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泽时若
林德·拉斐尔的瞳孔本来只是普通的蓝色,此刻却仿佛有森林一样浓郁的翠绿在流动。
在触及林德目光的那一刻,“约翰·法尔卡索瓦”的身影直接如镜面般碎裂——他本人并不在此,方才与索莫费尔德对峙的,仅仅是一段宛如真人的影像而已。
影像可以产生“镜”的回响,越是难以辨认,就会具有越强大的力量。
“……咔嚓。”
在房间中心的“约翰·法尔卡索瓦”消失后,其他人眼中的影像也随之消失,短短一个照面间,令在场所有突破界限级别的卡牌师束手无策的敌人,就被“圣地守卫”轻松解决。
就算考虑到“森林”的力量对“镜”存在克制作用,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实力。
林德轻轻举起树枝,一股带着阳光、芳草、鲜花以及露水气息的和风凭空而生,吹散了房屋内的血腥气息,令人感到一阵温暖安宁,在场的工作人员缓慢地转动了下眼睛,意识到方才那种脱离控制的状况已经全部消失。
至于之前那个失去眼珠的年轻人,他空而黑的眼眶竟然也被重新填满,林德看了他一眼,后者脸上的惊惧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眼皮逐渐耸拉,似乎已经困倦到极点,时刻都可能入睡。
这位来自塔斯隆特的“圣堂守卫”阁下伸手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那名年轻人周围的空气随之一阵扭曲,数十只翅膀带着烧灼痕迹的飞蛾自半空中跌落。
索莫费尔德自然知道,地上那些并非真实的飞蛾,而是沉重知识的具现化,可以在某些仪式中当做材料使用。
[流动之渠]仪式可以将聆听者思维中源于知识的疯狂与混乱导出,而林德·拉斐尔并没有布置仪式,也没有使用副本遗物,却能产生相同的效果。
年轻人的目光恍惚了一下,然后慢慢闭上,他彻底遗忘了方才聆听到的知识,重新获得平静。
等现场的意外状况都被处理完毕后,工作人员们自觉退出办公室,顺便带走了自己失去意识的同事,将这里留给两个来自不同势力的代行者。
索莫费尔德走上前,十分谦逊地欠身一礼:“监察官阁下。”
他将副本的情况快速告知给林德,并询问对方能否打破屏障。
——论起如何对付掌握“镜”之力量的人,自然是东部星域的卡牌师最为专业对口。
林德平静道:“可以打破。”又道,“不过‘镜’的力量已经在生效,从外界打破的话,一些选手或许会永久迷失在镜面世界当中。”
索莫费尔德苦恼地按了按额头。
以他的了解,针对现在的情况,最应该联络的是北部的代行者,毕竟“天秤”掌握着交换的概念,说不定能将副本内部的选手们直接置换到外界。
索莫费尔德喃喃:“不知道[古鸦巢穴]异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能将3791星选为场地,举办方之前肯定有做过调查,确认无误后才批下了赛场的资格。
林德看了索莫费尔德一眼,居然回答了这个问题:“一百多年之前,法尔卡索瓦家族的祖先,获得了一样危险的副本遗物。”
如此熟悉的时间点,再结合上今天遇见的意外,索莫费尔德心中升起一个猜想——那件遗物,应该是“镜”之根源树的“断枝”。
林德接下俩的话,也验证了他的想法:
“‘无貌’身亡后,将自己的意识分散到了‘断枝’上,其中有些虚弱,有些则相对活跃,但无论自身的强度如何,它们都继承了‘无貌’本人的狡诈。”
索莫费尔德:“法尔卡索瓦家族祖先所获得的遗物,就是‘无貌’意识相对活跃的那一类?”
