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虞惜玩不过沈述, 几场下来,脱光光不是他, 是她。
这还是他让着她的结果。
她用条毯子裹着自己, 脸颊微醺,摇着头说:“不来了不来了。”就这条毯子还是她耍无赖硬要裹上的,不然这会儿是真的一.丝.不挂了。
“输了就不来了?还说我耍赖?最没信用的就是你。”沈述揽住她的腰, 轻轻用力就将她提了起来。
“干嘛?”
“不乖的小朋友需要教育一下。”
沈述臂力强大,单手凌空搂着她也像是轻若无物,虞惜摇摇晃晃地搂着他的脖子,跟他撒娇:“你要抱我去哪儿?”
沈述低头平视她。
约莫是喝多了,她莹白的脸颊泛着醉人的红, 浅栗色的瞳仁里都是笑意, 眉眼上挑,大方地展露着平日藏藏掖掖着的风情。
沈述搂紧了她的腰肢, 只觉得她软得不可思议,仿佛整个儿都要融化在他怀里, 让他的手都有些酸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虞惜不解:“你叹什么气啊?”
沈述:“手酸。”
虞惜:“你在拐着弯儿骂我胖吗?”
她难得这样不依不饶的,可能女人都不能忍受别人说她胖。
沈述忍俊不禁,声音低沉而柔缓,缓缓输送到她耳边:“不是胖,是我怕弄疼你, 不敢用力, 所以酸。”
她晶亮的眸子定定望着他,眼睛里泛起水润的湿意,明晃晃地写着“感动”两个字。
沈述更觉得好笑:小姑娘也太容易被感动了。
他抱着她在客厅里晃了会儿, 就是不放她下来,虞惜有点烦了, 晃了晃腿:“沈述,你放我下来吧,这样你不累啊?”
“抱一辈子也不会累。”他拨开她额前的发丝,问她,“明天去上班?”
“嗯。”她点头,“我自己开车去,你不用给我安排司机了。”
“你自己可以吗?”
“小看我?!”她斜他,“我车技挺好的。”
他勾唇:“是挺好的,一个礼拜追尾两次。”
第一次追尾别人还吓得躲在车里不敢出去,害得人家以为她要赖账,电话还打到了他办公室,难为他让谢浦提了礼物替她去道歉,一通善后。
“你怎么可以这样揭我的短?!”她脸颊微红。
“下次再追尾人家,下去道个歉,直接叫保险公司来处理就好了。你怕什么?文明社会,你态度好一点,人家不会打你的。”沈述压着笑。
“我知道了!你还说?!”
虞惜翌日起了个大早,开着她的新车去了公司。
白色的法拉利812,还换了喷漆。
沈述车库里那些车她真不敢开,遑论还有一个礼拜追尾两次的“前科”,虽然知道撞坏了他也不会在意。
可她心里太有压力。
第一天上班就是熟悉岗位,柏雅让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士带的她。
虞惜听其余人喊她燕姐,便也跟着这么喊。
“不用天天来,每个礼拜来个四五次就行,具体时间你自己安排,总之每个月报道时间不能低于16天。不过,每个礼拜都有任务,如果接到任务,需要随时出行配合,哪怕是半夜也得给我爬起来,知道了吗?”燕姐对她和另一个新来的翻译员说。
两人连连点头。
等马燕走了,同事才对她说:“看着是挺轻松的,但你仔细想一下,这工作强度不是一般的大啊。半夜还有任务?这身体得垮吧?我得考虑一下。”
虞惜只是笑笑。来之前她打听过了,半夜出行这种事儿不常见。
毕竟,高层也得休息啊。
不过金融行业确实是很辛苦的,沈述之前就不太同意她来JSC,觉得她做专职翻译比较好,不过她坚持自己的选择,以后不想只局限于做翻译。
他劝也劝了,后来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其实,她确实想要更靠近他一些。
而且,她有CFA。转校那段时间,她痛不欲生,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家里大半年都没有出去。后来换了学校,她也不喜欢和别人交际,她就考了很多证。
前几天悄悄拿给他看,沈述惊讶了很久:“没想到你还是个学霸。”
确实,她看上去就是很闷的那种女孩子,还有点呆萌。
“快夸我。”她摇着他的手臂,“你是不是以前打心底里瞧不起我?”竟然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
“宝贝真厉害。”他衷心说。
虞惜很喜欢他那时候的表情,觉得得到他的肯定比其他任何人的嘉许都要来得让她欢喜。
跟她聊了会儿,朱晴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什么证都有啊!完犊子了,我什么都没有!真不知道我怎么被录取的?!”
