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知阳/倾天天
“我女朋友,她说让我今天放学去接她。”铃声响起,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课了,赶紧回教室吧。”
女朋友吗?
少年沈承晔敛下眼皮,长睫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片刻,舌尖抵住上颚,玩味地发出一声轻笑。
很快就不是了。
众人看温穗岁的目光变得错愕复杂,不知是谁喊了句“老师来了”,他们匆忙各回各位,正襟危坐。
温穗岁像只蝴蝶似的从桌上轻盈地跳下来,途径凌雅雪时狠狠将她肩膀撞开,后者面色骤然冷沉。
“凌雅雪,赶紧回座位。”台上的任课老师提醒,她才不得不回到座位上。
平嘉树放学后要来接温穗岁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整个年级,好事者放学后组团偷偷跟在温穗岁身后一块出校门。
一辆黑色图腾的摩托咆哮着横空出世,以酷炫的漂移停在温穗岁面前,距离近得甚至能感觉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停好车,摘下头盔,潇洒地摇晃头发,露出俊朗恣意的面庞。
却不是平嘉树。
“上车。”
温穗岁微微皱眉,无视他向四周寻找。
“是平嘉树让我来接你的。”少年沈承晔道。
“他人呢?为什么让你来接我?”
“他有点事,抽不开身,让我先来接你。”
温穗岁不信,拿手机给平嘉树打电话,却只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少年沈承晔抱着头盔,倚着摩托,好整以暇地等她打完电话,“现在,要跟我走吗?”
温穗岁未语,已经表明她的态度,少年沈承晔把头盔扔给她,自己拿出备用头盔戴好,长腿一跨坐上摩托,温穗岁坐在后面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少年沈承晔骑着摩托带她穿遍大街小巷,最后停到一座陈旧的居民楼前,斑驳的墙面上贴着古怪的图案。
温穗岁从车上下来,取下头盔四处张望:“这里是哪?平嘉树让你把我送到这的?他在哪?”
少年沈承晔停好车,“跟我来吧。”
他掀开门帘,领着她往居民楼的地下室走,五花八门的电子设备映入眼帘,温穗岁才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少年沈承晔合上电闸,墙上赛博朋克风的霓虹灯顿时亮起,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宛若鼓点般敲击在人心头,鞋柜里摆满旱冰鞋,从左往右依次是网球、射击、冰球、跳舞机……甚至还有一辆小房车,里面装成了少女心的自拍馆。
温穗岁眉开眼笑,转身问他:“这是平嘉树让你给我准备的惊喜?他人呢?还是说……他就在里面等我?”
少年沈承晔平静地注视着她,似乎是想告诉她什么,但温穗岁没有察觉,她穿梭在地下室里寻找平嘉树。
“让我猜猜他在哪呢?你别告诉我!”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掏出来一看。
【穗岁,我临时有点事,今天可能不能去接你了,你自己先回去,明天我再来接你,好吗?】
少年沈承晔从她身后走出,同样看见了这条短信。
“其实我骗了你。”他坦然道,“今天平嘉树一放学就被一辆车接走了,我知道他今天说好要来接你,为了不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我就来接你了。”
屏幕一点点暗下,温穗岁五指收拢,力道之大连甲床都微微发白,抬起脑袋,杏眸发冷,挤出讥嘲的弧度:“你凭什么帮我?”
“就当我发了次善心吧。”少年沈承晔侧了侧头,斜睨向她:“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偶然发现的,就把它改装了一下,我无聊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我已经把它租下来了,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可以放心在这里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沈承晔看着少年的自己面不改色地撒谎,嗤之以鼻。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个“秘密基地”?
