵难免有些意外,他以指尖敲着桌案,笑了笑:“说说你的理由。”

  孙程的声音,很是浓郁不扬,他如实道:“卑职想去寻人。”

  姜洵想了想:“若朕不曾记错的话, 你家中高堂俱已不在, 且你亦无兄弟姊妹,不知……是打算要去寻何人?”

  孙程答他:“那人, 陛下也认识的。”

  姜洵心念微动, 他凝眸思忖良久,才不甚确定地问道:“你指的,莫不是那桑晴?”

  孙程默认了, 并说道:“陛下已荣登大宝, 身边再不缺可用之人,还望陛下全了卑职之愿。”

  见到请辞坚毅的孙程, 姜洵不由摇头苦笑。

  原来伤怀之人,不止他一个。

  暗自叹气后,姜洵沉吟道:“就算你不请辞,接下来,朕也不会让你待在宫中。”

  当是知晓姜洵要说些什么, 孙程沉默两瞬后,抢在姜洵组织措辞之前开口了:“卑职斗胆犯上说几句。不管陛下有何苦衷,陛下终归是负了夫人的。卑职虽不曾婚娶,却也知如何对心爱的女子好,如陛下先前那般言行,卑职一直不大认同。”

  “陛下之言行,均有不妥之处。”

  “既是举案齐眉,那夫妇间的地位本该是平等的,可一直以来,陛下都是以高姿态在对待夫人。您或是不查,或是刻意为之,前者尚可原谅,但若是后者……”

  听了这些话,姜洵干瞪眼。

  言行不妥之处,他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这会儿唤他过来了。

  实话总是着实不好听的,是以这时,姜洵多少有些羞愤交加。自己觉悟和被旁的人指戳,个中滋味,只有他才能体味。

  静心敛气后,姜洵问孙程:“若是后者,又当如何?”

  孙程还真就直言不讳了:“既是选了和离,便表明夫人再不想与陛下续那夫妻之情,否则夫人断不会那样决然。故陛下纵是悔过,却也不足同情。夫人心已寒,非是三言两语能捂得热的,且夫人选择远走他乡,便是不想再与陛下有纠葛,陛下又何必招人去扰夫人?”

  “且纵是追回夫人,陛下又能如何?如若卑职不曾记错,明日晚间陛下还要为自己挑选后妃。您将夫人追回,就算给夫人国母之位,夫人怕也并不想要,陛下又为何要这般?”

  孙程这声声句句,皆像是自猬鼠身上倒拔.出来的刺,一簇簇扎在姜洵心上,让他本就千疮百孔还未自愈的心,愈加扯痛。

  姜洵眼眸微眯:“那依你的意思,朕还不能挽回了?”

  而这时,孙程自袖中掏出枚圆物来,他呈递于桌案上,并问道:“陛下可知,这扳指的由来?”

  姜洵摸过那玉扳指,于手心端详着。

  是枚沙枣青的玉扳指,外壁刻着蝙蝠纹样的浮雕,蜡质光泽甚是一般。

  正当姜洵摩挲着那枚扳指时,孙程开口道:“这扳指本是陛下去宁源前,夫人特意为陛下选的,可买回府中后,夫人又觉得这玉质过于粗糙,与陛下不相衬,且怕陛下言语嫌弃,便将这扳指给了桑晴处理。桑晴觉得弃之可惜,便转手将这物给了卑职。”

  也正是因为这枚扳指,他误以为桑晴对自己有别样的心思,以至于他立时,便沉沦入了那份本就有些苗头的感情当中。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夫人与陛下和离那日,他主动提了要向陛下请辞,随她与夫人一起离开章王府,可桑晴却两眼圆睁,错愕至极,在听了他疑惑间说出的话后,桑晴才把这扳指的来由与他细述了。只是,虽知是自己误会,是自己一头热,可自心间付诸过的一腔感情,却也再收不回来了。

