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知阳/倾天天
“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每天张口闭口说喜欢我,为了和我在一起不择手段的女人,说不需要我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顾闻舟眉头紧锁,唇角漾起一抹冷笑:“算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跟我回去!”
温穗岁使劲全身力气拽住桌子,才没被他拉走。她深吸一口气:“你让我跟你回去,无非就是想知道我爸妈的事,是!我是温氏夫妇的女儿。”
“车祸的事呢?你知道多少?凶手是谁?”顾闻舟问。
“这样吧,我们来做个游戏。”温穗岁挣开他,余光在四周梭巡,拿起桌上的口罩:“只要你蒙上眼睛,坐在椅子上倒数六十秒,之后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到现在还想骗我吗?温穗岁,你不过是想借着这个逃跑罢了!”
“我能跑到哪去?”温穗岁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下三白的杏眼攻击性十足地瞪住他:“就算你强行把我带回去,我对你也只有无可奉告!到底做不做?”
顾闻舟深深看了她一眼:“好,我相信你。”
“只不过,温穗岁,就算你跑了,我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你找回来。”他说完没接过口罩,直接坐到椅子上闭眼开始倒数。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温穗岁拿起包头也不回地出去餐厅追沈承晔。
电梯还要再等十几楼,她干脆穿着高跟鞋从步梯跑下去。一直到负一楼停车场,她才终于追上沈承晔。
沈承晔已经上车,她赶忙打开门坐在他身旁,拍着胸脯平复呼吸。
“喂,你走那么快干嘛?我都跟不上了!”
“那就不跟。”沈承晔道。
温穗岁一时凝噎,想好的话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顾闻舟早就料到她会骗自己,没数到六十秒便睁开眼,面前空无一人。
“温穗岁,你又骗我……”
他眸光一沉,脚步生风地准备跟上去,却被服务员拿着账单拦住:“先生,您那桌还没付钱,麻烦付一下钱!”
“那不是我吃的,让开!”服务员以为他要跑单叫来保安,眼见温穗岁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不愿再浪费时间,直接拿出卡去前台付账,不忘观察着外面,神色不耐。
“她是两个人来吃的吗?男人还是女人?长什么样子?”回想起桌子上的另一份餐具,问。
前台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心想跟那位小姐一起来吃饭的不就是他吗?但面上还是保持微笑,把卡还给他:“是的,是位先生,您的小票还没拿……”
顾闻舟接回卡,脚步生风地追到楼下,却只看见温穗岁上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他记下车牌号打电话给纪高兴。
“帮我查个车牌号,沪A88888。还有,温穗岁这些年接触过什么男人,都给我调查清楚,一个不漏!明天之前,我要收到这份名单。”
“你都看到了?”温穗岁此时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即将摇摇欲坠,她还在车上哄沈承晔:“不是你想的那样!婶婶,你听我解释……”
沈承晔垂眸摩挲着胸膛前的戒指项链。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他一直在纠缠我!”温穗岁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的侧脸,道:“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不帮我调查真相了吧?”
“真的是他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吗?”沈承晔问。
“对啊,当然是他突然……”
“撒谎。”沈承晔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使她被迫看向自己,略带薄茧的指腹抚摸着她娇嫩的唇瓣:“这张嘴,怎么总是这么喜欢骗人呢?嗯?”
“我没有!”温穗岁一把推开他,“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如果我说你不解释我也会帮你调查真相,你还会在乎我的感受吗?”沈承晔看着她冷漠的表情,道:“真让我失望,碎碎。”
“难道不是你先把我囚禁在别墅的吗?又来怨我?八年前逃婚的时候,我就没想过再回来!”温穗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能这样对我!婶婶,嗯?”
“我给过你机会,碎碎,但你没有珍惜。”沈承晔大掌轻抚她的脑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等你什么时候反思好,想跟我说实话,再说这些吧,在此之前。”竖起食指放到唇边:“嘘。”
温穗岁杏眼发红,红唇倔强地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一直到庄园别墅,两人都未曾再说过一句话。佣人们感受到两人的低气压,战战兢兢不敢在客厅多停留一秒。
温穗岁选择上楼洗澡,她越想今天的事情越气,不明白顾闻舟怎么好巧不巧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又被沈承晔看见。
就像是天生克她的一样!
温穗岁百思不得其解,正当她准备冲掉身上的泡沫时,浴室里“啪”的一声忽然断电,周围一片漆黑。
她听到有人推门而入,还以为是沈承晔:“谁让你进来的?我还没洗完澡,出去!”
“还有为什么会停电?你立马去找人修!”迟迟没听到有人回复,她抹了把眼睛将头发拨到后面,狐疑地赤脚踩着水花往门口走:“沈承晔?”
“咔”一声清脆,是卫浴门被反锁的声音。
“不要!”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缩,跑过去疯狂拍门:“沈承晔是你吗?为什么要把我锁在里面!为什么?!开门!听到了没?!给我开门啊!”
可回答她的,唯有一片死寂。
浓稠的漆黑将她淹没,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回音,恐惧渐渐浮上心头,她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想到沈承晔在车上说的那些话,以为是他故意把自己锁到这里给她惩罚。
“如果是因为顾闻舟的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去见他了!你给我开门,开开门好不好?”温穗岁使尽全力撞拉门,拿东西砸它,都无济于事,她杏眸泛起泪花:“求你!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好不好?”
