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刀 第55章

作者:苏他 标签: 现代言情

  “他”指的是黄麦。

  黄麦是黄粱的哥哥,黄粱是靳凡在战区带过的队员,也是当年被胡江海关闭闸门致死的几人之一。

  靳凡在那次战役后一直相信胡江海的话,认为其他人没救是因为救不了。直到几年前,他去探望这几个与他并肩作战的队员的家里人,才从黄麦嘴里知道,是胡江海关闭了闸门,故意害死他们。

  当时黄粱违反纪律,工作期间带了手机,在最后时刻给黄麦发送了信息,让他凭借这件事管胡江海要封口费,用以母亲抗癌。

  癌是不治之症,即便拿到钱,保了几年命,母亲也还是去了。黄麦再见到靳凡,他弟弟这位上司,心中难安,就透露了实情。

  本来靳凡都打算在北京南厂修车养老了,这件事使他震怒了。

  他是那时唯一的幸存者,这让他意识到他对胡江海的重要性。他计划不停地作死,让胡江海为了保他而无所不为。到时候上头注意了,拔他这棵萝卜的时候带出胡江海这块泥,那胡江海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而选在癸县,是因为癸县在燕水,燕水是戈彦地盘。

  他最早厌恶戈彦主要源于她对他父亲靳序知的伤害。

  戈彦当年只是一个县级政府的文员,当时的靳序知也只是外交部的文员,但他为人温良正直,周围人都侃他是谦谦君子,风姿特秀。这么一个有品貌、有才干、前途大好的人,被戈彦一百个手段缠上了,也得到了,生了靳凡。

  本来两人一起进步总有好过的日子,戈彦不,她嫌他油盐不进,不会利用公职给她带来一丝方便,毅然弃了他,开启无所不用其极的“晋升之路”。

  靳凡以前小,不知道这些,靳序知也从不讲戈彦一句不好,他就以为父母是和平分开,只是母亲又嫁了别人,然后有了这些弟弟妹妹。

  直到考入国防大学,他去跟祖父报喜,从祖母的怨声中知晓了一些实情,自此上了心,从多方了解到全部真相,开始对这个蛇蝎心的妈深恶痛绝。

  起初也只是厌恶,想跟她划清界限,是她言语对他父亲的侮辱,近年来以“母爱”为名的骚扰,一览无余的利用之心,让他下了决心把她和胡江海划进一个筐,势跟他们鱼死网破!

  只是现在林羌闯进他的计划,他要重新规划了——他们得死,而他要活。

  今天,靳凡和黄麦约在这个旅馆,就是黄麦已经决定做证,把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

  仲川只知道黄麦是黄粱的哥哥,不知道靳凡要干什么,但不妨碍他为靳凡跑前跑后。他看着表,对靳凡说:“今天都要过去了,他不是不来了吧?”

  靳凡睁眼,眼神微变。

  仲川不由得抖了一下,放下跷起的二郎腿,探身问:“怎么?”

  靳凡站起来,往外走,长腿大步,快速下了楼。

  仲川紧随其后,见状,再好奇也不问了。

  靳凡回到车上才给黄麦打电话,拨之前就已经料到了结果,果然是关机。只有两种可能,黄麦又利用这件事去讹胡江海了,要不就是他真的准备做证,但被胡江海扣了。

  他把手机往挡风玻璃处一扔,靠在头枕闭上眼。

  胡江海这边的进度是这样,戈彦那边,虽然有部门开始调查杜佳游泳馆事故,怀疑她跟多年前未成年性交易案有关,却也没实际进展。

  他差使仲川拜访癸县原书记张求河,镇长南北洋,县长马飞,打听原先泊门代工厂未成年性交易的事,次次是无功而返。

  原先坚持上京告状的那家人也突然说没冤情了,他们的女儿不是被性虐致死,是自杀的。

  调查停滞不前,案子无法推进,他没有身份,掺和不了,也就没主动权。

  原先面对这种情况他是从容的,接得住招就接,接不住无非是伸头一刀,现在“接不住”三个字不能发生。

  他得挡住来势汹汹的一切,保林羌安稳地入睡。她每天都很累,她得好好睡觉。

  仲川下楼后没上车,只在前边,透过挡风玻璃看疲惫的靳凡,吁一口气。

  三月下旬天还没暖,林羌试了一次大衣换风衣,隔天就换回去了。

  这天,临近出夜班,急诊收治了一位镇里送来的病人,情绪不稳,急诊科医生查体怀疑脑部血管闭塞,形成血栓,给予镇静剂后安排检查。期间因为病人心脏有杂音,询问家属不得知,就联系了值班的林羌。

  等病人情况基本确定后已经是中午了,林羌走出医院,看到一辆大型ORV,不由得站住不动了,自然地把手抄进大衣口袋,看着靳凡下车,朝她走来。

  靳凡冬天也是穿大衣过来的,刚过年小脏辫给他买了两个挺贵的牌子联名的棉服,他没要,他说西南冷,过去执勤一直穿袄,也挡不住风,这里暖和多了。

  小脏辫愣了神,也红了脸,吸吸鼻子,一头扎进了工作间。

  靳凡从林羌口袋把她的手拿走,挽好,牵上车。

  林羌问:“今天不是阳光和豹子来接我?”

  “我接你不乐意?”靳凡给她系安全带。

  林羌笑:“乐意,心花怒放,看见你,我血管都热了,就想立刻跟你激吻。”

  靳凡没理她,问道:“阳光说你今天要去一个手工店。”

  林羌也不理他,拉着他腕子,“听不懂?”

  靳凡扭头,问:“什么?”

