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刀 第12章

作者:苏他 标签: 现代言情

  许久,老院长双手拍在桌子上,手撑着桌面站起来:“行。”

  讨论会就这么散了。

  林羌要面对的麻烦却轻易散不了。

  第二天早上,林羌交完班,收到小脏辫消息,说他们出车祸的兄弟出院了,仲川来接,准备回去搞个去灾宴,问她下没下班,顺便把她也带过去,一起热闹一下。

  她不喜欢热闹,没有答应。

  出了医院,她站在门口纠结早饭吃什么,想到昨天早上吃的牛舌饼还不错,就改道去了市场。

  市场在老城,瓦脊老房鳞次栉比,进城的路铺了青灰方砖,多年过去挂了一身斑驳伤痕。道两旁的老树遮盖日光,条条羊肠因此更为悠远,不知通往何方。

  一进入市场,没了古树的庇护,街身一改神秘蜿蜒,显得明亮痛快多了。左右两侧是箱包、日化、十元店的门脸,中间的档口菜、肉、熟食和香包、干料,一目了然。最后一排是早点摊,油条豆浆豆腐脑,猪肉包子韭菜盒子,吊炉烧饼驴肉火烧……

  林羌还记得小时候被爸妈带来这边,那时候没商场,买衣服都在街边的店,买鞋都去鞋广场,开学之前到澡堂子搓澡,收拾干净了去买身新衣服,买双新鞋,最后到文体店买笔袋和书皮,再磨她妈给买一串风铃,挂在身上叮当作响。

  二十年指尖过,市场还在,人都不在了。

  买完牛舌饼和老豆腐,她原路返回,看到街边还有老式爆米花机,忍不住拍了张照,发了个朋友圈。

  出城的时候,突然有一辆这年头少见的夏利猛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冲下来四五个二十八九、三十出头的青年,把她围起来。

  “你叫林羌?县医院那大夫?”打头阵的光头眯着眼上下扫量她。

  林羌知道他们是谁:“谢喜英大儿子找你们来的吗?”

  几人对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有个小矮个儿挑眉:“哟,你还挺聪明呗。”

  几个人嘻哈乐起来。

  其中一个稍微捯饬得人模狗样的上手要拉林羌胳膊:“这么看你长得挺俊,结婚了没?处对象了没?”

  林羌怜悯地看着,还没说话,右侧飞来一脚,把他踹出半米,一个趔趄一头跌进树坑里。

  剩下几人神情慌张地扭头,仰头看向来人压迫感十足的挺拔身影,光头龇着一排烟渍小黑牙:“别他妈管闲事!”

  来人站在阴影里,他们和林羌都只看到他的高大,看不清长相,但林羌知道他长什么样。

  她昨天晚上刚亲过他的嘴。

  “妈的跟你说话呢!你几把哑巴了?”光头往前蹿。

  他歪着脑袋挺能穷横,但根本横不过“黑社会”,靳凡照着他的秃瓢脑袋就是一巴掌,随即拧住胳膊把脸摁在树干。

  他的同伙见状愣了几秒,后知后觉地扑上去,要跟靳凡厮打一场。

  靳凡不是来跟他们切磋的,带着一身的毛病,也让他们几个像狗一样趴在他脚底下,脸上黏满了血。

  等这几人磕完了头,夹起尾巴开车走了,靳凡冷脸走向林羌,拽住她的胳膊,那劲头没比拽刚才那几个人时轻巧。

  林羌被攥得生疼,往回扯:“弄疼我了!”

  靳凡听不见似的,把她拽到车前,打开车门,甩进副驾,关上门。

  他把她带回了家,先一步进门,她随后,刚进门,他突然回身,把她摁在门上,胳膊横着抵住她两只肩膀,眼神凶得像有多大仇,声音冷得像是刚从冰河捞出来:“找他妈死!”

  林羌被他压得不能喘气了,脸通红,筋鼓动:“我听不懂你……”

  “你明知道有人从你出医院就跟着你,你还往偏走,你嫌你死得不够快?还是巴不得被这群二溜子掳走了?”靳凡的火从眼睛洒出:“我告诉你林羌,没有谁永远在你出事之前到你身边!何况老子这条命也不剩个几天,你指望我,那你就是等死!”

  林羌本来还挣扎,还打他的胳膊,听他说完也不反抗了,眼底水一程雾蒙蒙。

  靳凡捏住她的脸,逼近她,鼻息扫在她唇瓣:“我根本看不上你,别天天拿你自个儿当诱饵挑战我,我闲得慌愿意管你,我不闲的时候,你尸体凉了都是活几把该!”

  林羌低头,眼泪掉下来一颗,手里还攥着从市场买的牛舌饼:“我知道昨天是你背我回去的……我还折腾了你半宿……车行那个弟弟说你喜欢吃这个……我想给你买第一锅刚出炉……”

  靳凡心头一紧,缓慢退开,看着捏挤变形的果子和洒了的老豆腐,头痛剧烈,转身扶住了充当桌子的洗衣机纸箱子,一双手到手臂青红交映筋脉迭起。

  林羌靠在门上抹了抹眼泪,把果子放到纸箱,扭头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突然回身,从后搂住靳凡,脸埋在他后背。

  靳凡想扯开她的手,可是扯不开,他突然失去了全部力气。

  林羌太累了,后来就在靳凡这里睡过去了。

  靳凡站在窗前俯瞰小区绿化很久。

  仲川去医院接小朋友出院,看到一伙人在医院门口鬼鬼祟祟,结合林羌最近闹出的新闻,他猜测这伙人是冲她来的。

  林羌很奸,又当过兵,不可能这点危险都察觉不到,他就没放心上,转头看到她发了老城区才有的老式爆米花,他拿起钥匙就出了门。

  老城只有赶集的老人进出,道太破没人走,路边树也年久未剪,就显得偏僻、阴森,林羌在被人盯上的情况去到那边,就是在给人创造对她不轨的条件。

  他能想到她发那个朋友圈是故意给他看的,没想到的是给他买牛舌饼这件事。

  他知道她虚情假意,大概买牛舌饼也是她算计他的一种方式。

  却还是松手了。

  也许没骗他呢?