  悒郁过后,孙程又埋头继续道:“夫人对陛下满腔慕恋时,陛下不曾给过夫人回应,现夫人心已凉,陛下又何必去招她?夫人并非是陛下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物件。”他甚至直言道:“并非所有过错,都值得原谅,也并非所有悔悟,都定然有结果的。”

  姜洵呼吸顿住,好半晌,才缓过劲来。他抽了抽面皮:“往前,朕只知你说话直,不会拐弯,倒不知你是个这么会噎人的。”

  孙程缄默不语。

  姜洵收起那枚扳指,亦是喉腔滞涩地说道:“放心罢,朕只是让你去寻她,护她周全罢了,并未说过要让你将人带回。”

  待孙程张嘴,似是还要再说什么,姜洵喝止他:“好了,旁的休要再多说。错是朕犯的,朕自然会认,至于如何挽回,怎样认错,朕从未想过要旁人代劳。她是霄哥儿的娘亲,亦是朕的发妻,你若想劝朕放弃,趁早歇了那份念头。”

  主仆多年,孙程立马便知姜洵是真动了怒。他抿了抿嘴,终也没再好出声。

  姜洵指膝叩着桌案,心间转了几转,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查清楚她们主仆的下落,伪装身份护在她们身边,每旬给朕来封信,向朕通禀她的动向与安危。”说着,姜洵还轻飘飘地暼了孙程一眼,极慢极慢地继续说道:“若见得那等身份有异,心思不纯之人,可给朕盯紧了,否则出了何等事,朕唯你是问,下去罢。”

  孙程无奈,只得行过礼,依言退下了。

  殿门阖闭,偌大的殿厅中,又只剩了姜洵一人。

  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扳指,姜洵心间隐隐有些不安。

  适才孙程说的话,他何尝不知?他甚至能预见得到自己腆颜追她,其过程会有多坎坷。可那又如何?让他放弃么?怎么可能。

  他们从相识到现在,堪堪一载罢了。他犯了浑,伤了她的心,令他们间的关系生了裂缝,他尽力去补,她心间若留有瘢痕,亦需由他去抚。夫妻一场,旧爱宿恩尤在眼前,情分岂能说断就断?

  总会有法子的,待他了结此间事,便亲去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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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日头升起又落下,转瞬,便至酉时。

  金明殿内香风阵阵,处处皆是欢情洋溢之声。

  宫人穿梭布宴,各类精巧的吃食层层团团地摆放着,却鲜少有人真的去拿捻来吃。一众贵女俱是衣着华丽,妆容精妍,格外注重自己的仪态,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像是精心操练过似的。

  而在距离金明殿不远处的小亭内,独坐着个身着丹紫红袄裙,满头珠翠的女子。她单手杵着下巴,不时掀掀眼帘,挑着抹嘲讽不经的笑意,往那些三五成团聚在一处叙话的贵女们那处望上两眼,神情中的不屑泰然且坦荡至极。

  见自家小姐又是这幅模样,侍立在侧的丫鬟不禁有些担忧:“小姐,咱们当真不去与她们聊上几句么?打个招呼也是好的呀?”

  “打什么招呼,她们也配?”程敏潼声音轻慢。

  丫鬟小声劝道:“她们中,肯定会有人被选做妃嫔的。小姐,就算、就算往后您当真位居中宫,也是要与妃嫔们共处的啊?”

  程敏潼翻了翻眼珠子:“就算往后她们当中有人入宫,与我一道侍君,那她们也只有跪我的份。”她矜傲不已:“就算她们入了宫,也是任我拿捏的。母亲说过,待陛下如厌那曲氏女一般厌了她们,我便可逐个清理。等后宫清净了,陛下心中与眼里都只剩我了,我不就与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么?”

  丫鬟有些心急,觉得自家小姐这想法过于天真了:“小姐,陛下可是九五至尊,怎会、怎会只留中宫,而无妃嫔呢?”

  “为何不能?陛下之父在位时,后宫不是也只有姜皇后一人么?”程敏潼想当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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