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陌
“你听好了,明厚载,我和你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就算没有云渡,你也早被我跳出考虑范围,一丝一毫的可能都没有!”褒若叫得声嘶力竭,明厚载笑得越发开心:“不错不错,你考虑地很周到,连将来的事都想到了!我还有哪里不好的,顺便请你说一说!一向只有人夸我英俊潇洒,才高八斗,精明干练,却没有人说过我的缺点,我也很郁闷,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
“你自大、花心、无聊、自以为是、厚颜无耻!长得像螳螂,品格像蟑螂,看见女人就想上,简直像牛郎!”褒若最看不得他这样,一见他这副痞子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扑上去,把他脸上那笑撕扯下来,放在脚底碾踩个粉碎!
“啪!啪!啪!”明厚载惊喜无比地一下一下地鼓掌,摇着头,万分钦佩:“啧啧啧,我没有想到你总结得这么好,我对你越来越欣赏,你不过随口而出,就把我从里到外完全描述出来,倒像是在心里打过无数次腹稿一般,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精彩和中肯的评论!”
“不管,在这儿我睡不着,我要回府!”褒若坚定地道:“你们要是不让我回去,我就一直叫,一直叫,叫到整个京城都听见为止!”
慧娘和常佳一怔,这倒是有点怕,明厚载接口道:“不要紧,我会点穴。”
常佳松了口气,打算速战速决,快速对明厚载道:“褒若的情况我很担心,我要回府准备一些补品,这里就麻烦你了!”
明厚载点头应是,常佳拉着慧娘就要走,褒若咬着牙:“娘——”
慧娘突然唉了一声:“妹妹,我好像也有些中暑了,头有些晕!”
常佳趁机拉着慧娘:“姐姐,你要不要紧?来人啊,快扶着夫人!”
“夫人,请振作!”
“快快!我抬了春凳来了,把夫人扶上来!”
仆妇丫头七手八脚地,场面一阵混乱,常佳和下人一起把慧娘扶了出去,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地出府去了,褒若张着嘴巴,在床上说不出话来,这……这也太假了吧?
姨妈的嘴角分明带着笑的!
屋里一片寂静,明厚载看着褒若直乐:“褒儿,休息吧?”
褒若咬着牙向后一躺,闭上了眼睛,再不理他,感觉明厚载在身边看了她许久,而后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提起软绣大月季的锦被盖在她身上。
这锦被是上次她在这里时,他让人特意弄来的,在他的大橱柜里还有她穿过的睡衣,她用剩胭脂,她的梳子,她的金顶针……有的是她上次来时,命人置备的,有的却是他随身带着,用以怀念她的东西,抚摸着她用过的胭脂盒子、梳子、金顶针,便似她又坐在他身边,用小指挑着抹在唇上,然后趁他不注意,“啧”地一口在他脖子上印下鲜红的一个小唇印,用那象牙小梳抿着头发,细细地梳理,还有无事时,假装淑女地坐在紫藤花下,绣着不知是鸭还是鸟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在脑海里鲜明得就像一刻钟前刚发生过的事,就是这些记忆,支撑着他,用尽手段把她夺回自己的身边,现在她就躺在他的床上,却闭着眼不看他,皱着的眉,撅着的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早不复当初如小鸟一般依在他身边的风情。
后悔有用吗?
他明厚载后悔了一万遍,她还是别人的人,不如用后悔的勇气去夺她回来,哪怕三人都被弄得遍体鳞伤,最终她还是回到了他身边,接下来,他要夺回她的心,明厚载也会受伤,但是永远会在受伤的地方爬起来!
“想什么?要是想我,就睁开眼睛看着我更快些。”明厚载笑道。
褒若不理,明厚载又道:“这么想把我映在你的脑子里?”
褒若蓦地睁开了眼,明厚载满意地道:“这就是了,睁开眼睛多好,眼睛明亮亮的,像黑夜的灯似的,招人爱,闭上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瞎子,让人说‘唉呀,多可爱的小姑娘,可惜是……’”
褒若从床上跳起来,大吼一声:“你给我滚出去!”
