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泽时若
最开始人类根本不会觉醒卡牌,只能使用副作用非常大,而且还未形成稳定体系的非正规仪式。
从残留的记录可以看出来,当初因为仪式反噬而死的人,甚至还要略多死在混乱的副本区域的那些。
直到绿之女士开始掌握根源之力后,有关祂的诸多概念才变得相对稳定,而在此基础上,绿之女士又研究出了如何把自己的力量分给旁人的方法。
祂是一手确立了成神体系,卡牌体系,仪式体系的伟大存在,才能被称为“导师”,拥有能剥夺旁人使用自己领域能力的权力。
而圣遗物“导师手杖”自然就是绿之女士这一权能的体现。
面对灰衣人稍显尖锐的言辞,年轻的学者笑了一下,轻松自若地开口:“你实在不应该忘记,除了是‘镜’之外,我还是‘生命’的神子。”
“……”
当初“森林”之所以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把自己与“镜”的关系用仪式的方法固定下来,除了获得“命运”的能力外,同样也是为了使得不同的权能可以在两个根源间传递。
属于绿之女士的力量,便能传递到“镜”那边。
年轻学者看着灰衣人,庄重宣告道:“我将收回‘镜’的力量,从此之后,你的所有影子,都将如镜面般崩碎。”
话音方落,那个灰衣人的躯体顺便产生了无法逆转的变化,原本立体的姿态变得扁平,然后当场粉碎。
昏黄的旧日都市中卷起了一阵由阴影化成的暴风,城市的残骸被那种凶暴的力量所扯碎,而那位年轻学者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样,回过头,向自己来时的方位望去了一眼。
——列得·密德尔顿留在此地的确实只是自身影像,真正的“无貌旅行家”,在镜子被安放于正确的位置上时,便已经从这片旧日都市中被释放了出去。
*
北部星域,天秤星。
这个由镜面世界构筑而成的虚假审判庭内,审判长道格拉斯已经无法维系自己对躯壳的控制力,他失控地倒在地上,耳朵,鼻孔还有嘴部都有一种淡灰色的气体在向外流淌。
倘若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种气体的颜色十分杂驳,有些似乎是细小的发光颗粒,还有些则像是煤屑一样的黑色碎片。
索尔兹仅仅扫了一眼,就做出了足够专业的解释:“容器与盛放之物出现了排异反应,这是他的灵魂在外流。”
容器可以被外力所改变,灵魂自然也可以因此发生变化。
那些发光颗粒是源于创造界的力量,代表着他作为代行者所接受的力量,而煤屑般的黑色碎片,则是灵魂中的伤痕。
索尔兹:“他当初想获得‘刃’的根源,于是为容器增添了相应的亲和性,但又想拿到审判长的权柄,所以必须得到‘天秤’的亲和性,要是只往一个方向发展的话倒也罢了,但他为了得到‘刃’的断枝,不断尝试获得这方面的力量——这等于是重复了沉默记录官的命运。”
“衡量天秤”当初就是因为无法同时容纳两棵根源树才陨落的。
索尔兹摇了摇头:“道格拉斯应该是从‘无貌’扔掉‘镜’之树,转而谋求‘刃’的事迹中得到了灵感,但‘镜’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具有万能适应性的力量,能够用自己照应出旁的事物,别的概念可都不能这么做。”
他的解释很有价值,属于换一个场景觉得能引起同伴思考的类型,但此时此刻,却无人对此做出回应。
兰格雷看着身边宋逐云那片已然变得色泽黯淡,充满着凋零气质的影像,感到一种忧虑。
某种一样的陈旧感自她的影像开始,一直蔓延到了整片区域内。
作为在场的所有神明半神里最擅长输出的萨罗扬,在察觉不对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挥动了自身的利刃。
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某个不属于当前时代的力量,出现在了这片空间内,
而在她动手的刹那,就连通所在的位置一道,从索尔兹等人的视野中完全消失。
——仿佛是一块被拿走的拼图。
不用多加解释,只要对卡牌领域的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能猜出,出手的人是“无貌旅行家”。
对“无貌”有着更深了解的人会知晓,这位大人物一旦从牢笼中脱困,进入宋逐云已经觉醒人性的现在,所拥有的“镜”之力量便会迅速流失。
但他在牢笼中留了一个影子,用来给现在的自己输送力量。
那种力量非常微弱,但萨罗扬与“无貌”之间,本就存在着以“慷慨者的馈赠”所建立的独特联系。
