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知阳/倾天天
“咳咳咳,别管我了,你自己先跟上队伍吧。”顾闻舟道。
“怎么可能?你刚刚那种情况下都没松手,我现在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攀登?!”戏星洲道,“但是爸,你要是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跟队长说一声,让他们派直升机过来先把你带回加满德治疗吧。”
顾闻舟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今天几号?”
“不知道,我们出发那天好像是30号?现在应该都2号了。”
2号,距离温穗岁的婚礼还有六天。
他慢慢垂下眼帘:“我不回咳咳……不回去,继续爬。”
“为什么啊?爸,你赶时间吗?我昨天还没问你,你为什么非要攀登萨加玛塔峰啊?”
“因为有必须要攀登的理由。”顾闻舟道,“氧气罩呢?”
“在包里,你等一下!”戏星洲放开他,蹲身从包里拿出氧气罩给他戴上。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保留体力进行最后的冲顶。
风吹积雪,四溅飞舞,弥漫天际。在穿过位于8790米的希拉里台阶后,他们终于艰难地攀登上萨加玛塔峰峰顶。
抬头望去,除去队长、盛川野和他仅余的两个保镖,队伍里竟只剩下三个人。
金光普照,他们就站在冷峻寂寥的珠峰之上,深邃的苍穹仿佛触手可及,眼前波澜壮阔的美景,给他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一股兴奋和自豪油然而生,戏星洲几乎语无伦次:“顾顾、顾哥!我们到了!我们登顶了!我们成功了!”
“瞎叫什么,看见了。”顾闻舟面不改色。
队长拍了拍掌,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好,首先祝贺各位成功登上萨加玛塔峰,You are all warriors!大家自由活动半个小时,然后我们就开始下去了。”
戏星洲热泪盈眶,松开他屈膝蹲身,颤抖着捧起地上的一捧雪,然后摘下面罩嗅了嗅。
“是雪!萨加玛塔峰的雪啊!顾哥!”他情不自禁地紧紧搂住他,被一把推开后又撒开欢地冲向盛川野,拉着他手舞足蹈,“盛川野,爸爸登顶了盛川野!这可是世界第一高峰,爸爸真牛逼!”
这个声音……
盛川野本来还没认出他,在听到熟悉的自称后,眼眸一点点眯起来:“戏星洲?”
戏星洲的笑声戛然而止,糟、糟了,得意忘形了!
他迅速转身将面罩重新戴上,然后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线:“戏星洲是谁?不认识,你认错人了吧?”
可盛川野早已认出他,绕到他面前道:“你竟然也跑来萨加玛塔峰了,你这个时候不应该跟那个冒牌货一起欺负你亲姐吗?怎么阴魂不散,我去哪你去哪。”
“谁阴魂不散了!我还想说你阴魂不散呢!”戏星洲不甘示弱地反驳,“我来这是为了正事,为了挂经幡,给我姐祈福!”
“你亲姐不关心,倒来给冒牌货祈福挂经幡,真有心。”他咬重后三个音节,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是我亲姐,她……她不是生病了吗。”戏星洲不自在道:“那个……你别跟我爸妈告状,等下山我就回去了,我给你跑腿一个月。”
“告什么状?”盛川野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偷跑出来的!那我可要跟叔叔阿姨好好说说了,你是怎么被我抓到,还在外面偷偷认了个爹的事。”
“什么?!你不知道?”戏星洲不可置信。
他摘下面罩,双手抱臂,玩味地侧头瞥向他:“现在知道了。”
说完迈开修长的腿向前走,戏星洲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自曝了,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早知道不说了!喂,你别跟我爸妈告状!你听到了没啊?”他气急败坏地冲他的背影竖中指。
谁知盛川野忽然扭头,刚好看见他没来得及收回的中指,眉梢半挑,恶劣道:“我不,凭什么?”
两人在萨峰上追逐打闹,其他人则忙着拍照留念,唯有顾闻舟屈膝蹲身,从自己的包里翻出百米经幡挂到最高点。
云开雾散,呼啸的风从他掌心带走五颜六色的隆达,飘向远方。
时间倒流,温穗岁在纳金山上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希望我的碎碎万事胜意,无灾无忧,岁岁……平安。”
……
从萨加玛塔峰下来后,盛川野又坐直升机回加满德了,戏星洲是用两个月的跟班外加一句“爸爸”才好不容易堵住他的嘴。
临走前,他看着顾闻舟的脸:“我见过你。”
顾闻舟以为又是自己的粉丝,从兜里伸出手,道:“签名的话自带笔,签哪?”
“……”盛川野唇角抽搐:“我爷爷和你爷爷认识,你爷爷葬礼的时候我去参加了,不过你应该不记得我了。”
顾闻舟的手尴尬地停滞在半空中,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哦,不记得了。”
“你赶紧走,赶紧走吧!滚回你的加满德去!”戏星洲不耐烦地把他推上直升机。
顾闻舟也没再多停留,从大本营开车下山,分别前,戏星洲强烈要求和他吃一顿告别饭,他们来到一家火锅店,吃到中途,戏星洲上厕所,纪高兴给他打来视频通话。
“嗨!顾哥,好久不见!我们都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们?”纪高兴在俱乐部,转动手机将宋明旭等人一块拍了进去,魏安晏不情不愿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怎么在这?”顾闻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是来看宋明旭的。”纪高兴手挡在嘴边,小声道:“我也不想让他来。”
“那就让他走,少来我俱乐部污染空气,等他走后记得把俱乐部全部清扫一遍。”顾闻舟双腿交叠,漫不经心地在沸腾的火锅里夹了块羊肉卷。
“嘿,你几个意思?我这暴脾气上来了!你以为我想来吗?要不是我哥在这,你求我来我都不来!”眼见魏安晏撸起袖子就要和他吵架,纪高兴急忙拿着手机往房间里走,到更衣室后“砰”的一声关上门:“好了好了,现在好了。顾哥,你从萨加玛塔峰上下来了吧?在吃什么呢?火锅?”
