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城 第13章

作者:一只小火腿 标签: 甜文 现代言情

  饭局开始之前,男士们提议去抽雪茄,女士们则留在花厅里喝下午茶。

  钟浅锡和其他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回过身。

  他看向姚安,只是很短暂的一瞬。

  姚安正高兴,不明所以,冲他笑着挥了挥手。

  他便转身离开了。

  有人开始上下午茶的点心架子,高高的五层摆在琉璃桌上。从蜜瓜火腿到草莓司空,种类琳琅满目。

  “你刚刚说,你在哪个大学读书?”邻座的米歇尔太太和善地开口。

  姚安接过茶杯,清了清嗓子:“洛城大学。”

  “非常好的私立学校,钟的弟弟是不是也在那里?”有个红头发女人问。

  “是。”

  “怪不得你们能认识。”

  气氛看起来和谐到不可思议。

  直到谈话真正开始。

  和洛城大学喜欢炫富的年轻人不一样,这群太太们不聊爱马仕,也不聊香奈儿。他们谈慈善募捐,谈新购置的油画,谈航海旅行,英语里夹杂着法语。

  说起大都会博物馆最新展览时,米歇尔太太喝了口茶,点评道:“Ugh, such a cliché.”

  说完体贴地把话题交给姚安:“亲爱的,你觉得呢?”

  cliché是什么意思?

  姚安好多单词都听不明白,又不能掏出手机现查,太丢人。

  她只能说:“我也觉得是。”

  女士们听了,莫名大笑起来。

  “宝贝,你真可爱。”有人称赞,但语气听上去并不单纯。

  姚安觉得一定是自己哪里讲得不对,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只能慌乱地把嘴闭上。

  愉快的空气在渐渐收紧,成了一道柔软的锁链。

  “上个月那场拍卖,是不是有你要的爱德华·霍伯?”红发女人问年轻的妻子。

  “不是《夜莺》的话,我不感兴趣。”年轻的妻子耸耸肩。

  爱德华·霍伯又是谁?《夜莺》又是什么?

  米歇尔太太转向姚安,蓝眼睛里闪过一点狡黠:“钟是很懂现代艺术的,想必你一定也有了解?”

  这才是最尴尬的——想想四周那一双双笑吟吟的、等待她回复的眼睛吧。

  直到这时,姚安才突然意识到,先前那层热情只是浮在水面上的油膜。水面下的,才是真正的暗潮涌动,软刀子似的磨人。

  插不进话,别人扔过来的话头也接不起来。

  她后悔来这里了。

  阳光被彩绘玻璃切割成一块块,照得姚安的膝盖受热不均。斑驳的亮点晃得她头晕,渐渐开始走神。

  “你还好吗,亲爱的?”米歇尔太太很会做主人,很快察觉出她不对。

  “我还好……只是想去下洗手间。”

  “当然,亲爱的,叫阿曼达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姚安拒绝了那个名叫阿曼达的女佣的陪伴,把餐巾从膝盖上移开,急匆匆地从花厅出来,寻找起一个人的身影。

  此时此刻,她迫切地需要钟浅锡。

  别墅太大了,吸烟室不知道在哪里。姚安不敢乱逛,只能一边走一边问。

  庭院里早没了其他人的身影,只剩一个在整理草坪的墨西哥裔园丁。听到姚安的问题,他操着一塌糊涂的英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最后指了指上面。

  姚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起头,真的在二楼露台看见了她要找的人。钟浅锡正倚在栏杆边上,对着手机说着什么。

  而当姚安气喘吁吁出现在他面前时,这通电话刚好结束。

  “怎么了?”钟浅锡端详起她的神色。

  如姚安所想的那样,他很快就理清了眼前的情况:“感觉不舒服?”

  “有点。”尽管姚安不愿意承认,事实确实如此。

  她以为钟浅锡会顺势提议说,那我们走吧,回家去。

  他一向是体贴又善解人意的,不是吗?

