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拉栗
窗外雪下得好大,车窗上凝结着朦胧的雾气,柏泽清精神高度疲惫着,他只能选择将车窗打开,让伴着雪丝的寒风吹到他的脸上。
林颂音、林颂音……
只有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他才能感觉到清醒。
车离御林别墅越来越近,柏泽清感到口干舌燥。
胃不知怎么竟然开始紧缩,他忐忑到就好像他父亲的胃痛转到了他身上。
最后一个转弯口了,车灯闪烁着,柏泽清正准备转弯,却在路边的花丛中看到了月季。
他下意识地将车往路边开,车轮胎也因此陷进了路边的小坑里。
他打开车门,将手伸了出来。
这条路他从前找林颂音时曾来过这么多次,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这里开着月季,在这个季节。
衣袖被树叶上沾着雪的泥与灰弄湿弄黑,柏泽清费力地折下一枝花。
他从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的事。
折下的时候,花瓣上的刺将他食指的指腹扎破。
柏泽清毫无知觉地将花上的泥擦掉。
御林别墅就在前面。
他马上就要见到他想见的人了。
车还没有停稳,他人已经下了车。
易竞在不在,刘妈在不在,家里有什么人,他们都在做什么,这些事柏泽清都没有去想。
室外冰冷的雪花往他的身体里灌,柏泽清跑到别墅门外,胃因为紧张已经有了想吐的感觉。
柏泽清站在这扇门前,竟然感觉到一丝近乡情怯。
身体因为低温已经被冻得有点僵硬。
昏黄的路灯下是他的脸,眼镜上沾满了雪花,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柏泽清将眼镜摘下,放回了口袋。
他按门铃的指节在颤抖,心也在。
等待的每一秒都是赤裸裸的凌迟。
就在他以为门不会有人打开的时候,门打开了。
柏泽清长久地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来人。
站在台阶下,他近乎自虐地抑制着那股强烈的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念头。
林颂音在看到柏泽清的时候,目光有几秒钟的凝滞。
“柏泽清,下着雪你怎么来这里?”
她自然看得到他的衣服上已经湿了。
她记忆里,柏泽清只有两次穿过白色衣服,所以她一时都没有敢辨认。
“没有时间去花店买花,这是你家门前的月季,”柏泽清将花递给她,声音沙哑。
“我想你了。”他说。
林颂音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他,“你来这里为了说这个,你……疯了吗?”
柏泽清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脚已经站不稳。
他只是看着她,低喃着开口:
“我好像真的要疯了。”
林颂音站在别墅内,就这样无声地看着他。
柏泽清还站在低她两节台阶的屋上,他的喘息声很重。
见林颂音没有要接的意思,柏泽清的嗓音开始紧绷。
他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他不会再迟疑了。
他的胸口承载着只有林颂音才能带给他的激/情。
“我刚刚在来的路上一直想,你今年的生日我该送你什么礼物?你说你是月季,我送你一家只卖月季的花店,好不好?”