分明是他一周前才找人盘下这个地下室,然后连夜改装成运动场和游乐场的合体。
温穗岁狐疑地望向他,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透,但最终还是没看出什么东西来,“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不过本来我今天就是要和平嘉树分手的,现在,我们彻底完了。”
她果断地点击发送,将手机亮给少年沈承晔,【我们分手吧】五个字格外显眼。
旁观的沈承晔摩挲着无名指上箍着的戒指,云淡风轻地点评:“你的目的达到了。”
“你难道就不好奇他去哪了?”少年沈承晔道。
温穗岁摇头:“都已经分手了,那他在我眼里跟路边的狗没什么两样,你会关心路边的狗今天去哪里乞讨了吗?”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对你,现在倒是充满了好奇。”
她双手背后,巧笑嫣然地步步逼近,小皮靴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宛若踩在人心尖。
少年沈承晔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能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冷硬的柜台,彻底无路可退时,温穗岁用力拽住他的衣服,迫使他弯下腰来和自己平视。
姣好的面容一瞬间在眸底放大,令他喉咙微滚:“他被他爸叫去和凌雅雪见面了,我听见他的电话了。”
“哦。”温穗岁无动于衷,怪不得凌雅雪今天一天都没有动静,原来在这等着她呢,不过……“你现在是在转移话题吗?”
她眼里充满戏谑,话语却格外犀利:“我和平嘉树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你和平嘉树不是好兄弟吗?据我所知,你们男人可是很在乎义气的,你这算不算背叛?”
面对她一连串的审问,少年沈承晔忽而叹了口气:“我确实存在背叛,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
温穗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含义,两人的位置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陡然搂住她的腰推到墙上,另一只大掌还不忘护住她的后脑勺,他垂头,狂风暴雨般的热吻落了下来。
温穗岁大脑一片空白,无力地推着他的肩膀,只能任由那条蛇肆无忌惮地在自己口腔里横冲直撞,鞭挞侵略。
偶尔有几声呜咽,也被他尽数吞下。最后,她彻底没了力气,眼尾发红,涎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溢出。
少年沈承晔敛眸含笑,附耳道:“我背叛了自己的原则和天性,现在我打算顺从它。还有,我想你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什么叫男人了。”
温穗岁表示不解,他又嗓音喑哑地解释了一句,带着粗粝质感的指腹在她细嫩的后颈微微摩挲,起身后饶有趣味地欣赏她的反应:“现在,你还觉得我和平嘉树是好兄弟吗?”
终于松开她,去对面的棒球馆,弯腰捡起地上绿色的网球。
温穗岁被这几秒内接收到的庞大的信息量冲击,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更没想到他会在自己耳畔说出如此直白的话!她晃晃脑袋,不可置信地捂住耳朵。
少年沈承晔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气定神闲地抛掷着网球:“掩耳盗铃,你明明什么都听见了。”
“我耳朵不干净了!”温穗岁目光陡然射向他:“你刚刚什么意思?你喜欢我?”
“还不够明显吗?”
他似乎完全卸下了伪装,桃花眼里盛满恶劣的笑,他刚刚在自己耳畔说的话如雷贯耳。
——“因为你如果真的了解他们的话,就会明白,这么招惹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会得到什么后果。”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她冷笑道。
少年沈承晔不置可否,“要不要打一场?”
温穗岁转身就要离开,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大小姐,害怕了?连在我这个小小的秘密基地玩一会都不敢了?”
“谁说我不敢?!”她立刻反驳,气势汹汹地折返回来,取下墙上的网球拍,又夺过他手里的网球,站在网前催促他:“快点,我赶时间。”
少年沈承晔唇角微不可见地扬起一丝弧度,随后拿起球拍走到对面和她对打。
一局下来,温穗岁始终强势进攻,他看似一直处在防守状态,实际上却游刃有余,最后温穗岁以一球之差险胜他。
她额头渗出薄薄的细汗,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一抬头,少年沈承晔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歇歇吧。”
温穗岁接过水仰头喝下一大口,觉得嗓子里的血腥味被压下去后,转过头别扭道:“……你打的还行,没我想的那么烂。”
“只是偶尔打打,没你打的好。”少年沈承晔道。
“谁让你说这些客套话了?我不用你让我!”她扣上瓶盖,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少年沈承晔无辜耸肩:“还要再来一局吗?”