林德点头:“‘断枝’欺骗了法尔卡索瓦家族的人,让他们产生了误判。当初那位祖先其实对副本遗物做了一定的封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封印的力量开始减弱。”
索莫费尔德闻言,目光微微一动。
根源之树的“断枝”在所有副本遗物中,都算得上危险程度最高,最难以利用的那种,想使用“断枝”的方法有两种,第一种是与其合二为一,但这样一来,很可能被“无貌旅行家”的意识所侵蚀,不知不觉间蜕变成那位大人物的再世之躯。
第二种方法,就是将其当做一件未经驯化的副本遗物,以燃料进行驱动,强制它发挥作用。
在卡牌的领域内,卡牌师因为本身具备力量,所以可以视作燃料。
一些厉害的仪式师,甚至能够使用某些手段,来增加遗物的驯化程度,降低燃料的消耗。
索莫费尔德想,如果法尔卡索瓦家族足够谨慎,就应该不会敢与“断枝”合二为一,他们多半会选择使用第二种方式。
然而这根“断枝”的意识如此活跃,甚至可以反过来给它的拥有者设下陷阱。
法尔卡索瓦家族的人以为自己封印成功,完美掌控了这件副本遗物,实际上只是被对方所欺骗,他们家族的后裔,也因此被“无貌旅行家”的意识所侵蚀,最终成为了对方的傀儡。
索莫费尔德没有询问“圣地守卫”为什么了解如此多的秘辛——“森林”是第一个抵达根源的伟大存在,也是第一位仪式师,掌握着足以撼动整个世界的秘密。
后来有人将抵达根源的方式“成神之路”,这条成神之路,就是“森林”所确定下来的。
——那是一条在祂之前,世上并不存在,自祂之后,才终于显现的道路。
至于后面的贤人,不管是尚且活跃的“血肉之瓶”,已然陨落的“胜利之剑”,长期沉睡的“天秤”,或多或少都是沿着“森林”走过的道路抵达的根源。
除此之外,索莫费尔德隐约听冬圣者说起过,当时“镜”之根源树崩塌碎裂,许多“断枝”散落于世间,引起了严重的混乱与异变,还是塔斯隆特圣堂中的代行者出手抚平了灾难,也因此,有一部分“断枝”目前就保留在“蕨林山脉”当中,接受圣堂祭祀的封印与净化。
连法尔卡索瓦家族的人都能利用“断枝”达成自己的目的,“森林”的代行者当然更能做到,在遇见比较严重的情况时,他们还可以借助“森林”的力量,强行使那些“断枝”提供部分“镜”领域方面的力量。
——比如窥探3791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德神色平静安宁:“‘天秤’对‘刃’之根源的掌控开始松动,‘无貌’的意识在初步获得活动的能力后,就想利用赛场中产生的[回响],增强自身在相关领域的亲和性,窃取一部分‘刃’的‘断枝’。”
索莫费尔德有些疑惑:“但‘刃’之根源树并未崩碎。”
难道“无貌旅行家”可以从一棵完整的根源之树上剥夺已经被对方所掌控的枝叶吗?
林德:“这是能做到。”又道,“通过[回响]仪式来掌控部分根源之树的‘断枝’的方法,最初就源自于‘蕨林山脉’。”
在听见“圣地守卫”话语的这一刻,索莫费尔德脑海中无法遏制地浮现出了许多猜测,有些甚至充满了阴暗的揣度。
林德似乎看穿了对方的想法,补充:“当日‘森林’的力量超越了能承受的极限,为了避免物质界因为失去支柱而产生严重的扭曲与溃乱,就想要将生命的概念分割出去,以此确保,就算自己最终陨落,世界依旧能保持基本的稳定。”
凭借在寒风堡学到的知识,索莫费尔德完全能理解,当初“森林”想要分割出去的概念为什么会是生命。
——因为那是一切之起点。
输出,辅助,重装等等,都可以由其它道路的卡牌替代,唯独治疗是团队中无法或缺的职业。
只要“生命”的力量保持稳定,那么人类就有探索副本,并与之对抗的能力。
第75章 狩猎
林德微微笑了起来:“不过后来‘森林’通过其它的方式,重新稳定了自身的力量,并未将那个方法投入使用。”
索莫费尔德:“……”
他希望下次要是遇见类似情况的话,“圣地守卫”说话别这么大喘气。
林德·拉斐尔在与索莫费尔德沟通的时候,身上的袍子一直保持着半漂浮的状态。
那是力量流动的表示,也证明林德在交流期间,始终保持着自身卡牌的释放。
按照索莫费尔德的理解,林德·拉斐尔应该是在清除“约翰·法尔卡索瓦”于此地的力量残留。
“约翰·法尔卡索瓦”能将影像投射过来,多半是在周围布置了“镜”领域的祈求性仪式,这间办公室内虽然没有镜子,却存在许多拥有镜元素的物质。
*
副本内。
宋逐云仰着头,似乎在眺望远方。