又一个枕头砸过来,明厚载接着,笑得眼睛眯眯地:“好好好,我滚。”
真走到门外,褒若松了口气,从乱纷纷的情绪里整出目前的境况,觉得又是可气又是可笑,想了一阵,又想起云渡,忍不住又要伤心,正在这里他又走进来:“忙了一阵子,现在也未时三刻了,你刚才喝了药,饭也没吃,现在你又能喊能叫的,不如你也起来吧,别躲在床上对身体不好,我们到花园里去吃东西,那儿有个紫藤长廊,我让人在那儿摆下了饭,消暑良地。”
“我不吃!”褒若烦躁地踢着被子。
“好好好!有志气!饿病了,顶多在我府里多休养几天就是,好,我让人把花园里的饭撤下。来人!”明厚载装模作样的向外喊了一声,褒若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把床上一个金绞丝帐钩扯下来,劈头盖脸地往他头上打来,明厚载笑着避开,伸手拿下她的帐钩,搂抱着把她往床下拉:“走吧,算给我一个面子,你不是说要当我的朋友?连朋友请你吃饭的面子也不肯给?除非你不当我是朋友,还记着从前的事。”
褒若一来力气比不过他,二来也是听到他说“朋友”两字,心里也觉得朋友不能做过火,不过好像对他旧情未了似的,一路被挟着往花园里去了,两个家仆用一柄黑色大油伞遮着他们,所以褒若并没有被午后的烈暑热气熏到。
紫藤架架在水边,上面用笔直的木杆架出一个穹顶长廊,紫藤开的时节,一整条长廊都是累累垂垂的紫色花朵,远远望去,美丽无及,是以这条长廊的别名又叫“紫云廊”,明厚载把这座宅邸买下来,有一大半也是因为这条紫云廊,要是能和褒若在这儿饮酒小酌,说着话,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上次褒若来时都只呆在房内,就算往花园里走也只是稍微瞄一眼,根本没有来廊下坐过,现在总算遂了明厚载的心愿。
两人走到紫藤架前,这里已经浓夏,已经过了花开时节,满架的荫绿,倒像是“绿云廊”,两边廊口垂着粉红色的水晶珠帘,芜儿和菁儿已经守在门口,见到他们到来,笑容可掬地把珠帘卷起来,褒若瞪了两个丫头一眼,踏进紫云廊,外面热浪袭人,迎面却是一阵清凉之气,面前的大理石桌上是一盆大大的水晶冰雕,丝丝地冒着白气,上面镇着这个时节少有的草莓,红亮亮的引人胃口,西瓜、哈密瓜、还有苹果,切成各种形状,叉着绿水晶的水果签,桌上是蜂蜜绿豆粥,香薷粥,水晶肘子,酱瓜,蜜腊肉,品种不算多,但是精致异常,正合褒若初病后的胃口。
芜儿和菁儿要上前服侍,明厚载笑道:“郡主难得光临舍下,还是让小人亲自服侍吧。”
说罢,亲自舀了一香薷粥放在褒若面前:“你刚中暑,吃这个正好。先开个胃,一边说着话,刚好消磨一个下午,晚上身体就会完全康复了。”
“谢谢。”褒若皮笑肉不笑。
第九十二章 斗法
紫云廊中一片清凉,明厚载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他自己碗里的饭,但目光时时注意褒若,当褒若时时停下筷子不由得出神时,他要么便夹些肉给褒若,要么便插些话,诸如“我人已经在你身边了,你不要再想了”“这个哈密瓜不错,我特意让我自己的手下运来的,一会吃完饭尝尝”“别再想了,猪再想还是猪”,褒若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忧伤,反而在气恼中,不知不觉吃了好几碗饭,一边忙着斗嘴,一边还要提防明厚载有意无意的碰触。
吃过饭,明厚载拍了拍手,外面两名清俊的小少年捧进一把筝,那筝尾部发焦,明厚载在筝弦上轻轻一挑,“铮!”一声凤鸣不绝,划破寂静,“这是焦尾琴,今日我便为贵客略献小技,还请郡主不要见笑。”明厚载笑道,褒若一惊,焦尾琴,只在传说中听闻,没想到此处也有和她所知的历史一样的焦尾琴?
明厚载朝个小少年点点头,其中一名便端进来一盆菊花水,明厚载洗过手,这时,另一名小少年已经将琴置于黑檀琴台上,明厚载笑着朝斜睨着眼瞧着他的褒若拱拱手,褒若哼了一声,在一起那么久,从没有见过他抚琴,别不是最近临时找人教的吧?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褒若笑得真挚深情:“虽然你是初学,可是我不会笑话你的,勇气第一嘛!”
芜儿和菁儿忍不住掩嘴暗笑,两名小少年却面有愠色,褒若心中有些诧异,两个小少年的表现有些反常,难道明厚载还暗藏两下子?
“多谢郡主的鼓励,有美人当前,我想也许有好表现也说不定。”明厚载露齿一笑,褒若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明厚载收敛心神,屏息数息,一声幽幽琴声响起,褒若不由诧异地一挑眉,没想到他还真有两下子,几下子出手,便一点不像初学的样子,倒像个高手的架势,仔细听那琴音,似是花间月出,让人昏昏欲睡,片刻在平静处突然出现一个不谐调的高音,似是黑夜被人打断,从这个突然出现的高音中开始生出无限的喜悦,变故,忧伤,然后又从忧伤处突然跳出似是断裂的声音,这个声音更进一步降为绝望的怒吼,褒若虽不懂音韵,但是却隐隐猜出了几分,不由得脸一沉,哼了一声,听得那怒吼开始转为缠绵,不由得一拍桌子,怒道:“够了!你弹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想听!”
明厚载琴音被打断,却一点也不生气,似是早料到她的反应一般,笑道:“郡主从中听出什么了?”
听出了什么?
她听出了他在借琴音拉着她回忆过往,回忆他们相识到成亲的经过,又到她决然出走那一刻的愤怒,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弹什么?不过,我觉得你的手势很高竿,倒像是经过‘高人‘的指点!”
他知道她指的高人是什么,柔声道:“褒若,这个高人,是我的自小的琴师,教会我后便离去了。”
“你不用向我解释,你与谁弹琴与我何干?”褒若冷然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再难受,如果你是来让我想过去的事,不如再提醒一下我,云渡的事如何?!”
明厚载怒火一下子蹿了起来,云渡云渡!
正要反唇相讥,看到褒若一脸倔强和痛苦,心又软了下来,只剩下一片寒意,这一切,不正是自己造成的吗?
“褒若……”他叹息着道:“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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