“不玩了,比比其他的。”
短短几个小时,两人将这里的体育器材全都玩了个遍,温穗岁可以说是打得畅快淋漓,体力消耗的同时,今天在凌雅雪那受到的郁气一扫而空,同时也发现沈承晔并没有他看起来那么讨厌,至少不像其他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是个饭囊酒瓮。两人最后甚至还在房车里合拍了不少搞怪的照片。
少年沈承晔头上戴着白色的兔子耳朵,看起来和他清冷禁欲的气息格外违和,温穗岁歪头忍俊不禁,“咔嚓”一声,照相机忠实地记录下来这一幕。
照片印出来后,温穗岁分给他一份,小声嘟囔:“这张拍的我好丑……”
少年沈承晔摘下兔子耳朵,低头看了眼手表:“走吧,我送你回家。”
到了楼下,温穗岁刚把头盔还给他准备开门时,少年沈承晔猝然开口:“等等。”
温穗岁动作一顿,心想他终于忍不住暴露自己的目的了,了然地扭过身:“说吧,想要什么?”
他将头盔挂到后视镜,也从摩托车上下来,高大的身影落在她头顶。
“下周五你有空吗?我们和另一所高校有一场篮球联谊会,没人给我喊加油。”
温穗岁都做好拒绝他的准备了,没想到他说的却是这个,双手抱臂:“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看不出来吗?”
温穗岁觉得莫名其妙:“看出来什么?”
“我在给你利用我的机会。”少年沈承晔眸色变得深邃,伸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脸,声音低的宛若情人间的呢喃:“平嘉树这么背叛你,他脚踏两只船,另一只船还是你的死对头,你就打算这么认输?不想找回场子?没有什么比女友和他分手后无缝衔接,而且下一任比他更优秀,处处压他一头的同学更能刺激到他的了。”
“算盘打得真好,但要是我不配合呢?我甩了他,他现在恐怕自尊心已经够受打压了。”
“那就当今天我带你离开学校的谢礼。”少年沈承晔退而求其次。
“你就这么想让我给你喊加油啊?”温穗岁素手压在他的胸口,轻轻推开,然后继续开锁。
“有你在现场的话,我赢的几率也会变大。”少年沈承晔道,“所以你明天会来给我喊加油吗?”
回答他的,是温穗岁的背影。
“不知道。”
大门阖上,也彻底隔绝了少年沈承晔的视线。
微风浮动,厚重的云团遮住了月光,他脚步略有些失落地坐回摩托车上,对未来的自己道:“看来你的消息出现偏差了。”
“她会来的。”沈承晔笃定道。
温穗岁心情颇为愉悦地走进别墅,温母蓦地从一旁走出:“怎么现在才回来?”
温穗岁被吓了一跳,余惊未定地拍着胸脯:“妈?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睡。”
“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准备去学校找你了,我女儿这么晚还不回来,你觉得妈妈睡得着吗?”温母道。
“对不起嘛,妈妈,”温穗岁立刻讨好地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快考试了,我就在图书馆多学习了一会,手机可能是没电就自动关机了,我以后一定借别人的手机也要先向你报备,不让你担心,好不好?我知道错啦。”
“你就会哄我。”温母笑逐颜开,指尖轻点她的眉心,又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以后找的男朋友恐怕也翻不出你的五指山,到时候就不需要妈妈了。”
“怎么会不需要妈妈呢?我一辈子都离不开妈妈呢!除非妈妈不要我了。”温穗岁像只小猫似的蹭着她的掌心,脑袋倚在她肩膀上,整个人粘着她一同进屋。
……
周五篮球友谊赛,开场前,少年沈承晔等了很久,也没看见温穗岁的身影,直到同学催他换衣服快点上场,他才收回目光,进更衣室换上球服。
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紧抿的薄唇到底泄露一丝冷然。
同学边换衣服边向窗外遥望了一眼,穿着拉拉队服肤白貌美的女生们高举“沈承晔加油”的横幅,组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