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枳
“继续往后说啊,”蔡暄急得眨起眼,“那种感觉就像什么?”
“……”
宋枝蒽哽了哽,对上她求知若渴的视线,平声说,“那种感觉,就像兄妹。”
顿了顿。
她垂下眼,“祁岸他一直把我当妹妹。”
作者有话说:
大家别捉急,让我慢慢写,毕竟这俩人都不是什么直球选手,要都是直球选手早在一起孩子说不定都要有了()
第二十章
如果有人问宋枝蒽, 她这短暂的二十多年人生里,最难熬的时光是哪一段。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高三那年。
迈入高三, 宋枝蒽从青涩的小姑娘变成一个成年女孩, 只是生日刚过没多久, 祁岸就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回了帝都。
他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就像周末起早去和朋友打球一般, 仿佛几个小时后就会回来。
然而实际是, 宋枝蒽从清早等到傍晚, 再随着月亮一起沉入夜色, 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后来还是外婆告诉她, 说祁岸回到帝都他爸爸那边,高三这一整年都要在那边度过。
每每回想起来,宋枝蒽都觉得, 日子好像就从那一刻,不清不楚地忽然变糟。
祁岸走后的那一个月,没了他的庇护, 班上的一些臭鱼烂虾便把霸.凌目标重新锁到宋枝蒽身上。
也不知道从哪里走漏的消息,很快就有人说她是老赖的女儿,因为父亲带人玩股票赔个精光, 喝了安眠药自.杀, 导致她在老家那边无法立足, 这才来到平城念书。
还说她父亲害垮了好几个家庭。
更严重的是,他们指责她父亲是杀.人.凶.手。
然而事实是, 在宋枝蒽的父亲去世后, 宋枝蒽的继母早就卷了家里所有财产, 带着弟弟跑路,唯独留下无家可归的宋枝蒽。
还是知道这事儿后的外婆,从北川赶来把她接走。
其中一部分的债务,也是外婆和在日本的母亲替一并承担。
可这些却被那些施暴者无视,只关注她此刻过得看似自在生活。
言语暴力像病毒一样不知不觉地蔓延开,等宋枝蒽回过神时,她已经成为了整个学年嫌恶且鄙夷的对象。
之前被她当众泼过水的郑威,更是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比如在食堂,会把他吃过的剩菜剩饭倒进宋枝蒽的餐盘;在班上,他会故意大声讽刺她,取笑她;只要她的水杯没有盖上盖子放好,不一会儿里面就一定会有不明液体混进去,以及别的同样很恶心的“恶作剧”。
除他之外,舞得最欢的就是以应雪为首的小团体。
那些女生倒不至于像郑威那么明目张胆,只是她们会借着性别优势,近距离围绕在宋枝蒽身边,用语言让她难堪。
宋枝蒽始终记得那句最刺耳的话。
几个人以应雪为中心,在体育课上远远注视着她,一边大声笑,说她是祁岸家的小保姆。
如今大少爷走了。
小保姆没了靠山,失魂落魄。
这样那样难听的话,几乎充斥着宋枝蒽所有的生活空隙。
印象中最受伤的一件事,就是某天放学,她后背不知被谁贴了一个大大的字条,字条上写了三个大字——“低能儿”。
后来还是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一个好心大叔,大叔告诉她这件事,并帮她把身后的字条撕下来。
即便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哭,可在大叔安慰她的那一刻,宋枝蒽还是扛不住地落下泪来。
她勉强笑着摇头,说没事的,这只是别人的恶作剧,开玩笑。
好像这样,就不必真的面对那些苦涩涩的恶意。
她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只是那些人联合在一起的浪潮太过汹涌,她刚起一点顽强的火苗,就被生生扑灭。
从那以后,宋枝蒽对去学校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好在那时转校的童乐乐,偶尔会和她私下聚一聚,帮她排解烦躁,以及当时负责教语文的林老师,只要看到那些人针对宋枝蒽,她总会很严肃地制止并教育。
也就只有她在的时候,宋枝蒽才会有安全感。
那段期间,祁岸不常给家里来电话,即便打来,大多数也都是赵淑梅接的,宋枝蒽偶尔会在旁边听听他的声音,得知他在那边还好,就默默回到楼上去做题。
好像一夜之间,她跟祁岸退回到最陌生的关系。
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日子像蜗牛一样缓慢又艰难地前行,有考学的压力,也有来自身边人的针对,就是那段最难熬的时光,何恺走进了她的生活。
