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碗粥
越来越多的路人向她投来诡异的目光。
她攀着路灯柱,似乎全身力量都依在灯柱上。
有男人上前询问。
她一声不吭,粗粗喘气,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男人想伸手去扶:“你没事吧?”
她一转头,如冰的目光直勾勾瞪向男人。
男人立刻缩回了手,骂出一声走了。
陆姩扶着灯柱站直了身子。她不能乱。张均能和她聊天时,只字不提调查的事,说明他还没有确凿证据。
接下来,她更要保持冷静。
准备离开时,她的高跟鞋嵌进了一块碎砖中。她提了提脚,拔不出来。于是她光脚踩在地上,弯腰用手去拔。
一只手比她更先,拽出了那只鞋子。
她见到了那只手,告诉自己不能失了方寸。她抬起眼,惊讶地问:“张巡捕……”
张均能浅笑,把鞋子还给她:“陆小姐,远看你在这站了好久,有心事?”
陆姩穿上鞋子,把头发拨到肩背:“嗯,今天是我男朋友的忌日。我以前住这里,他就在这座路灯下等我。”
张均能低了低头:“抱歉。”
“没事。”她笑了笑,“张巡捕,这么巧,你也过来这里?”
“嗯。”这是当然的,因为他在跟踪她。他见到了她路灯下的仓皇,也猜出她回原来住处打听消息。
抱歉的是,他要亲手将她伏法认罪。
第19章
张均能已经是个危险人物了。
陆姩不愿和他过多交谈:“张巡捕,我有事先回去了,有空再聊。”
他却想和她说多几句:“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陆姩看一眼远处塔楼的时钟:“ 你明天还有上班,不麻烦你了。”
他理解她的心情,不勉强了:“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回到家给我个电话。”
“嗯,张巡捕,再见。”眼下的情景,恐怕再见不会是好事了。
陆姩绕过张均能。
“陆小姐。”他沉声唤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她当初把去年的案子透露给他,也是存了他能为她男朋友翻案的念头,现在只希望,一切能赶在她生命结束之前。
张均能眼里的女人依然柔弱纤纤,手腕细得还不及他半掌宽。他说:“真相不会永远沉睡。”
她没有回答,心中默念了一句:但会半睡半醒。她直直地往前,眨眼间忽然见到了对面停泊的一辆车。
车窗半开,彭安的上半脸正面向她。
他看了她多久?他又是存着何种心思?陆姩步子缓了,静静和他回视。
彭安把车窗放下了,他表情极淡,少了以往的傻憨。他开口说了两个字。
她读懂了。
他说的是两个字:“上车。”
她忽然弯腰脱下高跟鞋,向他奔跑过来。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用得着跑吗?彭安把目光转向了张均能。
这巡捕不简单,现在比的就是双方的速度了。
张均能看到了彭安。田仲说,查不出彭安的问题,他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老百姓。但是张均能清楚,夜总会案子,彭安做了伪证,而且处理得干净利落,不留证据。
法律上,凶手就是那个精神病人。这类犯人,治不了大罪。
彭安包庇夜总会案的真正凶手,又接近陆姩,是为了什么?张均能尚不得解。
彭安坦然地接受张均能的打量。他对张均能没有意见,相反,如果巡捕个个都这样尽忠职守,老百姓也能安心。
说到底,战争年代,大上海也逃不过一个“乱”字。有背景的无法无天,被他们盯上的受害者大多自认倒霉。
陆姩这样不甘示弱的,反而走上了犯罪道路。
这时,陆姩已经跑到了彭安的车旁,她径自坐上副驾驶位,又穿上了高跟鞋。
彭安眨眨眼,浮现出几丝尴尬:“那个……这里回去有四公里,能不能请你付车钱?”
她冷冷地拒绝:“不能。”
彭安忍了忍,没有说话。
启动车子时,张均能还站在路灯下,身姿峻挺。
陆姩不再望他一眼。
车子离开了一条街,她才算缓过神来。她对彭安说:“你这种病秧子还会开车呀?”
