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后动物感伤 第13章

作者:李尾 标签: 现代言情

  周景明收了钱。万清说:“对不住啊。”

  “什么?”周景明后视镜里看她。

  万清也没细解释,只说改天再约。

  周景明懂了,懂她为什么道歉。

  万清后视镜里打量他,他这些年应该也不顺,不然真正意气风发,有鸿鹄之志的人是绝不会回来的。她问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突然,我深思熟虑了一年。”周景明说。

  “我回来迁户口。上海未婚买房得要户口。”万清说。

  周景明点头,不追问别的。

  万清想了想,又诡异又些许一言难尽地说:“我也分手了。我和他谈了六年。”

  周景明滑行着靠边停车,到家属院了。

  俩人车里静坐了五分钟,万清下车,“路上小心。”

第18章 旧雨重逢(九)

  因某些意见不合,俩人对工作又较真,开完会出来周景明和兆琳争了几嘴,最终话不投机,各忙各的。

  两个钟后,兆琳端了杯咖啡没事人一样过来,高跟鞋反手一脱,小心翼翼地瘫在沙发上,嘴里哎哎哟哟……哎哎哟哟……

  昨天健身房练了一个钟,浑身酸痛。兆琳问他晚上的局去不去?接着说都约了谁谁谁。其中有一个周景明跟他不对付。

  周景明应下,“去。”

  “去吧。”兆琳说:“这世界就是存在很多我们看不惯的人,但我们为了生存就得跟他们打交道。把这当成一门行为艺术吧。”

  周景明没附和,也没反驳。

  兆琳五指按摩着头皮说:“我怀疑昨晚上头发没干就睡了,今儿有点偏头疼。”说完打了个哈欠,又自顾自地说:“昨天我去见了一男的。”

  “我爸让见的,说是哪哪哪儿回来的,如今事业如何如何成功,闲着没事儿我去就了。”她咖啡都懒得喝了,随手推一边,“别的不说,没一点自我认知!”

  周景明背背身办公,不想听。

  “父辈们就算了,毕竟他们已经日薄西山时日无多。但同样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同龄人,他怎么能对自己毫无自知呢?”兆琳想到昨晚的相亲局,跟听单口相声似的,懒得说了,说多了累。回自己办公桌草草收尾,挎上包下班。

  电梯间干等了会,意识到在维护,只能推开消防门走楼梯。正扶着墙艰难地下楼梯,堂哥和周景明他们陆续下来,她喊堂哥,“帮帮忙,撑着你肩下去。”

  她堂哥不帮,正忙着听电话。

  她只能求助前男友,周景明借自己肩给她搭着,让她一台阶一台阶地慢慢下来。她堂哥嫌她出洋相,要她别再去健身房了,回头再给练残了。

  饭局上正吃着,周景明收到群微信,张澍发的练歌房位置及一段文字。文字没看完他就退出了微信界面。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有点烦她们,但又彻底甩脱不了她们。

  饭后他还是点开位置导航了过去,包厢里就她俩,各执一话筒,站在皮沙发上振聋发聩地对唱——《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周景明先找了客损赔偿表,依次浏览后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数了桌上的空酒瓶,自觉坐去了沙发角。

  那俩人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见他。也只唱对自己友善的歌,一旦有调起不上来,就说这啥破歌?等声嘶力竭地唱到一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泪眼相望,抵头相拥。

  周景明不想看她们,双手环胸地靠坐在沙发里,莫名其妙地睡着了。且睡得很稳,张澍临走前喊了他几声都没应。

  万清个无业游民不着急,坐在旁边啃泡椒凤爪。啃了会喉咙痛,不停地喝啤酒,频繁地上卫生间。若经过哪个鬼哭狼嚎的包房,她定会俯身从包房门的可视窗往里窥一眼。

  回来把水果拼盘吃完,看看时间,推醒周景明。他惊醒看了眼时间,问她,“你们结束了?”

  “张澍先回了,明天要上班。”万清拧开瓶水给他。

  周景明接过喝,万清看微信,张澍在群里@他们,说外面下大雨了。万清问:【你刚到家?】

  张澍回:【都洗漱好准备睡了。】

  万清不打扰她:【晚安。】回完朝周景明说:“外面正大雨。”

  周景明无所谓,“那就等会儿。”

  万清看他这会状态松弛,攻击性不强,友善地问他这些年工作生活是否顺遂?

