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DG
蓝山懵着往里走了几步,找到正在收快挂的教练,问:“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在干什么?”
“要去开拓新线路。”教练手上动作麻利,说,“你去不去?”
“这么突然?”蓝山惊了,“今天的训练呢?”
“你前几天病假没来,不知道正常,john找到个岩壁,没人开拓过,往上,我们怕有人抢先了,要赶快去试一下。你去不去,去今天训练就免了。”
“我现在的状态,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蓝山说。
“没事,就去看看,当长见识了。”教练直起身,拍拍他,“你总会有红点线路的一天的。”
开拓新线路,红点并给线路命名,是所有攀岩者的梦想和荣耀,这不是件简单的事,蓝山年纪尚轻,但他心中也存有红点线路的梦想,这次去围观,当积累经验也好。
蓝山没怎么犹豫地说:“去!”
教练又拍他,说:“那快点收拾东西。”
蓝山利落地收好包,帮后勤拿上东西出发。他站在门口等大部队,想给柏舟一发个消息告知下临时的行程,却发现昨晚手机没充上电,开不了机了。
教练带着人匆匆过来,叫:“车来了,赶紧出发。”
“有充电宝吗?”蓝山跟上他们,问道。
“没有。”同行攀岩者纷纷摇头,“谁野攀带那玩意儿。”
蓝山只能放弃,继续往前走。他想野攀反正也就一天的事,回来再联系柏舟一吧。
中数院
“国际数学论坛差不多该选人了。”又是一天早晨报道,路过柏舟一座位的学生拍拍他肩膀,羡慕说,“黄老师要是带你去,苟富贵啊兄弟。”
四方羡慕目光飘来,本科生的身份接触到如此重要的项目,柏舟一大概是自古以来第一人了。偏偏柏舟一年龄小能力却强,进组大半年内,不仅啃完了黄导师的三本数学理论,还对其中某些概念提出了新的见解,很是得到老师赏识。
有的人就是老天赏饭,在数学这个领域,有人十年做不出成绩,有人随手在餐巾纸上写下流传千古的不解猜想,也早为常态了。
面对众人的关注,柏舟一淡淡说:“不一定,再看吧。”
众人喧哗一阵各自去弄自己的事了。柏舟一起身去打个水,期间收获不少祝贺。
能被导师带着搞事可是大机遇,柏舟一能力强,成绩够硬,所有人都认为他能借这阵东风,正好起飞。
学生们寒暄一阵,各自坐下做自己的事了,柏舟一也回到座位,翻开看了一半的第四本理论研究,他看了一个小时左右,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小王。”抬头望去,负责带A大学生的黄教授站在门口,招手道,“过来一下。”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目光里惊讶不解参半。
被叫到的学生叫王明,说是学生,其实他年龄不小了,有三十过半,许多和他同期的学生,都已成了“导师”,离开了这片区域。现在所有视线聚焦在王明身上,他不知所措地搓搓手,还以为是教授叫错了。他在数院待很久了,算无功无过,实在想不到,这个机会居然越过那些天之骄子们,落在了自己头上。
黄教授还在招手,王明座有看下,错愕地发现真是在叫自己,他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起身,很快地朝门口走去。
黄教授和王明消失在走廊尽头,其余人议论声才起,目光也逐渐往柏舟一这边飘。
有人爆冷被选,就有人黯然神伤,柏舟一在此前可说是十拿九稳,黄教授说过数次要带他去国际数学论坛,哪想到真选人时,却叫了别人。
这大起大落,不少人都觉得可惜又残忍,或同情或唏嘘的目光落在柏舟一身上,他却神色不变,继续做自己的事,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似的。
那晚柏舟一回到宿舍,没打通蓝山的电话。他想蓝山可能还在训练,便打算等一会儿再说。
他洗了澡,出卫生间时潘诗来了电话。
柏舟一接起来,问:“爸好些了。”
“好着呢。”潘诗说,“过两天可以出院了,再过一周就回去上班,我劝都劝不住。”
“嗯。”柏舟一说,“你还好吧。”
“挺好的,吃饭了吗?”
柏舟一停顿下,说:“没,外卖没到。”
现在已过九点,潘诗噎住一秒,怒了,说:“这么晚吃饭,你要把胃搞坏了!你们所不是有食堂吗,到饭点就吃饭啊!”
“今天事多,时间不够。”柏舟一说。
潘诗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叹口气说:“你们这两父子,真是……你那边都好吧?”
