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城 第14章

作者:一只小火腿 标签: 甜文 现代言情

  “真的,因为你的审美太好了。”姚安指了指对方的左手,提高了一点音量,措辞夸张地回答,“尤其是这枚祖母绿,和你的衣服很搭,造型也别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式的戒指,我想钟肯定也没有。”

  其实见没见过,并不重要。

  就像钟浅锡说过的那样,如果把一切看做是游戏,谎言也是一个部分。

  重要的是姚安想要什么。

  ——她想要让茶桌上的注意力,从米歇尔太太夫人身上移开,进入由她开始的新话题。

  这一招似乎奏效了。大家纷纷看过来,视线全都集中在了那个妻子的手上。

  有人好奇地开口:“这个款式我也没见过,是中古?”

  而那个年轻的妻子像是一直在等待别人发现她的新戒指,立刻自豪地把手抬起来:“对,是中古款。而且是嘉宝戴过的,我是上周才拿到。”

  “嘉宝?演默片的那个嘉宝吗?”姚安努力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追问道,“这怎么能买到,想必故事一定很精彩。”

  年轻的妻子被戳中了痒处,心花怒放。再顾不上旁人的眼光和主人的暗示,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这枚戒指的来历。

  一片赞叹声里,被剥夺了话语主导权的米歇尔太太扭过脸,真正意义上地看了姚安一眼。

  姚安拿不准对方的态度,心里在打鼓,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用先前对方抛给她话头的方式,原封不动地抛还给了米歇尔太太。

  “真是一枚漂亮的戒指。”她说,“您觉得呢?”

  *

  吸烟室。

  “想不通老施密特为什么要去竞选议员。就他那个年纪,撑死了也就在州内打转。”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德州毕竟地方大,还是有前途的。”

  政治是中年男人的春|药,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时事,激情四射,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不是商会的成员,是参议院。

  而这些生意场上随便应酬一下的伙伴,在单纯的姚安看来,都可以算作是钟浅锡的朋友,所以她才坚持要来。

  有人递过雪茄盒,送到坐在沙发上的钟浅锡手里。

  钟浅锡笑着摇头。

  屋子的空气算不上很清新。不用抽烟,在蒙蒙的烟雾中,他也能看到那个纤细的背影。

  姚安宁可失望地离开露台,也不打算继续撒娇或是哭着央求。

  她是个特别要强的女孩。

  当初引起钟浅锡兴趣的,恰恰也是这一点。

  他不介意姚安虚荣,甚至希望她虚荣,因为这是最好控制的弱点。

  他也不仅仅看中了她的脸。

  姚安是漂亮的,眼睛长得好,弧度很钝,黑眼仁又大,看人时带着一点孩子气的执拗。

  但再美丽的事物也会凋亡。

  肉|体的欢愉转瞬即逝,远远没有比狩猎一个倔强的灵魂来得有趣。

  至少钟浅锡是这样认为的。

  “听说你的叔叔也在为明年参选做准备?”白人男打断了钟浅锡的沉思。

  “才二月,已经开始考虑贿选了吗?”钟浅锡回过神,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把话题从身上移开。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很少给出答案。

  白人男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我们这样的关系,提前告诉一下又怎么了!”

  “你这个问题问得时机不对。”有人笑着对白人男说,“钟现在明显没有在关心这件事。”

  米歇尔先生有一些自以为是的幽默感:“怎么,难道是在担心我的太太会吃了你美丽的朋友?”

  钟浅锡适时地露出了微笑。

  或许是那天太阳大,他靠窗坐久了,身上有些燥热。西装被晒得发烫,连带捆着良心的绳索都化了一些。

  他抬手看了一眼表。

  距离姚安回到花厅,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刚才和姚安说有事情要谈、不能离开,其实都是借口——钟浅锡是一个慷慨的情人。他可以给姚安钻石,给她鲜花,给她一切美好的物质。

  但他也是个分寸感极强的人,会温柔地绞杀所有越线的行为。姚安主动迈出的这一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踩到了那条红线。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诫姚安。自不量力地干涉他的社交圈,后果只会有难堪。

  不过惩罚从来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他并不打算让姚安难堪太久。

  “你这样说的话。”钟浅锡找了个借口站起身,“也许我是该去看看了。”

