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岫
眼泪一颗一颗,接连不断地往下掉,似星星点点的光。
温鲤自己都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能哭,可是,越想控制越停不下来,她低头,抹了下眼睛,继续说:“你生病住院那天,我看到微博上的热搜,都要吓死了。在四时同春遇见的时候,你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转头就病了呢?是不是之前的旧伤没有养好?我很想去看看你,做清淡养生的饭菜给你,可我连你住在哪家医院都不知道。”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好,无病无灾,健康平安。”温鲤勉强止住哭声,她眨着眼睛,睫毛湿得一塌糊涂,轻声说,“但是,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话音落下,厨房里静了一瞬。
温鲤偏过头,看见映在玻璃窗上的两个人的影子。
模模糊糊的两道人影,靠得很近,有种亲密无间的味道。
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
人一旦陷入感情,连一道影子,都能勾起无尽的心酸。
温鲤轻轻呼吸着,叫他的名字:“阿征,对不起。”
为那些伤害,为漫长的分别,为过去种种。
她必须为此背负愧疚。
听见那声道歉,陈鹤征的神色没有任何松动。他皱眉,抿唇抿得很紧,眼睛里有深邃的情绪在翻涌,犹如台风过境后,汹涌的浪潮。
哭得太久,温鲤的嗓子都哑了,她低头咳了几声。
陈鹤征叹了口气,声音又低又轻,有点无奈,更多的是不忍和纵容。
温鲤正低头平复情绪,掌心蓦然一暖,有人牵起了她的手。
陈鹤征自幼学琴,指形尤为好看,细细长长的,肤色冷白,连关节都精致,每一处都干净无暇。
他的掌心贴着温鲤的手背,五指绕过去,将她的手整个包住,然后握紧。
温鲤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他,眼尾处,一线鲜润的红。
陈鹤征没说话,只是牵着温鲤的手,将她带到与厨房相连的餐厅,拉出一张椅子给她坐。
从厨房到餐厅,不过几步远的距离,期间,温鲤一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试探着弯了弯手指关节,陈鹤征误以为她要挣脱开,反而加了些力道,握得更紧。
紧到有些发疼,怕她跑了似的。
餐厅的布置也是灰白色调为主,干净,也冷清。原木长桌上摆着烛台,一些绿植,还有几个直口杯。
温鲤坐下时身形依然有些紧绷,陈鹤征垂眸看她一眼,之后,松了手,转身要走开。
他转身的瞬间,下意识的,温鲤反握住了陈鹤征的腕。
手心贴着他腕上的皮肤,寸寸向下,重新回到他的掌心里,之后,五指穿过他手指间的缝隙,变成十指相扣的样子。
外头的雨声好像小了一些,餐厅里一片静谧。
陈鹤征站着,高出许多,温鲤仰头,湿润的清澈的眼,对上他漆黑的眸光,小声说:“你别走。”
无论声音,还是神情,都可怜兮兮的。
足够把陈鹤征的心彻底揉碎。
他强行稳住,不露出太多情绪上的波动,用平静的口吻对她说:“我去热一杯牛奶给你,嗓子都哭哑了。”
末了,又补上一句,“我不会再走了。”
别怕,我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回来了,在你身边,不会走了。
作者有话说:
鲤鲤一哭,阿征比任何人都心疼,但是账要一笔一笔清算呐。
第26章
陈鹤征去热牛奶前, 温鲤叫了他一声,询问能不能借用一下卫生间,她哭得实在狼狈, 想洗个脸。
这栋房子是陈鹤征回国后才购入的, 跃层式,一楼的卫浴大部分时候是客人和保姆在用。
陈鹤征犹豫几秒,穿过旋梯,带温鲤去了二楼。
二楼的装修设计也是极简风, 陈鹤征打开走廊的主灯, 向温鲤简单介绍了一下布局。
相较于一楼,二楼显然是独属于主人的,主卧、书房以及衣帽间都设在这里。以陈鹤征那个傲慢又霸道的烂性格, 寻常交情的人想踏进他的私人空间, 恐怕比登天都难。所以,二楼的一切设施,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用过。
五年的分别过后,面对温鲤,他依然毫无防备,理所当然地将她入自己的世界,甘愿献出自己的一切, 与她共享。
意识到这一点, 温鲤只觉心脏的每一下跳动, 都被酸涩包裹着。
陈鹤征啊, 明明是那么冷淡的一个人, 眸光纯黑, 对一切都漠然, 独独给了温鲤数不清的耐心、包容, 以及细致。
被陈鹤征捧在手里的滋味,尝过一次,就会上瘾。
卫浴很宽敞,灯光落下来,有种暖融融的意境,透过玻璃隔断,能看见放置在里侧的白色浴缸。角落里大概有香薰,淡淡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这是陈鹤征的家,属于他的地方,每一件物品都与他有关。