  周景明不愿多说,最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苦尽甘来,甘来就不能再言过去的苦。他只说工作相对好些,因无意结识了一位业界长辈,有对方的提携和帮助,所以运气还不错。

  万清挺羡慕的,一般职场上多是靠自己,很少会有引路人。同事间多少都会有些戒备,当一个老人带会一个新人,也就面临着他要被新人取代。

  俩人聊天气氛还不错,少了针锋相对,多了心平气和。当聊起前两年的股市,默契地互看一眼,谁也不提。万清小攒了笔钱,股市折了一半。

  她郁闷地喝了口酒,驱散不快,人多少也有点飘飘然,说起了自己的职场成就。早两天又有 HR 联系她,对她开出了远高于同行的入职条件,还承诺她有多少多少的股票。

  她说着说着不免得意:一方面得意于能力被认可;一方面得意于自己的小小成就。她沪漂了将近十年,十年辛酸,尽管离自己理想的生活还有些遥远,但目前这些成就能在她拷问人生价值的时候、给予她很大很大的慰藉。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小小侥幸,她和她的大学室友、研究生室友关系都一般,但那又怎么样呢?早年曾带头孤立她的室友来上海投奔她,两个月都没能找到如意工作,最后回了老家。她承认自己那时候是痛快的、是幸灾乐祸的。当年自己性格是不好相与,但这都不能成为被孤立的理由。

  周景明不置一词,只听她说。

  万清望着他眼睛说,说着说着就止了。一来倾诉欲忽然没了,自觉没必要再提这些。不过是幸存者偏差罢了,如今再说这些稍显刻薄。如果那位室友现在再来投奔她,她想自己应该会给予帮助。并非对她孤立自己的事释怀了,只是懂了生存不易;二来意识到了界线,自己不该再对周景明说这些有的没的。因为她清晰地认知到,某种程度上,她和周景明是存在共鸣的,他明白自己在表达什么。

  想到这儿她起身,催他,“走吧,估计这会儿雨停了。”

  周景明没说什么,拿上车钥匙随着她出来。

  外面瓢泼大雨,俩人站在门口避雨,静默了有两分钟,周景明说起旧事,“当年你研究生考去上海我特别为你骄傲,还请了我们室友吃饭。”

  万清纵有万般思绪涌心头,不多说,只诚恳道:“谢谢。”

  周景明望着路灯下的雨柱,没做声。

  俩人各自站一端,也没再言语。

  雨小了,万清催他,“你先回吧。我骑电瓶车来的。”

  周景明开车回了。

  万清望着他漂亮的车尾灯,回了句:我也挺为你骄傲的。

  雨彻底停了,她找到电瓶车擦擦车座,骑上回家。雨夜风凉,多少驱散些躁意,她心里无端畅快,那些曾经是问题的问题,忽然间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也不再让自己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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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周末,张澍一大早载她去省会吃早餐,吃完俩人没事儿干,打算去逛德化步行街。德化街啊德化街,好些年没逛了。在她们更年轻的时候,附近不是这儿修地铁,就是那儿修地铁,德化街整天灰头土脸,风一吹,一嘴灰。

  俩人逛这儿不为购物,单为情怀。读高中时候她们偶尔会坐大巴来省会,不是逛德化街就是逛银基。她们那时候正走着,还被人拦下,说她们适合做平模。她们那个兴奋啊,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人就上写字楼,到那儿有人给她们张表,说先缴几百块的个人写真费。她们头一扭,呸!转身就下楼。

  聊到这儿张澍说:“当年徐佳佳就能看穿对方是骗子,咱们四个还稀里糊涂。”接着话题自然就扯上徐佳佳。早些年她参加了选秀节目,她爸妈呼吁所有街坊给徐佳佳投票,最后拿了前十吧?反正也没激起多大水花,后来就再无音讯了。她父母前两年也都搬来了省会。

  “我妈说她们家房子是徐佳佳全款买的。反正混得比我好。”张澍说:“我买房还是朝我爸妈伸手呢。”

  万清远比她更焦虑更惆怅。张澍的房子只是旧屋换新屋,父母没贴多少钱。自己要落实了在上海买房,父母则要贴棺材本出来。三十出头的人了,独立独立独个屁!她心里不是滋味,“徐佳佳比咱俩都强。”

  张澍一言难尽,“命运啊,谁又能猜到呢,就她念那破烂大学。”接着想到江明珠,同她说:“明珠她爸去年出来了。说心里话……她爸可能不是个好官,但他爸绝对不是个坏人。”

  “她爸出来去哪了?”万清问。

  “不知道啊。”张澍惆怅,“明珠……我最担心明珠,没大学文凭怎么找工作啊?”

  周景明休周末,一早在家折腾他的书房。他妈快烦死他了,煮了锅稀饭让他看着,等自己买完菜回来,一锅稀饭全糊了。他那书房这些年装修了不下三回。一会装架子放塑料模型,一会装榻榻米,今儿又给书房门装了密码锁。

  他妈从卫生间出来,特意贴着书房门走,催他把新区的房给装了,装了赶紧搬过去住。说跟他一块住烦了,啥也不会干,要是养个丫头……还能帮忙煮锅稀饭。她淘着绿豆芽嘟嘟囔囔,昨天亲戚家孩子来玩儿,顺手拿走了他一辆塑料车,回来他还可生气。

  周景明在书房装了架子,专门放他拼好的乐高;架子对面是榻榻米,方便他坐那儿拼乐高。密码锁装好,他回头看手机微信,没一个人联系他。不联系就不联系,他拎上篮球出了门。

  那俩人吃了午饭穷极无聊,外头暴晒,坐去了家网红咖啡馆消磨时间。张澍是各种拍,拍咖啡,拍点心,拉她一块撅嘴卖萌拍。万清最讨厌拍照,但为了俩人友谊,还是装模作样地配合她。各种角度拍完,一个修照片,一个刷家居家饰。

  张澍修好图发了朋友圈。周景明评论:去哪了?