  去看看他可怜的小鹿。

第12章

  从吸烟室到花厅,要先下楼,再经过一道满是彩窗的长廊。

  刚才烤得人发热的日光,此时被割裂,栅格状投下来,盖住了一连串马赛克地砖。这样的装饰风格在整个西班牙地区都很常见,甚至辐射到了多半个西欧。

  有些曾经被法国殖民过的地方也会沿用,比如路易斯安那州的一间小快餐店。

  钟浅锡一路前行,回忆冒出头,就跟在他的身后。像一条长了疮的尾巴,挥之不去。

  那间餐厅的地砖,价格虽然比不上别墅的百分之一,颜色却更鲜艳。樱桃红和柠檬黄交错出一排排细密的格子,赤|裸裸的辣眼。

  白天的生意总是很冷清,镇子上的居民手头拮据,大多不会去外面用餐。临到日落时分,开长途货运的卡车司机才会途径小镇,把车停在这家快餐店的门口。

  他们会坐在吧台边,吃上足足一磅重的奶酪汉堡。酒足饭饱之后,一巴掌拍在女服员的屁|股上,开些下流的玩笑。

  女服务员会选择把账单摔到卡车司机的脸上,或是跟着一起放声大笑。

  这完全取决于小费的多少。

  那些粗俗的笑声在回忆里不断响起,又被钟浅锡沉稳的步伐碾碎,成了捡不起来的渣土。

  ——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想。

  直到一路走到在花厅门口,他再次听到了一阵笑声。

  不过这一次,是一个清亮的、少了一点城府的笑声。

  准确来说,是姚安的笑声。

  钟浅锡有些意外地停下脚步,往屋里看去。

  和离开前一样,姚安依旧坐在花厅圆桌的右角。但和预想中不一样,她并没有两只手绞在一起、局促地一言不发,而是在和米歇尔太太聊天,脸上带着笑意。

  “当代艺术馆真有那么好吗?那春假的时候,我一定要去看看,和钟一起。”

  诚然姚安的声音里有一点虚张声势的成分在,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钟浅锡的预判。

  姚安很聪明,出乎他意料的聪明。

  她也许没有完全融入太太们的圈子里,但至少她在努力地学着表达观点,别人在认真地听。

  这对于一个还没踏出过校门的女生来说,已经很不简单了。大人们很少会真正平等地和孩子对话,就算面子上和气,实际上也不会听进去。

  而姚安做到了,不管用的是什么办法。

  “说起春假,亲爱的,你是不是该……”米歇尔太太和姚安聊到一半,一抬头,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姚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钟浅锡来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姚安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过去的十五分钟,气氛看似和谐,实则JSG只有她清楚,全靠硬撑。

  戒指的讨论结束之后,米歇尔太太确实把姚安纳入了交谈范围。会有意抛给她一些跟得上的话题,甚至开始试探性地询问姚安的校园生活。

  首战告捷,姚安却不敢松懈。

  因为她还背着个一穷二白的秘密,不能暴露。

  每一句话都说得字斟句酌,精神高度紧张,聊天聊到后背都出汗了。黑裙子本来就吸热,潮乎乎地贴在皮肤上,像块狗皮膏药似的。

  而钟浅锡的出现,终止了这场堪称酷刑的社交。

  “是不是男士们饿了?”米歇尔太太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都怪我,聊得太入迷,忘记晚餐应该开始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那天剩余的时光对于姚安来说,变得骤然轻松起来。

  钟浅锡话不多,但擅长处理社交场的一切问题。

  有他在身旁,哪怕旁人问姚安一些她答不上来的,钟浅锡也能三言两语地挡回去,把她解救出来。

  “下个帆船季,确实不能再押法国队。”他一边回答对方,一边绅士地替姚安展开餐巾,铺在她的膝盖上,“刚刚听米歇尔先生说,今天的星鳗很新鲜。”

  说话时目光停在姚安身上,温柔又多情,充分满足少女小小的虚荣心。

  女士们看向姚安的眼神里,立刻多了一点羡慕。

  “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年轻的妻子嘟囔着,摆弄起左手的绿宝石戒指,瞥了忙着切牛排的大肚子丈夫一眼。

  姚安被看得不好意思,举起葡萄酒杯,试着喝了一口。

  酒液入口微有些艰涩,在旁人艳羡的目光里发酵,迅速变成了甜。

  *

  饭局结束,姚安和钟浅锡坐上回程的车,一路向北。

  光影在窗外闪动。

  气氛乍看上去是浪漫的,甚至还维持着餐桌上的和谐。但有大概半个小时,他们都没有交谈过。

  快到市区的时候,姚安才倚着椅背,轻声开口:“刚刚在花厅里,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来找我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一种预感。

  钟浅锡看她:“你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上一篇:记忆的诡计

下一篇: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