她方才“看”到了“镜”领域的仪式线。
——那并非是宋逐云所布置的仪式,却让她产生了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仪式线直接连向副本外,宋逐云现在的力量不能直接让她借此脱身走人,却可以切一缕意识过去查看下情况。
跟之前那种自然从容的感觉不同,这一回,宋逐云有种又受吸引,又受排斥的复杂感觉。
吸引显然来自于同源而生的力量,排斥则是因为——
给予那个仪式回应的,并非是宋逐云所掌控的“根源树苗”。
3791星上,似乎存在着另一棵与她相似的存在。
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夜幕中像是隐藏着什么幽暗之物,古木的影子投注在大地上,宋逐云感到了一种危险,以及……
进行狩猎的跃跃欲试。
她第一次碰见别的活着的树苗——按照之前睡觉时听到的知识,单纯的“断枝”无法克制力量的外溢,但现在对方却能准确的将力量顺着仪式线投注过去。
而且那种力量似乎比自己更强一些,在对方给予回应的时候,宋逐云很难将自己的意识切入仪式线当中,直到来源于另一棵树的力量突然间中途撤离,她才小心地将意识切过去,感受了一下外界发生的事情。
宋逐云本来在察觉到3791星上有其它树苗存在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当前副本的异变,是因为对方有意吞噬自己的力量,才设计将她困住。
但听见那位来自塔斯隆特的代行者所说的话后,宋逐云却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另一边的镜之根源并不知道会有旁的树苗参加比赛,所以除非对方是临时起意封闭的副本区域,不然针对自己的可能性非常微弱。
除此之外,那位代行者又提到,可以通过集齐赛场上的“刃”之回响,来增强当事人在相关领域的亲和性,并借此夺取“刃”之根源树的“断枝”的力量。
手段暂且不提,另一边的“镜”之根源为什么要谋夺“刃”的力量?
在卡牌的概念中,“刃”跟“镜”明显是相冲突的,另一边的存在没有同时间正常掌控两根的可能性,哪怕都是柔弱的小树苗也不行。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对方准备扔掉“镜”,然后转向“刃”的领域。
宋逐云微微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敌人的身份就已经很清楚了。
对方必定是“无貌旅行家”的残余意识,只有他才会因为受到“生命”的排斥,无法继续行走在原先的道路上,不得不考虑转向别的领域。
至于对方现在的位置……
宋逐云垂下眼睫,笼罩当前副本的力量同样来自于镜,但她却没有捕捉到相应的仪式线。
也就是说,另一棵树其实就在这里,就在副本当中,对方离仪式线的距离过于接近,刚刚发出祈求就给予了回应,以至于同样身为根源树苗的宋逐云,竟然没能聆听到周围的祈求之音。
因为天色已晚,带来了新消息的李凌羽以及他的同伴,也选择在当前位置暂时驻扎下来。
在场的都是来自各大卡牌大学的年轻人,他们此刻本来应该热闹地讨论明天的计划,再抱怨一下副本的伙食,但现在无论是谁,也没有这种额外的情绪。
宋逐云等人在确认消息无误后,并没有选择隐瞒其他人,现在留在这里的选手已经都知道了副本的变化。
有人问:“那接下来,我们是直接离开,还是继续比赛?”
柯小玉喃喃:“虽然副本异变似乎是挺罕见也挺严重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有点习惯了……”
王蒙默默点头:“可能是上大学之后,能接触到的事情更多了。”
艾普丽淡淡补充了一句:“未必跟大学有关,起码我去年过得并没有那么精彩。”
身为留级生,她在此事上非常有发言权。
宋逐云按了按额头。
理智上,她明白那是因为北部的根源之树已经支撑不住,在加上“刃”的回响接近于收集完毕,迫切地想要将对应的权柄分割出去,世界上必定会因此产生变化,但在感情上,宋逐云还是有点想找个不那么讲究科学的场所去烧烧香。
她其实不相信玄学,奈何日子太过非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