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一年到头跟宝贝似的养着,可不能在快出栏的时候掉膘。
沈乔给它们的食槽倒得满满的,有些心满意足地拍着手。
不过她好像抬手就能闻见那股子臭味,赶紧皱着鼻子往外撤。
最近干这活少,人就是由奢入俭难,沈乔觉得臭味变得更加难以忍受起来,在院子里深吸好几口气才能缓过来。
和猪相比,鸡鸭显然干净很多。
沈乔把烂菜叶子剁碎,加上一把米糠,给它们喂上后手指一点一点的,喃喃自语道:“先杀谁呢?”
内容听上去多少有些恐怖,却叫她不自觉咽口水,不过她跟这些鸡鸭不太熟,也看不出谁下蛋比较少,只能耸耸肩说:“再给你们活几天。”
听上去她像是什么坏人,一天天的就惦记着打打杀杀。
等这些杂事做完,她才开始准备晚饭。
和午饭比起来,这一餐比较简单。
沈乔敲三个蛋下去蒸,出锅后淋上一点点自己调的酱汁,又做了个豆腐汤,最后炒个青菜。
两菜一汤刚上桌,郑重就从外面进来。
他浑身带着柴火味,好像是被烤过的那颗红薯。
沈乔鼻子动动,往还没熄灭的灶膛里丢了两个地瓜,寻思晚上读完书可以吃。
她道:“洗手吃饭。”
郑重还顺手洗把脸,水珠从他的额头滑落。
沈乔就着未干的水渍,在他脸颊上用力揉搓说:“没洗干净。”
郑重任由她拇指在自己脸上动作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后脖颈处挠一下。
他道:“不小心的。”
论起来,他已经是很爱卫生的人。
队里很多人至今仍然没有刷牙的习惯,洗头洗澡也只是用水冲。
人家讲“仓廪实而知礼节”,工业品在凭票的年代,对多数人来说实在是太奢侈。
沈乔手指微屈,在他鼻梁上划一下说:“我上育红班的时候,会被老师这样罚。”
每天在教室门口都要检查卫生后才能进去。
郑重听她提过几次“育红班”的事情,毕竟那是她童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会道:“那会挨打吗?”
他也是上过一点小学,学生们挨打挨骂是常事。
细细的竹竿抽来抽去,抽得人手臂都肿起来的时候也有。
但想想沈乔要挨过打,他一颗心就拧在一块。
沈乔调皮吐舌头说:“老师不敢。”
不是她家财大势大,是小脸蜡白得人家都不敢碰,生怕她出个好歹。
即使是时隔多年,郑重也放下心来。
他道:“那就好。”
沈乔笑意盈盈,给他展示自己两颊的肉说:“丽云跟翠婷都说我胖了。”
郑重天天看看,没什么大感觉。
这会惊喜道:“真的?”
沈乔知道他很在意这个,用力点点头,夸张说:“我觉得我脸上的肉都在颤。”
郑重很难附和这句,脸上不由得透露出两分为难来。
他半响还是说:“过一个多月就杀猪。”
杀猪就有猪肉吃,真是光想象就叫人咽口水。
沈乔想想说:“先杀只鸡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郑重吃过饭就撸起袖子要逮一只。
他打着手电筒进鸡窝,选出最近下蛋最不努力的,母鸡可能也觉得自己大祸临头,跳来跳去做最后的抗争,整个院子一时喧嚣。
真热闹啊这日子过的。
沈乔在心里感叹着,嘴角微微上扬。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53章 腊月
眨眼是腊月, 大队里年味渐浓,家家都忙着杀猪、置办东西。
这天轮到知青点杀猪,沈乔特意早早去帮忙, 毕竟里头还有属于她的一块肉。
当时她搬出来的时候, 虽然交割得很清楚, 但仔细算就知道还是她吃亏。
所以大家早就说好,她仍旧有一斤肉可以拿。
天还不大亮, 隔老远就听得到热热闹闹的声音。
沈乔夫妻俩脚跟脚走着, 到地方停下来。
正是放血的时候, 沈乔别过头不敢看。
郑重帮她捂着眼睛说:“等下就有肉吃。”
有得吃, 的确能让人鼓起所有勇气。
沈乔深吸口气说:“养猪千日,吃猪一时。”
知青点虽然养着两头猪, 但都是要卖给公家的,只有每只超过一百斤的部分才能自己留下来。
可人都吃不上什么好的, 猪更是别提,很多人家能超过十斤就很不错。
沈乔早好几天就惦记着自家棚里那两只, 跟郑重嘀咕过好几次到底会有多重。
毕竟郑重喂猪下大工夫, 偶尔还给扔两个红薯, 因此养得健壮。
要按照去年来算, 少说能有个二十斤的肉吃,不过放肯定是放不了多久的,只能腌起来或者灌香肠。
沈乔想起来就流口水, 但比起来她还是更爱吃新鲜的。
李丽云给她切的是一块半肥瘦的, 知道她更爱吃这种。
沈乔提着肉往家里走,琢磨着是分两天吃还是一天。
这几天家家都在宰猪, 肉比以往好买。
或者说, 一年到头队里人能吃上肉的也就这个时候。
郑重觉得沈乔这阵子好不容易长点肉, 做主说:“明天再买。”
主意是很馋人,但沈乔一时半会没法下定决心,她把家里所有钱在心里又过一遍,最终还是点头说:“行。”
毕竟郑重平常出的都是力气活,再吃好一点也不过分。
两个人都是抱着希望对方能多吃几口的念头,到家各自干活。
说是农闲,其实自家的事情就一箩筐。
郑重先把水缸挑满,又去队部排队等磨面粉。
沈乔等着他的功夫,把肉剁碎,案板上划痕一道又一道,砰砰砰得像是有人在拆房子。
郑重去而又返,看她还在跟肉较劲,忍不住说:“我来吧。”
沈乔剁得手酸,让出位置说:“怎么这么快。”
队里就一个石磨,有时候光排队就不知道要多少时间。
郑重道:“今天没人。”
那他运气真是不错,沈乔手在围裙上擦擦,搬过小凳子摘白菜叶子。
她道:“今天吃饺子,等我们杀猪再吃饺子。”
猪肉白菜馅的,美得很。
本地人其实不吃饺子,年头年尾都没有这个习惯。
郑重仔细想想,自己都好像是头一回吃,说:“可以。”
沈乔包饺子的手艺还是在知青点练出来的,她把馅拌好,擀出细细的皮来说:“看我的。”
也没见怎么动,一个皮薄馅多的大饺子就搁在竹筛上。
郑重好奇地想试试,半天勉强捏出来一个,看样子就知道下水就会散架。
不过沈乔还是很珍惜他的劳动成果,说:“待会你的上锅蒸。”
她小时候学包饺子,她妈就是这么说的。
真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沈乔最近想起父母的次数也变多。
可惜她结婚这件事给了家里很大的冲击,按她弟沈梁的说法就是“本来有所松动的情绪再次紧绷起来”。
当然,沈乔觉得这是美化过的说法。
她妈其实讲话向来不大好听,尤其是对着自家人。
这世上的恨和爱,真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沈乔在心里叹口气,不过手上不停。
郑重好像只对她的情绪敏锐,说:“怎么了?”
沈乔微微摆头说:“没事。”
又转移话题道:“在想什么时候去公社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