  他转过身,看着侧躺在沙发上的林羌,她睡觉时很老实,比她醒着的时候讨人喜欢多了。

  林羌下午醒来,又是熟悉的靳凡家的沙发,她用同样的双脚踩在沙发的姿势,木讷地盯着面前的墙。

  靳凡回来也不理她,只把一包食用纸包着的果子和一杯奶放在洗衣机纸箱上。

  他不发火时很有点要死不活的劲头。倒也正常,他有病。

  林羌放下双脚走过去,用早上刚用过的姿势,从后搂住他,脸颊贴在他背上,听他的心。

  靳凡扯她的手。

  “头有点晕。”她偏不松。

  “没完了?”

  “嗯。你一刀捅死我吧,你把我宰了就有完了。”林羌很擅长云淡风轻地说这种话。

  靳凡给她抱了半分钟,还是拽着她胳膊,把她拉到纸箱子对面,拿一杯奶,使劲往她面前一撂,奶从没盖严实的缝里跳出来几滴,溅到他的手背上。

  林羌眼疾手快地拉过来他的手,吐舌头给他舔掉了:“别浪费。”

  靳凡双手拄在边缘,看着她:“早上的事暂且不说,我前几天跟你说的话你听不懂?”

  林羌拿吸管,叼住一头,嘬了一口:“嗯,是有好几天了,我们都好几天没见面了。”

  “那个简……”

  林羌知道他要说什么,没让他说完:“前男友,杀剐随意。让你别动他是不想把一个外人牵扯进来,不是我余情未了。”

  靳凡盯着她故作轻松的脸,她说谎的痕迹很重,但逻辑能说通……

  “你老提他,是吃他醋了?”林羌歪着头:“大哥从脸到身材都略胜一筹,怎么那么不自信呢。”

  林羌身子前倾:“我对他是不想亏欠,对你才是一腔私心。我连你们家钱都不挣了,明知有危险还是去买你喜欢吃的果子,还不明白?”

  “赶紧吃,吃完赶紧滚。”满嘴瞎话,靳凡一个字都不信,只是想到早上发生的事,还是改口:“等下送你。”

  林羌笑了:“又不让我滚了?又要送我了?”

  靳凡没搭理她,只是喝了一口咖啡。

  林羌放下奶:“我想喝你那个。”

  她这话让靳凡想起她喝多了舔他胸口的事,翻脸:“不喝滚蛋。”

  “你给我喝一口你的咖啡,我消肿。”

  靳凡看着她,端起杯喝了一口,把剩下半杯当她面扔进垃圾桶。

  “不给算了。”林羌低头掰果子,不说了。

  也就半分钟,靳凡从冰箱拿了一罐冰咖啡,咣一声搁在她面前,头也没回地往外走:“吃完滚下来!”

  靳凡一走,林羌一改神情,漠视这罐咖啡,过任务一般敷衍地喝了一口,下了楼。

  她上车后,系上安全带,看向靳凡:“如果我又遇到危险,你还会像这样赶来吗?”

  “不会。”

  “你不用那么快回答。”

  靳凡也看向她:“少做梦。”

  “嗯。”林羌把脸扭向了窗外。

  后面两人再没说过话。

  林羌到家收拾了一下房间,又到上班时间,又是夜班,还好,无事发生。

  下班后,她混在出夜班的大部队中往外走,冷风有些不留情面地正面扇了她一个耳光,带来一阵刮骨的疼。

  她抖着右手,往上拽了拽围巾。

  白班的同事跟她对上,笑着打招呼:“早啊,林大夫。”

  “早。”

  林羌刚说完,不远处响起一阵密集的喇叭声,她被逼得看过去,一长溜超跑停在路边像一条长龙。

  气派,嚣张。

  小脏辫盘腿坐在最前方的车的车顶,咧着嘴,冲林羌喊:“大嫂!老大叫我们接你下班!”

第九章

  车来人往,声音鼎沸。

  小脏辫嚼着糖,单手撑着车顶,站起来,张开双手,一边挑眉一边抬抬下巴,浑身纨绔子弟没受过打击的跋扈与乖张:“咋样大嫂,帅不帅?”

  林羌双手抄进大衣口袋,肩膀还没塌,但不由歪头和缓慢眨眼都印证了她的疲惫。风还吹乱她头发,逼出眼泪,晕红鼻尖,致力于让她狼狈。

  只是算盘没打响,她俊得夸张,即便站着不动,那一溜超跑都略显逊色,区区西北风又怎么搞得垮。

  “说谎帅?”她笑容浅淡。

  小脏辫龇牙一笑,从车顶上跳下来,搂着小莺走到林羌面前,歪头跟小莺说:“我就说大嫂聪明,根本骗不了她。”

  小莺特不情愿地把两百块钱拍在他手里,委屈地问林羌:“大嫂这么了解老大吗?居然知道我们过来是擅作主张。”

  林羌笑:“不了解,只是知道他不会来。”

  小莺和小脏辫对视,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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