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礼也
大概是社会小哥,又或者,是学校门口那堆常聚在一起的其中一个?
男生拿下头盔,拨弄了两下额前短发。
暖黄色的光线照得他乌发泛栗色,像给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打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滤镜,朦胧了不少眉眼间的锋利。
有点意外,这人长得居然还不错。
陈溺仔细地瞧了瞧,岂止不错,简直是个五官出色的极品。
他单边眉梢刻意断一截,眼皮褶子极浅,盖不住那双野性勃发的眼。有颗浅淡美人痣生在他眼尾,却不显半分柔和的女相。
突出的喉结弧线嶙峋,轮廓收敛。似鬼气森森的英俊阎王爷,又似地狱里恶劣的魔。
大约是在等人,男生单手插兜,两条长腿闲闲地靠着车身。须臾后似乎想起什么,把车又移开了点。
陈溺偏了偏头,瞧着刚才那块地方,原来占着了盲道。
他低着头,肤色白得泛着冷感。拿出手机还没两分钟,不远处一个女生就火急火燎地朝他跑了过来。
竟然是祝佳迎,她身材高挑丰满,外形很受学校男生的欢迎。
和自己身上穿的肥大校服不同,她那件从腰身到裤脚都是精心剪裁过的。校服外套敞开,里头是件露肚脐的吊带。
“怎么才来啊。”祝佳迎娇嗔一声,严丝合缝地贴过去抱住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男生还是没什么大反应的样子,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懒劲:“你说有东西落我那儿?”
“我的心啊……落在你那了。”伴随着这句甜腻的话说完,祝佳迎伸长手勾住他脖子要吻上去。
但这动作在开始时就稍稍止住,因为对方态度太过冷漠。
他不特意低颈,就任由她这么费劲地踮脚靠近,漆黑的眼眸里盛满了意兴阑珊的倦意和乏味。
察觉到男生的敷衍,祝佳迎不情不愿松开手:“你干嘛啊!”
他站直了点,白走一趟显然让他心情不太好。居高临下睨着女生,轻而易举止住她再度伸过来的手:“我记得我俩好像分手了。”
祝佳迎涨红了脸,声音有了哭腔:“我昨天是说气话……”
“别玩弄我感情啊,我认真的。”男生倒打一耙的本事很了不得,对眼前人的挽回视而不见,以吊儿郎当的语气覆在她耳廓说,“好聚好散,懂吗?”
他们的姿势更像是耳语。
后边的话,陈溺已经听不清,她索性把视线也移开。不多时,祝佳迎娇俏的脸上流满了眼泪,给了男生一巴掌后,哭着跑开了。
陈溺挑了挑眉。
今晚真走运,已经看见两个人哭了。
难得见祝佳迎因为一个男生哭得这么伤心,她在学校就是只高傲孔雀。就好像前一刻在楼道口说话时,眼睛都是往上看的,没想到也会有这么一幕。
陈溺有些唏嘘地看着她的背影。
再回头,却倏地撞进了对街男生玩味的黑眸里。
他确实能是让女孩目不转睛的类型,身上一股天然浑成的浪荡气质。
暖黄色的街灯和他漆黑深邃的瞳孔暧昧不清地勾兑着,酿就一个不平凡的夜。男生上衣下摆被吹得稍稍鼓起,像是藏了晚风的形状。
眼神碰撞之间,他已经大步走过来。
不是直接走向她,而是她边上的垃圾桶。从口袋里掏出片口香糖,糖纸丢进垃圾桶里,他转身眯眼盯着陈溺。
女孩纤薄瘦削的身板套在不合身的校服里,看戏被逮个正着也不见半分窘迫。浓密的长睫下一双灵动乌眸,眼型上勾,似一轮弯翘的月。
视线下移,他望向陈溺校服胸口处的校牌,嚼着糖,语调缓慢地念:“南港九中,高三九班,陈……”
陈溺望着他有些迟钝,才反应过来。手疾眼快张开手掌挡住他没念完的名字,取下放进口袋。
她眉梢微抬,表情看着像是给人一分笑都吝啬。唇角习惯性往内抿着,带着点似有若无的冷漠。
“高三生啊……”男生没被她这冷脸影响到,舌尖抵了抵腮肉。拖长音,胸腔蓦地漫出懒怠笑意,“不在教室里好好读书,逃课来偷看别人拍拖打啵儿?”
第2章 敢和社会哥这么说话
前不久校长在主席台上说什么来着?
被抓到和社会上的男生厮混,就直接按退学处理。这么说来,她们学校这赫赫有名的校花还真是爱刺激。
欣赏完一番校花和街口混混的分手大戏,陈溺觉得还是读书更好玩点。
长得英朗的人在面带笑意时,似乎很难给人造成畏惧感。
她没什么所谓地直视男生打量自己的目光,实事求是地纠正他:“没见到打啵儿,只见到怎么打巴掌。”
没料到一个看着乖软的高中生会重复这种粗俗的词来回击他,配上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语气听着更像挑衅。
江辙轻啧一声:“诶,不怕我跑九中教导处那揭发你逃课?”
这人是有多无聊!
居然在这威胁她这个高中生循规蹈矩,遵守校规?