  张澍回他在省里呢,晚会不热了再回去。回完看向对坐沙发椅里的万清,她翘着二郎腿,脚趾头上悠闲地勾着人字拖。她烦她去哪儿都人字拖,抬脚就把她人字拖掀了,一脚踢老远。

  万清骂她,“有毛病啊你!”

  张澍说她,“凭什么在上海你就人模狗样光鲜亮丽,回来老窝你就邋里邋遢?”

  万清想捶死她,她开怀大笑。万清去把鞋子捡回来,服了,啥人都有。

第19章 旧雨重逢(十)

  上午打完篮球,周景明去见了两位老同学。几个人茶馆叙了旧,回来的路上经过所准备拆建的高中,他看了眼,毫不留恋地就过了。

  拆建的高中是他们几个的母校,上周张澍还特意来拍了组照片感怀,拍了当年他们所在的班级、所坐的位置。他没什么感触,时光流转,岁月更迭,拆旧才能建新。如同刚在茶馆里,老同学忆往昔情谊,他更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他秉持的人生观是: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这些年他很少会想到她们,就那么几回,还都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有时候是他们六个人,有时候只有他和万清。

  他和她们的关系很难条分缕析的言明。有出于本能的抗拒和烦躁;也有股天然的依赖和安心;甚至在某一刻超越了性别。和她们在一起烦起来就特别烦,舒适起来又特别舒适。非要分析的话:跟她们相处时他的情绪能得到最大化舒展,其原因是因为她们对自己很包容。这种包容是高于性别的。他们首先是人,才是男人和女人。

  他少年时曾无数次想甩脱掉和她们的情感,大学后终于甩脱了,可他的人生并没有因此变得更精彩、更昂扬。特别是在社会上锤炼了好几年,偶尔回望中学时代他们的人生坚守,以及对未来的畅想和大无畏时,他总是能获得小小能量。尽管他年少时的鸿鹄志早已千疮百孔,也过着并不如意的人生。

  他驱车去了大伯家,在阳台晾床单的大伯母笑着招呼了他,随即喊屋里写作业的周景和,要他跟他爸去电话。周景明说不用,就是绕过来给景和拿些客户送的水果。大伯母同他闲聊,先是说了张澍,说前一段在超市碰见她了,说这孩子笑起来还是那么喜恰;然后聊到万清,说上个月好像在护城河沿看见她了,她想过去跟她说两句话,那孩子绕个弯就不见了。说完装了些水果到盘里拿去厨房洗。

  不多时在街上看人下象棋的大伯回来,他递给周景明一根烟,叔侄俩坐那儿沉默地抽。大伯话不多,自从小春意外后尤为寡言。周景明往日抽烟少,每回来免不了陪大伯坐一会儿,抽一支。

  周景和也在旁陪坐,周景明问他两句学习情况,他都如实回答。每每提起他学习,大伯母都些许骄傲和慰藉,他学习好,比原先的他们几个都要好。回回成绩年级第一,是学校重点栽培的学生。

  大伯母对眼下生活十分知足,儿子再有一年高考,今年又在新区置办了新屋。他们老两口每月有退休金领,她如今在商场当保洁,又多了一份收入。家中大事都井然有序稳稳妥妥,只剩安心等待将来儿子成家立业。

  周景明从大伯家出来天色已晚,回家途中给张澍去电话,问她们从省里回来了没。

  那俩人刚回来,也刚到餐厅落座,一面大快朵颐地啃骨头,一面聊万清委托张澍她妈给自己说对象的事。张澍为难地直啃骨头,“我妈认识的优质资源不是年龄太小,就是已婚。”

  “多小?我可以拓宽年龄范围。”

  “今年才十九?”张澍说:“985 本+港硕,他爸在审计局,他妈是妇科医生……”

  “十九都港硕了?”

  “他跳级了。”张澍接着说:“还有个跟咱们年龄一般大,985 硕+年薪税后六七十万,目前已经在上海落户了,就是……我妈说长相平庸了点。”

  “多平庸?”万清看她,“我更注重智识和能力,外在形象无所谓。”

  “都哪方面能力?”

  “各方面能力,包括性能力。”

  “滚蛋去吧你。”张澍想暴捶她,公共场合还这么大声。

  “你滚蛋去吧。”万清服了,“你就不在意这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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