列得·密德尔顿利用双方的关联,猝然出手将萨罗扬所在的空间强行攫夺而去。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且不被人打搅的地方,让自己得以寄生于面前选定的容器之上。
只要等寄生完成后,神明们便拿他没办法了。
冬圣者是偏爱同类的根源之树,对于凡人而言,祂是一位相对亲切,但因为力量过于诡异,所以难免会让人感到强烈畏惧的神明,但换做旁的根源,便会得到祂真诚的关切。
而这也正是属于冬圣者的人性。
列得·密德尔顿本来觉得,冬圣者不关心人类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在意究竟是谁变成“刃”的继承者,但从代行者哪里获得的信息碎片,又让他感觉对方如今似乎有些不喜欢自己。
他只得稍微放低了标准,不强求得到冬圣者的关照,但希望到时候看在掌握了根源之力的份上,对方能无视自己。
至于兰格雷,作为沉默记录官的转世,他是一个自制且有着牺牲之愿的人,而北地在挑选代行者首领上,也一向存在着类似的标准。
在列得·密德尔顿眼里,北地的大多数代行者们都是一群老好人,倘若能给整个世界带来好处的话,就算自己受点委屈也无所谓。
“天秤”与“刃”的力量都已经接近极限,如果再没有相应的继承者出现,北部与西南两地就会开始受到创造界力量的侵蚀。
而如今的北地拥有着所有星域中最多的人口数量。
倘若这里出现什么巨大的灾难的话,整个人类文明都可能会崩塌一半以上。
这也是为什么列得·密德尔顿一直等到了萨罗扬这一代,才正式开始自己的计划。
死线已然临近,如果找不到改变的契机的话,创造界又会重新降临到物质界之上,只要现存并清醒的神明们没有时间等待下一位合适的继承者出现,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列得·密德尔顿的神位,而且更妙的是,“生命”的神子被关到了过去的牢笼中,现世中缺乏使绿之女士从沉睡中苏醒的外力,不然那位最古老的根源之树,说不定会在半梦半醒之间,直接来一个“吾好梦中杀人”,出手将列得·密德尔顿再度击杀。
——所以列得·密德尔顿其实没打算把宋逐云杀死,只是需要一个牢笼,将对方暂时困住,并把自己的影像之躯留在了那里,陪着这位神子聊天,如果对方觉得愤怒的话,就算出手打他一顿,他也不会反抗,甚至会格外配合下那位神子,好让对方能够出气。
连同所在空间一块被夺走的萨罗扬,此刻也迅速意识到,自己与同伴失散的不幸事实。
她所在的地方,边缘处呈现出扭曲的锯齿状,似乎一旦越过那条界限,就会迷失在镜面世界的最深处。
这是无比危险的境地,但无法获取同伴帮助,敌人棘手难缠,自己前途未卜等等危机,都没有对萨罗扬产生多大的影响。
——那甚至无法令她的心灵稍显动摇。
化为宽剑姿态的利刃,依旧决绝地,毫无犹豫地刺向了面前那团飘渺无定的阴影之物。
无论遇见什么样的情况,都依旧能挥动剑锋,无论面对多么可怖的敌人,都不会偏移目标。
如果敌人面前存在障碍,那就连同障碍一道将之斩断。
这就是“利刃”萨罗扬。
她向着自己的敌人,发起了战斗的冲锋。
第150章 偿还的代价
看着那道能切断一切的利刃自头顶降落,状如阴影或者灰尘的列得·密德尔顿却没有选择躲藏。
——他曾比现世的所有半神们都更接近根源,本身也是天才的学者,经验丰富的卡牌师,更是一个善于利用人与人之前交互产生联系的仪式师。
利刃落下,那团阴影如雾气一样被分成两半,但列得·密德尔顿却仍旧活着。
他本就是残余的意识,而且作为[无壳之孽]的合作者,列得·密德尔顿也有“寄生”的能力,被分出两半中较少的那一部分,重新“寄生”回了另一半上,以这种方式重新合成一个整体。
列得·密德尔顿本就是故意挨萨罗扬那一剑,自然有准备应对的方法。
而且他与萨罗扬之间原先便存在由“馈赠”而产生的联系,此刻选择接受对方的杀意,是为了让这个年轻的“刃”之继承者在自己这里的欠债变得越来越多,他也就能更轻易的将其作为容器。
看着重新凝聚为一个整体的列得·密德尔顿,萨罗扬没有流露出任何气馁之色。
并不是所有的攻击都能奏效,如果一剑无法斩杀敌人,那就刺两剑,两剑不行的话,那就刺三剑。
身为“刃”的继承者,她的剑绝不会比她的人先一步倒下,坚持奋战到最后那一刻。
宽剑被高高举起,然后毫不迟疑地重重挥下——那种身陷绝境也永不退缩的坚决之意,让列得·密德尔顿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忍不住想起了昔日的“胜利之剑”。
虽然最终因为背刺而陨落,但那也是一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未曾放下手中利刃的神祇。