  但这次出乎她意料。

  钟浅锡只是伸出手,理了理她跑乱了的衣领,温声回道:“抱歉,我还有点事情没谈完。”

第11章

  是啊,这是成年人的社交,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他不可能因为一丁点的不愉快,就抽身离开。

  姚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直直地站在太阳下面,有那么一会儿没动。脸被晒得发烫,额头红了一小块,连带血管都胀鼓鼓。

  钟浅锡明明说过了,他们的活动会很没意思。是她读不懂暗示,也听不懂提醒,只管一腔热血往前冲。

  是她的错。

  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哗啦,哗啦。是风拨动棕榈叶,扰乱了四溅的喷泉。细碎的声响不绝于耳,一下一下砸在姚安的鼓膜上,叫人心慌意乱。

  圆眼睛抬起来又落下,神情渐渐从期待变成落空。

  隔了很久,姚安低声开口:“那我先回去了。”说完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缓慢地往那间令她窘迫的花厅走。

  此时正值午时,阳光刺眼,给姚安离开的背影蒙上一层金边。

  踢踏,踢踏。高跟鞋一步一晃,踩在砖石上不大稳当。

  小美人鱼第一次上岸,兴许就是迈着这样不熟练的步伐,想要去见识大人的世界。没想到那个世界里遍布着不宣于口的台词与规则,一旦读错,就要承受代价。

  可姚安明明没有坏心思。

  她只是想多了解钟浅锡一点。

  这样也要被规则责罚吗?

  *

  花厅里,太太们的闲聊仍在继续。

  “亲爱的,你去了很久。”米歇尔太太见姚安回来,看似一脸关切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姚安挤出一个笑脸,重新在扶手椅上坐下:“没有,去补了个妆。”

  话题在她身上虚虚地停留了几句,就继续朝着姚安完全插不上话的方向划走。

  马术,帆船,艺术。

  姚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脑子里是空的。人坐在椅子上,只剩下一点对自己的思考。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坐在这张不属于她的椅子上呢?

  是一条裙子、一些鲜花、一个火热的吻,让她冲昏了头脑。

  姚安越是挣扎,就越觉得眼前的情景荒唐,甚至生出一点不甘心了——她很想向其他人证明自己,她能做到。

  不然钟浅锡和屋子里的人又会怎么看她?

  一个自不量力的失败者。

  太丢人了。

  沮丧之中,再去看花厅里坐着的贵妇。一个个嘴一张一合,谈话间脸上挂着饱满又程式化的微笑,好像是游戏里才有的提线木偶。

  人的一生里,大概都会经历几个顿悟时刻,往往都是在心灰意冷的时候。

  年JSG轻人虽然见得少,但是学得快。

  至少姚安在这间空气逼仄的屋子里坐得越久、听得越久、思考得越久,逐渐抓住了一点课本上不会教的内容。

  比如在社交之前,要先观察。

  一圈人里,米歇尔太太显然是那个领导者的角色。

  从下午茶伊始,她就在以主人公的姿态牢牢把握着对话的节奏,像坐拥在蛛网中间的蜘蛛。

  其余人即便是参与对话,也是围绕着她提出的话题展开。此时她正在讲下个赛季的马术表演,那些词语离姚安的阅历太远,所以才会融入不进去、也听不懂。

  得到米歇尔太太的正视,才有开口的可能。

  该怎么办呢。

  姚安的视线从一圈人身上滑过去,最后落在了那个年轻妻子的身上。

  对方正一边听米歇尔太太讲述,一边用戴着绿宝石戒指的左手端起茶杯,放下后又捻起一块茶点。赶上皮包震动,才临时换回右手,从里面拿出手机。

  看样子明明是右利手,却好像在下意识展示她的左手。

  而上次在帆船俱乐部见面的时候,对方戴的不是这枚绿宝石,是一枚造型夸张的钻戒。姚安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钻石实在闪得惊人。

  一小丛灵感被“唰”的点亮了。

  既然现在没人能帮她,那姚安得自己试一试。

  只是试一试,结果不会更坏了,不是吗?

  于是在米歇尔太太喝茶的间歇,姚安抓住机会,询问那个年轻的妻子:“还记得上次见面吗?”

  “当然。”对方态度热情。

  “那天从俱乐部回来,我对你的印象特别深,还和钟专门聊过呢。”姚安想起马里布别墅的晚餐,便学着苏粒为她那个“金融家父亲”做背书的样子,把钟浅锡扯了进来。

  她需要一枚强有力的筹码。

  那个女人的态度果然一下子更积极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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