  林羌笑颜如月,皎洁清明,声音轻飘飘的,有些恣意放荡,“激吻啊。”

  靳凡盯住她:“听不懂。”

  林羌拉住他衣襟,拽到身前,吻下去,用力吸咬一番。他好像喝了柠檬水,但只是酸甜的舌尖,她怎么那么喜欢?

  靳凡手在她的腰上,她因为瘦,腰很细,他一点也不喜欢,他想让她多吃一点,他又不是养不起。

  亲爽了,她与他额头相贴,温热呼吸在他唇边氤氲着:“我才三十多,怎么老觉得日子越来越短了。”

  靳凡轻轻抚摸她的脸,没有浮于表面的安慰,也没呵斥她的悲观,只是说:“我们过长一点。”

  林羌身子微顿,慢慢就笑了,肩膀、胸脯随她鼻腔发音的笑声而动作,她渐渐与他十指紧扣。

  她有好些天没这样牵住他了,不自觉问:“你这么忙,是找戈彦犯罪的证据吗?”

  “嗯。”

  “你有把握告倒她吗?”

  “没有。”

  “那你还要告下去吗?”

  这话题有些猝不及防,林羌从不问他这些的。

  寂静延长,靳凡缓缓牵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我以前以为我活不久了,想拉他们垫背,现在我想让他们怕我,他们怕我,我跟你才能不被打扰的活着。”

  林羌目不转睛,她不意外他这话,但他说,她总会心疼,“如果这期间你发生什么……”

  靳凡抬起头,注视她的眼睛:“我选择不了出身,我也抹不掉过去,我成为这中间解不开的扣,我没时间怨,我得解决,我只能解决。”

  “可是我呢。”

  她笑着说话,他却看到她的疼,把她带进怀里,“没你我也不想解决,一块死好了。”

  林羌紧紧搂住他,可以抱到他的实在的感觉特别宽慰那点不安。半天过去,她问:“用不用我做什么。”

  靳凡学她长“嗯”一声,视线飘到副驾驶窗外,“说过很多遍了。”

  林羌知道了。

  要在他身边。他总说。

  林羌捏住他的脸,微抬着下巴有些轻佻地笑问:“不虚吗?你可以要点实际的,晚上就能得到。”

  靳凡也捏住她的脸,目光朝下,眼型倏而窄长。

  他没说话,但林羌就觉得她听见了一句“我不要就得不到?”她把他的脸往一边转,用力一巴掌拍在他正脸上:“德行。”

  靳凡发动车,去了林羌要去的地方——饰品手工店。

  车停,靳凡问她:“我跟你去?”

  林羌解开安全带:“不用,你车里等着。”

  他还没答应,她已经下了车,他打开车窗,胳膊搭在窗框,看着林羌迈进店门。

  过了会儿,她拿着个纸袋出来,返回车上,把纸袋放靳凡腿上,同时关上车门。

  靳凡拿起纸袋逡巡一圈,看不出名堂。

  “你打开。”

  靳凡听了,打开是一个老式铝制饭盒,他左手拿着,只三秒,皱起了眉:“这是你放手术刀的那个盒子。”

  就是那晚,她说要用这把手术刀割他动脉。他还记得那句,天天换刀片,天天酒精烧。

  他难得一笑:“你要割我动脉?”

  林羌嫌他开太慢,啧一声,又拿回来,自己抠开盖子,里边是一只戒盒,造价一般,她没卖关子,直接打开,对他说:“戴上试试。”

  靳凡愣了,没听见她的话,只看着戒枕上的一对银色指环。

  林羌等了他半分钟,看他没反应,又替他拿了下来,把他手拉来,给他戴上了,另一只女款给自己戴上,再跟他的手放在一起,说:“以后也做不着手术了,就不练了,干脆熔了,打一对指环。”

  靳凡心中一团乱,张口结舌。

  林羌很从容,还说:“纯钛的,是有点寒酸,但我也买不起别的,你凑合戴吧。”

  靳凡还没解开乱麻,但肯开口了,鉴赏一圈,问道:“烧刀,是什么?”

  指环边缘有细小的“烧刀”二字,林羌解释:“烧的我的手术刀。我以后可能记性不好了,刻个字提醒自己,你什么也没给我买,对戒都是我拿家底子打的。”

  靳凡点头:“没给你钱。”

  林羌知道他在说哪笔钱:“那钱不能动。”

  靳凡觉得他知道原因。

  果然,林羌下一句就是:“要做手术,我的和你的。”

  安静几秒,靳凡佯装云淡风轻:“我需要做手术吗?不是可以保守治疗?”

  林羌唇弯了一下,也可以说扯了一下,全都是苦味:“我们这行不打包票,我可能是你的医生,但也是你的家属。作为医生客观地说概率,作为家属就得做好准备。”

  靳凡顿了一下,挽住她的手,明明没有幽默的天分,还要说笑话:“烧刀也行,只是刻这个像买烧刀子送的。”

  林羌下手要给他撸下来:“你还给我!”

  靳凡又握住她的手,握紧了:“扯淡!到我手的东西别想要回去。”

  林羌瞥他:“少跟我横!”

  靳凡保持着微抬下巴的姿势,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捏住她的脸,吻下去,很用力。

  林羌差点缺氧,推开他后,“少跟我横”这种话暂时不会说了。他不是人,她横不过他。

  靳凡也不说话,当够了混蛋,发动了车,上了高速,悠然开进了北京三环。

  一个多小时了,林羌终于忍不住问他,他已然停车。她看向窗外,竟是商场。

  靳凡先下了车,也不说干什么,只在前头领路,把林羌带到了一家首饰店。

  林羌抬头看着他,问题都在眼神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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