在所有存在或是曾经存在过的神明中,列得·密德尔顿最恐惧的,无疑是绿之女士,这位东部的贤者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什么叫做来自命运的绝望——而在他被迫抛弃“镜”的根源之树的时候,绿之女士甚至还没有掌握命运的权柄,纯粹是靠个人的智慧,将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除此之外,“胜利之剑”也是一位给列得·密德尔顿留下强烈阴影的神明。
他曾是对方的下属,却对这位老上司的智慧有着强烈的轻蔑之意。
这位“刃”之神明对战斗所怀抱的那种纯粹的狂热,更让他觉得难以理解,而那种无法交流的隔阂感,也是列得·密德尔顿最终选择叛逃的原因之一。
面前的照夜社社长,分明是跟“胜利之剑”完全不同的类型,但在作战时,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时空错位感,仿佛再一次面对着曾经的西部贤者。
她的战斗也有一种纯粹感,但与“胜利之剑”相比,却存在着更加坚持的部分。
萨罗扬的剑锋并非只是为自己而挥动,她被报以“刃”之继承者的期待,并不只是因为具有相应概念的亲和性而已。
事实上,对人类的事情一向没什么兴趣的冬圣者,在沉默记录官陨落的情况下,时不时也会对着北地投去关注的一瞥,看看有没有特别符合老友在人品方面的要求的年轻人存在,倘若有那么一个人,但对方却恰好缺乏“刃”的亲和性,祂就会按照沉默记录官的请托,出手帮对方进行容器方面的调整——这就是那本《容器的制作与维护》本来的用法。
——这也是冬圣者虽然是中立性质的根源之树,时不时也进行一些对人类来说过于诡异跟惊悚的研究,但中部并不被其他星域排斥的原因。
“血肉之瓶”对人类的态度,跟其他神明有关,只要由人类成为的神明保持着守序的立场,那么祂便同样是偏向守序的。
空间的碎片内。
萨罗扬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形像是被笼罩于一片流动的寒光当中。
列得·密德尔顿没有主动攻击对方,但利用一点残余的“镜”之力量,进行了一定的反伤。
他对反伤的节奏安排足够老到,体现出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到哪个人的伤势完全没能阻碍萨罗扬的行动,这位“刃”之继承者简直就像一个没有痛觉的怪物一样,她的剑锋无数次劈在那团阴影之上,到了最后,终于隐约听见了一种怪异而重叠的撕裂声响。
阴影变得稀薄——列得·密德尔顿自我“寄生”的速度,终于逐渐追不上对方攻击的频率。
为了避免自己当真因为给出太多的馈赠而被彻底消灭,列得·密德尔顿必须立刻开始夺取容器的仪式。
作为一个经常通过此类方式与人建立联系的存在,列得·密德尔顿能感受到,自己这边已然积攒了足量的代价,能支撑他顺利拿到面前这具躯壳。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列得·密德尔顿觉得,自己这回一定会有个不错的结局。
空间的碎片中,那团已经十分淡薄的阴影的末端飘入空气当中,像是春日的飞絮,又像是无数细而黏的蛛丝,轻轻延伸到了萨罗扬的身侧。
她之前一直保持着宽剑姿态的肢体末端,不知何时又重新化为了人类的模样,并轻轻抬起手,截住了一条由阴影凝成的细丝。
正常来说,这些阴影在接触到被馈赠者的一瞬间,就会穿过对方的躯体,直接浸没到灵魂之内。
但列得·密德尔顿现在却并没有那种突破障碍的顺畅感,反而察觉到一种类似不小心接触了烙铁般的剧烈痛意。
面前的“萨罗扬”低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但绝不属于照夜社社长的微笑,身形则产生了水纹般的波动,瞬间完成了形态的消融与重构,在稳定下来后,她的瞳孔由黑色变成了镜面般的水银之色,那身具有北地风格的制服变作了很有塔斯隆特审美偏好的银灰色长袍。
“在将你释放出来之前,我就提示过兰格雷,到了最后的关头,就将我的位置,跟学姐的位置进行交换。”
年轻的学者站在他面前,慢条斯理道:“如你所见,我其实一直停留在现在,那个回溯到过去并陪着你的影像聊天的,其实只是一道镜像之躯而已。”
“……”
明明是以灵活多变的阴影状态存在着,列得·密德尔顿却莫名有种轻微的被冻结感,仿佛是从温暖的初夏,一脚踏入了被暴雪覆盖的深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