柏舟一沉默下去,潘诗在电话那头喂,问信号是不是断了。
柏舟一在她问第二遍时开口,说:“不太好,我落选了。”
结束通话后,外卖送到了,是脆皮炸鸡饭,但不太好吃,淀粉炸层有点苦,柏舟一不喜欢吃苦的,把鸡肉挑开吃了两口饭,就扔进了走廊尽头的垃圾桶。柏舟一又给蓝山打了个电话,还是不通,他实在困,便给蓝山发条“睡了”后,躺上了床。
他闭眼睡着,忽然有点后悔和潘诗说落选的事。这种事说出来不过是徒增担心,是他自己能力不足,理应自己承担所有的不甘失落,没必分担给别人。
但柏舟一还是想和蓝山说,他还是想得到蓝山的安慰。
那种治标不治本的温言哄语却正是他所渴望的,也是他理所应得的。
因为蓝山是柏舟一的发小、知己、恋人,所以柏舟一可以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分享给他,并且勒令其用同样的无隐私和亲密来交换。
第二日柏舟一醒时,胃有些轻微的疼痛,他分不清那是饥饿还是别的什么,干脆也就不想了。他看一眼手机,蓝山还没回消息,这让他皱起眉头。
柏舟一一边洗漱一边给蓝山电话,但扬声器里只回荡着一句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柏舟一低头把冷水拍在脸上,抬头与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对视。
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些不妙的预感。
柏舟一换好衣服,从备忘录里找出记下来的蓝山所在巴黎宿舍的宿管电话。
柏舟一给宿管打去电话,巴黎此刻还是夜晚,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宿管语气不好地告诉他,蓝山没回去。
柏舟一没办法,他给郑媛打了个电话,郑媛也不知道蓝山的行踪,还反问他怎么了。柏舟一编个理由糊弄过去,挂掉电话就开始看去巴黎的航班。
准备定机票时,柏舟一忽然想起自己要过蓝山的保护员的联系方式,于是他又打出一个电话,幸运的是,电话接通了。
保护员没有跟着大部队进山,面对柏舟一的询问,他说:
“额,蓝山吗,他进山了,那边大雪封路,现在谁都联系不上,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联系了救援队,但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们说明天会出动人搜寻,可能明天会有消息吧。”
异地恋好苦,小柏忍一下,过两章你老婆就来陪你了
第六十八章 谢谢年上男朋友
大雪堵了进山的铁路,经过一夜又大半天的铲雪工作,攀岩队终于回到了巴黎城内。
当他们疲惫地回到攀岩基地,放下东西准备回去休息时,蓝山被保护员叫住了。
“上帝保佑,你们安全回来了。”保护员松口气,说,“再不回来救援队都要出发了。”
“救援队还没出发吗?”蓝山很纳闷,“这就是我们所有人都得去铲雪的原因吧。”
“没呢,说是今天闹罢工,总部都没人了。”学员耸耸肩,说,“你懂的,法兰西特色。对了,之前你家人给你打了电话,你最好回一个,他们很担心你。”
“他们?”蓝山惊了,上前一步抓住他肩膀,赶忙问,“都有谁给你打电话了。”
保护员努力后仰,避免和他撞上头,说:“实际只有一个人,是个男的,之前你带过攀岩基地那个……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就是他,他要了我联系方式……”
他还没说完,就见蓝山松开他后退一步,包哐当往地上一丢,神色麻木,全身写满“完蛋了”。
学员看他面若死灰,问:“是你男朋友对吧?”
蓝山已经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说:“嗯。”
学员脸上挂起同情,拍拍他肩膀:“节哀。”
蓝山抓住最后的机会想弥补,问:“你有手机吗?”
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柏舟一没接电话,蓝山只得匆匆乘地铁赶回宿舍,他一路跑上楼,急匆匆想着去回房间给手机充电,然而当他喘着气拐过楼梯角,步入走廊时,却一下又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蓝山宿舍牌号下,柏舟一两手空空地站在门口,他朝蓝山看过来,神情冷静,但掩盖不住脸上的疲惫。
“你怎么……”蓝山一瞬以为他是幻觉,但抬眼看下走廊尽头的钟表后才发现,这个时间,确实够柏舟一从中国飞过来了。
他抬脚往前迟疑地走一步,然后加速,冲到柏舟一面前。
柏舟一一直看着蓝山,直到人站到身前也没开口。他神色冷淡,蓝山心中忐忑,怎么说不联系就失踪实在过火,虽然自己是无心之失,但从柏舟一的视角看……蓝山自己都得承认,自己的举动十分混球,很值得又一场冷战。
半响,他打破沉默,说:“你......”
柏舟一抬手,拦下了他的话语,也用力把他搂进了怀里
蓝山就算有要说的话也不说了,何况他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他好一会儿才回抱住柏舟一,感觉柏舟一在细微地发抖,那一瞬蓝山连呼吸都静止了,片刻后,他微微抬手,安抚地拍着柏舟一的背,小声说:“我没事的,只是封路了,我们在山里的小旅馆过了一夜,甚至都没有挨冻。”
柏舟一头搁在他肩膀上说:“不给我电话。”
“手机没电了。”蓝山知道自己理亏,很快地说,“对不起。”
他又问:“你再这等很久了吗?”
“27分钟。”柏舟一说,“再久一点,我就去找你了。”
蓝山没说话,柏舟一能去哪里找自己呢,路要还是被雪封着,他一个学生,还能在异国他乡当救援队开路去。
柏舟一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解决方法,他联系了救援队,却发现他们今天参与罢工游行去了。
蓝山不敢想象他那时有多无助,他在巴黎也不认识什么人,他可能听说攀岩队回来了,但又不知道该去哪找自己,只能来到宿舍门口,等着自己回去。
蓝山心间一酸,说:“对不起……”
两人沉默地拥抱一会儿,柏舟一松开蓝山,匆匆摸出手机说:“我要走了,明天有研讨会。”
“很重要吗?”
“很重要。”
蓝山一言难尽地看着柏舟一眼下的黑眼圈:“你多久没睡了?”
“飞机上可以睡。”柏舟一拿手机定了票。
飞机上怎么能睡得好,蓝山更难受了,他再次说:“对不起。”
又说:“你不该来的。”
柏舟一说:“嗯。”
蓝山懊恼地抓头:“到底是我的问题。真的是,我为什么会没充上电。”
“别想了。”柏舟一定的机票很赶时间,他最后低头亲了一下蓝山,道别说,“走了,别受伤,别让我担心。”
蓝山手忙脚乱地拿钥匙,说:“等一下,我送你……”
“不用送了。”柏舟一已经撤步,“你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