在郑威欺负她的时候,是何恺把郑威拽到一旁,用男生之间最直白的武力方式来警告。
在应雪那群小团体嘲笑她的时候,又是何恺在旁边把人赶走,替她解围。
因为有他帮忙,渐渐的,身边那些恶意终于开始收敛。
宋枝蒽也因为感激何恺,和他不知不觉走近。
那时的他对宋枝蒽而言,就像一道明媚爽朗的阳光,洒在她晦涩难安的生活中,带来新的生机。
与此同时,她也终于和祁岸再度联系上。
那是在赵淑梅给她买了人生中第一个智能机后。
因为后妈的缘故,宋枝蒽从前生活很拮据,家里的资源几乎全都给了弟弟,即便身边同龄人都用了智能手机,宋父也没有舍得花钱给她买,始终说供她读书就要好好学习,不要搞些乱七八糟的。
宋枝蒽明白他们的偏心,也懒得去计较,就真的乖乖用着一二百块买的老人机,平时除了读书学习,也没有多余的娱乐。
童乐乐知道这事把她那糟心的后妈骂了一通,而后又帮她申请了微信账号。
因为不太懂操作,宋枝蒽在微信界面发现祁岸的账号后,手一抖就点了申请。
当天晚上,祁岸通过了。
也不太记得到底是谁先开口说的话,总之,两人冰封了快一个月的关系,就这么慢慢解冻。
宋枝蒽从来不是一个勇气可嘉的人,她到底没问祁岸,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一次也没找过她。
那时的她,就像一个灵魂贫瘠的拾荒者,根本不奢望命运额外的馈赠,只要老天肯给她一点甜,她就会心怀感激,牢牢攥住。
就这样,她和祁岸通过网络,再次渡过了一段很和平的时光。
两人学业都很忙,并不经常聊天,但每隔几天一定会聊一次,祁岸也会送给她礼物,比如昂贵崭新的文具用品,还有她喜欢的小玩偶。
那一年的除夕夜,两人虽然没有见面,却打了一通很长的视频电话。
祁岸给她看帝都的新年夜晚。
宋枝蒽给他看自己包的饺子。
视频结束前,祁岸和她说了一句话,他说,宋枝蒽,我也想去北川大。
不是往常顽劣又玩味的语气,而是认真的,带着笃定感的少年人承诺。
视频里,他的身后是大簇明亮璀璨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如流星般簌簌绽放跌落。
祁岸亦露出少有的,明朗蓬勃的笑,英挺的眉眼也跟着肆无忌惮地弯起,闪耀着灼灼又意气的光。
宋枝蒽在一片喧嚣的烟花爆竹声中,心神动荡,重重点头。
像是生怕这一瞬只是她的幻觉般,用力吐出承诺般的字眼,“好。”
……
悠长的回忆被椅子腿摩擦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打断。
蔡暄听入迷一般,坐在她身前,“那后来呢?后来你们两个怎么样了,你又为什么跟何恺在一起?”
宋枝蒽抿唇,声音缓慢,有些发涩,“后来开了学,高三下学期学业很重,老师管手机管得也很严,我们的联系也因此少了很多。”
“等放月假的时候,我已经联系不上他了。”
蔡暄露出很纳闷的表情,“什么叫联系不上?是你打电话他不接,信息也不回吗?”
宋枝蒽想了想,“差不多。”
那时候联系不上祁岸,宋枝蒽很担心。
隔了几天,她又尝试着打过一次电话,没想到接的人是祁岸的父亲。
他父亲和祁岸形容的一样,沉稳威严,有着天然上位者的压迫和不可理喻,毫不留情地告诉她,不要再缠着祁岸。
残忍又直白的几句,让年幼的宋枝蒽哑口无言,又好像突然就被一盆冷水淋醒,看清眼前的事实。
被挂电话后,她还是不甘心,等了好久好久,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接到过祁岸的电话。
再然后,她的手机就在公交上被小偷偷了。
这件事她不敢告诉外婆,就只能用以前的老人机,还是何恺主动提出用双开微信帮她挂号,方便等祁岸的回复。
所以后来,宋枝蒽每次上微信看,都是借用何恺的手机。
可就算这样,宋枝蒽也没收到过祁岸的只言片语。
到最后,她还是从何恺口中得知祁岸要出国的消息。
何恺看出她的失魂落魄,说去帮她跟祁岸好好谈一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枝蒽没阻拦他。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祁岸说消失就消失。
哪怕那个真相是残忍的。
事实证明,她料的没错,何恺带来的答案和她想象中别无二致。
那就是,祁岸对她的所有好,都是对妹妹那般的。
“这事情走向怎么这么突然。”
蔡暄有些难以理解,“你当初就没想过,这事儿是岸哥他爸从中作梗?他爸那么有钱,稍微用点儿手段,就能让你俩联系不上,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