温鲤双手撑在水墨花纹的洗漱台上,莫名的,觉得心跳有点快。
温鲤洗了脸,没敢乱动其他东西,只用纸巾擦干净。
扎头发的小皮筋有些松了,她随手解开,长发流泻至腰间,柔软的,很蓬松,一种带有书卷气的温婉从骨子里透出来,非常耐看。
这时候,卫浴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温鲤没多想,随口应了一句:“可以进来。”
门被推开的瞬间,温鲤一手扶着洗漱台的边沿,半回身,向后看,侧脸轮廓浴着盈盈的光,整个人像是从雪夜清辉里走出来的。
干净、剔透。
她眼角处还有未消退的红,桃花入水般的颜色,长发松松散开,微乱。
这样子,让人太想欺负她了。
想把她关起来,永远关着,哪都不许去。
陈鹤征喉结动了动,那种亦燥亦干渴的感觉又冲了上来,他掩饰性地抬手,朝某处指了指,说:“新毛巾和吹风机都在那,可以用。”
温鲤对男人不够銥嬅了解,觉察不到有情绪在涌动,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招人惦记,很乖地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
陈鹤征嗯了一声,之后,没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站在那里,身形瘦高而挺拔,自带一种压迫般的气场
温鲤以为他还有话要说,歪头看过来。
陈鹤征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走出去,舍不得离她太远。
停滞了足有三四秒,他暗骂自己一句,转过身正要推门出去,温鲤却叫住他。
“陈鹤征,你之前说过,让我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再来找你,”温鲤手里攥着张纸巾,被她无意识地揉成一团,慢慢地说,“我记得这句话,也会很认真地去想。但是,在我想出来之前,你能不能不要去喜欢别人?”
两人间隔着些距离,灯光坠落其中,像沉了一层雾,影影绰绰。
温鲤咬了咬唇,同他商量似的,“多给我一点时间,行不行?”
她的神色里没有恳求的味道,语气也并不卑微,却让陈鹤征品到一丝别样的甜。
就像在四时同春偶遇温鲤时,她无意中掉落的那颗柠檬糖。
太甜了,甜得他心都软了。
温鲤猜见陈鹤征始终沉默,不说话,不免有些忐忑。她再次咬唇,又松开,迟疑了好一会,才说:“别人,别人未必有我好呢。”
这一句声息极轻,说出口后,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转过身开了水龙头洗手。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传来开关门的声音,温鲤抬眸,往台面镜里看了一眼。
镜子映出她身后的情形,也映出陈鹤征看向她的眼神。
黑色的,深邃,占有欲很重。
温鲤被那记眼神定住,手指无意识地拨动,关了水龙头,水流声停止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的一声。
卫浴里似乎多了层水汽,温鲤感觉到湿热,连呼吸都不顺畅。
隔着镜面,陈鹤征盯着她的眼睛,平静开口。
“时间我可以给你,其余的事,你不必多想。”他平淡陈述着,“我身边从未有过其他人,以后,也不会有。”
说完,不等话音落下,开关门的声音就响了。
陈鹤征走了出去。
卫浴里,只剩温鲤一个人,她有些回不过神,呼吸和心跳,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为他那句话,也为他这么多年毫不动摇地坚持。
一墙之隔的地方,陈鹤征穿过走廊,他脚步有些急,到楼梯口的位置,又停下来。
一楼客厅设计得很开阔,陈鹤征俯视着下面的布局,忽然觉得这栋房子太大了,无比寂冷。他搬进来四个多月了,都没能让这里增添一分一毫的烟火气。
可是,再清冷的人,也会有一捧炽热的心头血。
这么多年,他只对温鲤一个人动心过,付出过,执着过。
有她在,他没办法再去喜欢其他人。
*
洗脸的时候,头发衣服都有被打湿的地方,温鲤用吹风机吹了吹。等她从卫浴里出来,敏锐地闻到房子里飘着食物的香味。
陈鹤征不仅热了牛奶,连童姨煲的白粥和那道白灼菜心也一并热了一遍。
温鲤走下旋梯,又穿过客厅,停在餐厅门口,看到陈鹤征正在摆放碗筷。
他脊背略弯,额前有头发垂下来,挡住黑色的眉眼,整个人多了一层柔软的味道。
温鲤脑袋忽然闪过一个词——
宜室宜家。
这个词——
是用来形容夫妻和睦的。
温鲤用手背贴了贴微红的脸颊,心想,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都在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