“别把我锁到这里,我会死的……”
漆黑笼罩着温穗岁,吞没了她的五感,阴暗的回忆在黑暗中滋生,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呼啸着往窗户上狂抽。
“轰隆”一声雷鸣,照的房间里亮如白昼,她像是被谁从后背拍了一下,十指交叉护在身前,声音尖锐:“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明明身前空无一人,她却拼命在空中挥舞手臂。忽然,她捂着脑袋蜷缩到角落瑟瑟发抖。
“都别过来,别过来……”
那是温父温母车祸去世的第一年,墙倒众人推,温穗岁一夜之间变成了落魄千金,校园里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那一年,温穗岁高三,沈承晔大二。
她给沈承晔打电话,他不接;她去找沈承晔,可大学里的老师告诉她沈承晔请了很久的假;去他家里,却被扫地出门。
晚自习课间,以凌雅雪为首的人将她反锁在厕所,从头顶朝她泼脏水,温穗岁还没反应过来,红桶“咚”地砸到她头上。
她浑身都湿透,乌发湿漉漉黏在脸颊,怒火却在她杏眼中熊熊燃烧。
“你们疯了吗?!凌雅雪,我知道是你凌雅雪!你敢这么对我,就不怕我爸妈……”她话语一顿,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爸妈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厕所的吊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明灭不定,时不时还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可这一刻,凌雅雪她们无情的嘲笑声却将其遮盖过去。
“我们只是跟你玩玩而已,你生什么气啊?”
“雅雪,你看看她,到现在还没有认清局势,你爸妈都死了!谁还回来管你?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千金大小姐温穗岁啊,能不能继续上学都不一定呢,没爸没妈的小乞丐,小乞丐,哈哈哈……”
“再给她点教训!”
“哗——”
又是一盆脏水,紧接着是第三盆、第四盆……她们甚至还恶劣地将垃圾桶里的垃圾倒在她身上,分明穿着长袖的校服,温穗岁却感到寒冷彻骨。
“你们真的疯了!竟然敢这样对我!放我出去!”温穗岁气得浑身发颤,咬牙切齿地拍打厕所门。
忽然,门外的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看好戏的眼神,其中一个人提着红色袋子往里倒。
是老鼠!
无数老鼠!
温穗岁在看清那是什么之后,将唇瓣咬得发白才抑制住尖叫的冲动。
“就是这样对你怎么了?”一直冷笑的凌雅雪终于开口,温穗岁低头看见她走近的小白鞋,“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可真是太厉害啦!我特别羡慕像你这种,做什么都特别有底气,哪怕错了都有强势的背景能护着你那种,真厉害。”
“可是现在,你爸妈死了,没人了,没人能来帮你!你去叫平嘉树?叫沈承晔?被两个男人接二连三抛弃,你怎么这么可怜啊,我都开始同情你了。”
“要不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两个头,以后在学校见了我绕道走,说不定我还能考虑考虑放过你呢?”
“磕头!磕头!磕头!”
“别挣扎了,没有人会来救你!”
“砰”的一声,厕所的灯陡然熄灭,紧接着整片学校都被黑暗笼罩,一瞬间的寂静过后,是学生们的狂欢声。
“雅雪,我们就这样走是不是不太好啊,学校停电了,万一她出什么事……”
“你觉得她可怜吗?”凌雅雪笑着问,女生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小声道:“有、有点。”
可下一秒,凌雅雪冰冷的声音便砸过来:“那你要背叛我们进去陪她吗?”
厕所外忽然没了任何声音,温穗岁心里“咯噔”一声,心底腾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们该不会走了吧?
“喂!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有没有人啊?我还在厕所,放我出去啊!”
因为停电,学生们都被通知提前放学,任凭她如何扬高声音呼救都无济于事,她疯狂拍打厕所门,甚至用身体撞击,可门外抵着的桌子依旧固若金汤。
外面下起瓢盆大雨,呼啸的狂风宛若鞭子般抽打窗户,雨滴顺着未关的后窗横洒进来,转眼地上便积了一层雨水。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里,温穗岁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周围安静的渗人。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拿起地上的红桶挡在身前,警惕地踩在雨水里步步后退,任何一道细微的动静都会引起她激烈的反应。
“吱吱吱吱吱。”
一道闪电划破夜幕,雷声轰鸣,温穗岁眼前陡然冒出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和无数泛着红光的眼睛,那些老鼠像是疯了一样往她身上爬,她再也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尖叫,拼命抖落那些老鼠跳到马桶上。
“别过来,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心理防线彻底被击垮,她捂着耳朵双眼紧闭,自欺欺人地躲在马桶上。
“别过来,别过来!救救我!有没有人救救我,我还在厕所……”
老鼠们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却碍于马桶太滑爬不上去,可怕的人头并没有继续接近,温穗岁却像是魔怔般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呢喃着“别过来”。
怎么办,她好害怕。
这里好黑,好冷,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沈承晔,你们在哪?
谁来救救她啊……
那一夜,狂风暴雨,水线甚至没半个马桶,温穗岁便如此和那些老鼠僵持了一夜,她意识越来越昏沉。
最后,是第二天来打扫的清洁阿姨发现她,把她送到医院的。
而那时候,沈承晔在干什么呢。
他给她发来了分手的短信,让她不要再来打扰他。
温穗岁任由手机从掌心滑落,她重新躺了回去,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眼角滚落,漫入发丝,打湿枕头。
这么久过去,她以为自己早就克服了对黑暗的恐惧,原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