林颂音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注视着他已经湿掉的双肩,情绪难辨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养花,我也不是很喜欢养花,很麻烦。”
柏泽清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疏离感,只是胃部抽搐的感觉又出现了。
“那也没关系,我送你别的。”他的喉咙前所未有的酸涩。
他将花依旧捏在掌心里,孤注一掷地将口袋中的丝绒盒拿了出来。
“其实我骗了你,来的时候,我想送你的不是花店。”
路灯微弱,外面夜色变得浓重,柏泽清注视着她的眼睛,将黑色丝绒盒递到她的眼前。
“你说得没错,你上一次生日那天,我一点也不想把你的红宝石戒指还给你。”他凝视着她说,声音很低,“我希望你人生的第一枚钻石是我送的。”
林颂音手不自觉地攥紧,她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打开看看吧,是你喜欢的。”柏泽清手指僵硬,但是固执地想要将丝绒盒塞到林颂音的手里。
门前没有开灯,柏泽清终于情难自控地踏上了台阶,站在了她的面前。
两个人离得很近,他看向她的眼神炙热无比,但林颂音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没有接过盒子。
柏泽清再开口时,声音带着无尽的慌乱。
“你记不记得,我们还在里昂的时候,你看到那枚粉钻,说如果粉钻旁边镶满三圈白色的碎钻,最贵的那种,你会更喜欢,我都记得的。”柏泽清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一刻才愿意把这些话告诉她,因为他怕,再迟就来不及了。
“你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你像最平凡的月季,我觉得月季没什么不好,你喜欢吃不甜的甜点,不喜欢吃披萨的卷边,但是因为不想浪费还是会逼自己吃掉,看电视的时候会不由自主跟着人物小声重复有趣的台词,睡觉的时候喜欢背对着我,但是等到睡熟了又会回到我怀里。”
林颂音忽然将视线挪开,出声打断了他,“不要再说了。”
柏泽清却像没有听见,执拗地继续:“醒来的时候有起床气,但是只会气五分钟,有好吃的早餐就会立刻起床,在国外,明明紧张但还是会鼓起勇气用外语跟人聊天,不怕被笑,睚眦必报,不喜欢被教育,以后……以后,我都不会再教育你,也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你不喜欢易竞,很在意朋友和妈妈,喜欢一切贵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钱,”柏泽清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说这么多话。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么清楚,却不愿意承认……”
“不愿意承认,”他感觉到内心前所未有的激荡,他紧紧地握着丝绒盒,像握着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他终于说,“我爱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我爱你……”
嘴唇因为冻僵了在打颤,但他还是没有让自己停下来。
“可能我早就开始爱你了,但是我太骄傲。”他将丝绒盒在她面前打开,“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跟别人结婚?”
林颂音始终没有说话。
柏泽清终于感觉到那颗跳动的滚烫的心脏一点一点落回原地。
“为什么不说话?”他无措地开口,“说点什么吧,什么都可以。”
他想问她,是不是在生气他这段时间没有来找她,还是说,她现在已经不那么喜欢粉色钻石了。
那也没关系,他的一切都是她的,他可以送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去拉她的手,但是,当柏泽清的视线向下,他陡然间注意到林颂音无名指在这个昏暗的角落折射的光亮。
柏泽清的呼吸刹那间变得困难。
林颂音手上戴着一枚钻戒。
不是他帮她找回的红宝石钻戒。
是另一枚。
他再一次想起柏泽澈告诉他的,林颂音的婚期在2月14日,他们已经提前买了戒指。
柏泽清的身体仿佛被那枚戒指和林颂音的沉默钉在了原地。
他感觉到喉头有什么东西梗住了。
其实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种可能的。
他们很可能已经提前挑好了戒指,甚至已经选好了婚纱。
柏泽清自欺欺人地将丝绒盒打开,近乎卑微地注视着她:“按照你喜欢的款式定制的,你真的不看一眼吗?”
玄关处没有灯,柏泽清想要打开一盏灯,好让林颂音看清楚她曾经想要的钻戒。
打开灯的瞬间,余光中,他看到空荡荡的鞋柜上,除了一把钥匙串,还有一个红色的本子。
柏泽清手上的动作在这一刹那终于停住,他感觉到身体的血液刹那间停止了流动。
雪水浸湿衣衫,钻进了他的肌肤里。
柏泽清这一次真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凉。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林颂音,但是林颂音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去拿那个红色本子。
“我可以看一下吗?”
柏泽清这样说着,却并没有等林颂音的回答。
他的手根本握不住这个本子。
他费力地翻了几次,才将红本子打开。
碎发上沾着的雪花在进入室内后融化,顺着他的额头向下,落进了他的眼里。
柏泽清感觉到眼睛里一阵刺痛,他用力地揉了一下眼睛,又努力睁开。
上面是林颂音和许见裕两人的合照。
他终于抬眼,本子上的红色像是流动的红,传递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睛通红,像是发怔一般地看着林颂音。
脑袋里各种声音嗡嗡地叫,柏泽清很想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是一出声,那道声音像是随时要断掉。
“你们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