顾闻舟“嗯”了声。
“看起来好香,不过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火锅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火锅的味道了吗,倒是穗岁姐很喜欢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纪高兴速即住口。
“说啊,怎么不说了?”顾闻舟云淡风轻地涮毛肚。
“也没什么……”纪高兴转移话题:“顾哥,你自己一个人吃的火锅吗?还是跟别人?自己一个人吃火锅多没意思了,回来跟我们大家一起吃吧,都想你了。”
“跟一个小鬼一起。”
“原来顾哥你在外面都有新欢了,但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啊。”纪高兴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顾闻舟笑骂道:“滚一边去,我看你是一天不收拾就皮痒。”
“那顾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后天就是穗岁姐婚礼了,你还不准备回来吗?”
“不知道,她结婚我这个前男友回去干什么?砸场子吗?”
“也不能这么说,她不都给你发请帖了吗?阿姨还要作为穗岁姐的亲人牵她的手,把她送到沈承晔手里呢。”纪高兴道,“还有你最喜欢的那辆超摩,都落灰了,是我天天给你擦,你种的那盆花也开花了,特别漂亮!”
“哦,所以呢?”顾闻舟无动于衷。
“所以你快回来吧,Aurora车队没了A神,没有队长,还算什么Aurora?我们大家都想你了,嗯?”纪高兴期待道。
戏星洲从厕所出来,边擦手边往这边走,顾闻舟道:“再说吧,我儿子回来了,挂了。”
没等他说话就摁下挂断键,戏星洲在他对面落座。
“谁给你打电话啊?”
“朋友,纪高兴。”顾闻舟道。
“我知道他,也是Aurora车队里的队员,对吗?话说,顾哥,你们车队还收人吗?我也想当加入你们。”戏星洲逢迎地给他夹了片羊肉卷。
“怎么,想来啊?”顾闻舟玩味挑眉。
戏星洲疯狂点头。
“不收小鬼,等你上完学再说。”他道。
“就不能先让我进去吗?纪高兴不也是大学的时候就加入你们车队了吗?爸爸,求你了爸。”他苦苦哀求。
“那是因为他提前毕业了,你能吗?没成年的小鬼。”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提前毕业就能进队?这可是你说的!”戏星洲喜笑颜开。
顾闻舟掏出打火机,左手食指握住瓶颈,打火机底部放在瓶盖与食指间,迅速向下压。
只听见“咚”的一声,瓶盖被气压弹跳起来,他帅气地收回打火机,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一饮而尽。
“哇,爸你真帅!”戏星洲格外捧场,给他鼓掌。也想伸手去拿啤酒,就被顾闻舟用筷子狠狠敲了下手背。
在他危险的目光下,他悻悻地缩回手。
“定好回去的机票了吗?”
“定了!明天早上六点四十的,顾哥,你接下来要去哪啊?”
“那就好。”顾闻舟喝着闷酒,戏星洲看出他心情不佳,以为他是因为跟自己分别舍不得,于是道:“咱俩又不是以后不见了,没必要这样,虽然我也挺舍不得你的,要是你实在难过的话,接下来我勉强陪你去一下其他地方也可以。”
“别,你赶紧回去!再不回去我就直接把你送警察局。”顾闻舟煞风景道。
“……”
最后顾闻舟喝得醉醺醺的被他扶回酒店,戏星洲收拾自己行李箱时,却发现他在自己初见他的那件球衣上写下了完整的签名。
戏星洲忍不住偷笑,小声嘟囔:“明明就是舍不得我嘛,口是心非,哼。”
顾闻舟睡得太沉,连第二日他的飞机都没赶上,不过戏星洲有了签名,也不跟他生气,拉着行李箱蹑手蹑脚地走出套房,坐电梯下去打车。
顾闻舟醒来时,已然是日上三竿,宿醉的疼痛感席卷脑海,他感觉眼前天翻地覆,拿起手机一看,下午三点!
头轻脚重地走到戏星洲房间,空无一人,只留下床头的一张纸条。
顾闻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其拿起来。
【顾哥,我走啦!知道你舍不得我,所以就不用你送了,等我毕业后还会去队里找你的,到时候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后面还配了一个鬼脸。顾闻舟嗤之以鼻,将其揉成团便无情扔进垃圾桶。
“小鬼,这辈子都不要见了。”
他呆在酒店整整一天都没出门,在床上翻来覆去打算睡觉,可只要一闭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温穗岁穿着美丽的婚纱幸福地走向沈承晔的画面。
为什么像他,却不能是他?
他急躁地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汲着拖鞋把套房里所有的纸都找出来,又把垃圾桶放远,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投篮。
“顾闻舟?替身而已,和你相提并论……他也配?”
“我不会再把任何人当做他的替身,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对他更不公平。”
“我爱过你,顾闻舟。”
“……”
他以为自己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把自己投身忙碌之中,就能将温穗岁抛之脑后,然而现实还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顾闻舟屈起双腿,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把脸埋在膝盖里。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温穗岁。”
最终还是选择开车回去。
路上,他差点撞上一个卖花的老人的三轮车,为了补偿她,他把她的整车花都买下来放进跑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