陈溺皱眉,一脸“你是不是玩不起”的疑惑:“你们社会哥还喜欢做这种好人好事?”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到他笑点,他忽然笑得胸腔都在震动。
离得近了,陈溺看清楚了他脖子上戴着一条银制的狼牙吊坠。
陈溺心想刚听祝佳迎扇那一巴掌简直跟没吃饭似的,这么白净一张脸,没留个巴掌印实在太可惜。
他笑够了,一脸痞相:“学生妹,那你胆子挺大,敢和社会哥这么说话?”
听出他的话外之意,陈溺指指公交站上方亮着红点的摄像头:“是我脑子正常。”
何况前十米就有一排小卖部商铺。
敢在学校附近闹事,除非他准备吃几天牢饭。
男生立刻给面子地做个双手投降的样子,本就是张游戏人间的皮相,挑眉的模样更是混得烦人:“行,我怕你。”
“……”
他懒洋洋地往后靠在马路护栏上,侧首看着她,不太正经地补充:“其实现在国家繁荣昌盛,我们社会哥也与时俱进了,都在争当三好市民。”
陈溺对他的话不信半个字,唇稍扬:“三好市民和准高考生谈恋爱?”
“你说刚刚那个?”男生撩了撩眼皮,对她的说法也懒得纠正,“这不就分手了,不能耽误人前途不是?”
陈溺不置可否,职业无贵贱这句话都是成年人的自欺欺人。他要真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那确实更不该祸害未成年。
空气愈加闷了,豆大的雨珠蓦地落在她手背上。
一场雨来得太猝不及防,小吃街用小推车做生意的人一个个嘴里骂着脏话。不知是躲雨还是躲城管,全往他们这个方向跑过。
有人赏春雨,有人怪雨急。
风里隐约传来烧烤味和泥土枯叶的腐烂味道,不太好闻。陈溺总觉得还缺一阵烟味,该像身边这位一样,浓烈又呛人。
可他不像那些男生一样抽烟耍酷,年纪轻轻,满嘴都是尼古丁。反而嚼着颗清爽的薄荷味口香糖,时不时还吹出个泡泡。
最出众的是这张英挺桀骜的脸,混着一股好死赖活的野劲儿,莫名吸睛。
雷雨天说来就来,暴雨如注。
两个人不约而同往后退到显示公交站路线图的pc板那,那上面正放着一张明星的海报,映得互相的肌肤都泛着莹白色的光。
江辙瞥过一眼女孩手上拿的传单,看清那上面的字之后顿了一秒,而后目光淡淡地移回到自己手机上。
有狐朋狗友的群里正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他看着这雨似乎一时半会的不会停,直接在群里发了个定位:【过来接人。】
收了手机,江辙注意到她另一只手一直揣在口袋。
联想到刚才那块没看完的校牌,他把嘴里的糖包着纸扔了,百无聊赖地问:“哎,你叫什么?”
他声音很好听,配合着檐下的滴水,低冷地接近零下几度的冰酒。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为他跌进红尘,为那春色般眼神”。
陈溺回避,抬眼道:“陈绿酒。”
江辙随意一句:“绿酒一杯歌一遍?”
他在说自己名字的来源,陈溺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读过《春日宴》?”
对上女孩直言不讳的迷惑,江辙加重语气“嗯”了声:“狭隘了啊小朋友,这年头没点知识水平怎么当社会大哥?”
“……”她明显被噎了一下。
陈溺对他们这类群体了解得不多。
毕竟港剧里常见的只有从尖沙咀砍到铜锣湾的陈浩南,但这种吸引女生的帅气古惑仔只出现在上个世纪。
而在她们这个时代的印象中:地痞都是紧身裤豆豆鞋,再染个非主流的红黄蓝发色,学校里爱玩的女生还总和他们能攀上关系。
她没多探究的深谈意思,敷衍夸赞:“那你还挺棒。”
江辙回到刚才的话题:“陈绿酒?可我刚看你校牌好像没这么长。”
陈溺这次眼也没抬,回:“爱信不信。”
江辙眸底蕴着笑意,暂且信了,自报姓名:“三水江,车轱辘辙印儿的那个辙。”
被他这么接地气的一通解释,简直白瞎一个这么好的单字。陈溺轻声:“就是南辕北辙的辙。”
他悠然自得,拍拍手:“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举一反三。”
被他煞有介事的语气逗乐,陈溺难得多嘴:“那你多大?”
江辙又低下颈脖看手机,侧着身,漫不经心地闷笑:“男人年龄能随便问?反正是你得喊哥哥的年纪。”
“……”聊了没几句,他又变回那副放浪形骸的样子。
陈溺闭上嘴,很干脆地止住话题。
公交车站好几米长,可他们谁也没刻意挪开脚步。
距离不过几尺,相安无事地做着各自的事。
前者在玩游戏打发时间,后者在盯着被雨砸落的桃花。
渐渐地,陈溺把视线又偏移到侧前方男生微湿的肩头。肩线平直流畅,低头时露出白皙后颈处三截精瘦骨骼,尽显野蛮蓬勃的年轻和大男孩的生长朝气。
这个点,有人跟着夜市小食摊的烟火气往前跑去躲雨,而有人眼波流转迎面撞进春日晚风里。
从他站在那个位置开始,风便不再把雨丝吹得她满脸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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