“……”说谁病秧子?
她一手撑在车窗,斜看彭安:“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跟踪我?”
“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这里,见到你和那个英俊男人纠缠不清。”
“英俊男人?”陆姩笑,“你也是英俊男人啊。”
“哪里。”彭安略显自卑,“我和我弟弟比,差得远了。”
提起彭箴,她的笑容淡了。
彭安轻声说:“我弟弟这两天过来玩,他是个很英俊的人,你想的话我介绍给你见见。”她见了彭箴,彭箴就该完了。
陆姩不作声,车窗上的手放了下来,身子慢慢挪向彭安。
彭安嗅到了危险,迅速地往反方向靠。她不会想趁机在这密闭的空间兽性大发吧……
她的行动给了他答案。她一只手伸了过来,先是搭在他的大腿上,四根手指再往上挑拨。
他立即踩了一个急刹。
惊到了车旁的路人。
“呀!”陆姩身子向前倒,她赶紧拉住了彭安的大腿,这一扯才知道,他大腿上的肌肉僵硬无比。
只摸了一下,反应这么大吗?她惊讶的是:“你不会没经验吧……?”
彭安面无表情,眼里的煞气连镜片都挡不住了,他把她的手狠狠甩出去。
彭安下了车,冷静一下。
陆姩跟着下车:“晚饭时间了,我要不要请你吃饭,给你赔个不是?”她报完仇就要下地狱了,金钱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该花的,她一点没省。
“不需要,我不饿。”彭安总算是克制住了杀意,他又回到了车。
陆姩正想上去。
他一锁车门,绝尘而去。
“……”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回想他那弱鸡样,没性经验也不稀奇。
彭箴已经来了,彭安却不上钩。她本想再花些心思在彭安身上。如今张均能步步逼近,时间不多,她只能放弃勾引彭安了。
陆姩回到了家,洗完澡,准备睡了,才给张均能打电话:“我到家了,张巡捕,晚安。”
他笑笑:“陆小姐,祝你好梦。”
后边那四个字像是故意要让她睡不着才发的,一个被巡捕盯上的杀人凶手,如何好梦?她哑然失笑。
她信任张均能的正义感,他一定不会放过她。要是未来几天干不掉彭箴,恐怕将来都没机会了。
*
正在发愁如何接近彭箴的陆姩,第二天一大早就遇上了他。
说来也怪,见过彭安和彭箴的合照之后,她轻易地认出了,从隔壁出来的那人不是彭安。
彭箴身形有些虚胖,那张脸和彭安极其相似,不过,眼神浑浊无神。
他关门后转身看了陆姩一眼。这一眼,他没想起去年的事,向楼梯走去。
陆姩跟在后面。
他察觉到有人,猛然回头,回了她一个笑容。
这一刻她又发现了彭箴和彭安另一个区别:彭箴的牙齿黄中偏黑,这是老烟枪的特征。
慢慢走向彭箴的时间里,她脑海中闪过好多种杀死彭箴的方法,她甚至想一手把他推下楼梯。
没有万全的准备之下,只有幻想式的谋杀才能令她保持克制了。
她轻轻走下楼梯。
彭箴低眼看着她的裙摆下的小腿,闻得一阵芬芳扑鼻。他跟了上前,勾起一笑:“美人,你也住这里啊?”
陆姩没有搭理。
他倾身,半闭眼闻了闻,他开始浮想联翩,急色表情扭曲了他精致的五官。
她回头看他一眼。
彭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上的厌恶神情,他问出来了:“美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
“没有。”她低下了头。
“不,一定在哪见过。”彭箴走快两步,拦住了她。
“走开!”陆姩踹起一脚,被他躲开了。
这一双充满怨恨和怒意的眼睛,唤醒了彭箴的记忆。
去年的事如此刺激,他回味过几遍。刚才没将眼前的陆姩和那个绝望哭泣的女人联系到一起,这会儿他全想起来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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