“凑数的呗。”另一个同事笑道。
“滚啊——”朱晴笑骂。
正说笑着,走廊一侧的会议厅门开了,几人忙站直望去。出来的是几个西装革履的男青年,说笑着朝这边过来,走在他们最前面的那人身高腿长,稳稳压过他们一头,正低头翻着一份会议纪要。
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小快步跟上他,不住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只偶尔推一下眼镜,淡漠地点头。
虞惜背脊僵硬,那一刻,眼前仿佛闪过道道白光。
有一种深埋在心里不愿意被人揭破的疮疤,一瞬间暴露在天光下的窘迫和难堪。
太突然了,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好在江郁白没有注意到她,皮鞋利落压过地面,很快就和她擦肩而过。
虞惜松了口气。
然而,他都快进电梯间了,忽然又停下来,回头朝这边望了一眼。
看到真是她,他的表情有转瞬即逝的错愕。
“她们是……”江郁白问。
“应该是翻译。”陈处理在他耳边道。
江郁白点头,不置可否,转身踏入了电梯。
“新的合伙人很帅哦,据说就是他力主在这边创立本地化的基金和管理团队,他和大老板也是好朋友吧?”
虞惜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一颗心烦躁又纷乱。
……
虞惜犹豫了一下午,还是把辞呈给撕了。
没必要,那都是过去式了。
她没必要躲着他。
始作俑者见到她尚且没有丝毫愧疚,何况是她这个受害人呢?
可能是从小缺乏关爱吧,她对曾经给予过自己温暖的人都报以极大的善意和好感,江郁白就是其中之一。
他成熟、谦和,为人风度翩翩又幽默,她曾经那样爱慕过他,夜深人静时会想着他,久久不能入眠。
这种卑微的情感,仿佛跌到谷底也能开出花来。
后来才知道,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看似温和,实则冷漠。
她也不过是他从未看在眼里的过客之一。
所以,他能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甚至从未回头看她一眼。
他给她上了生动形象的一课。
原来人心是可以冷漠到如此地步的。
虞惜深吸一口气,看到窗外掠过一排飞鸟,自嘲地笑了笑。
她看了看时间,给沈述发了条消息,整理了自己的东西朝外面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钥匙圈上的塑料球被她掰着掰着掉落在地,咕噜噜朝前面滚去。
她忙弯腰去捡。
那球去路被一双皮鞋阻住。
有人弯腰,先她一步把这个球捡起来了,径直递过来:“拿好。”
虞惜停顿了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他,也不说话,似乎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一样。
江郁白的外表和五年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气质更加沉凝了。至少,虞惜在他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故人久别重逢的情绪,更遑论对她一丝一毫的歉疚。
他是典型的北方人,高个子,皮肤白,戴一副细细的金边眼镜,清俊的眉眼有一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第一眼会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像徐徐清风吹过山岗,说不出的儒雅清贵。
西装搭在一边臂弯里,白色的衬衣一尘不染,袖口挺括,非常考究。
他以前穿最普通的粗布衣服时也是这么讲究的,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不得体的地方。
她沉默了会儿,劈手将球拿走。
她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就进了电梯。
她也不能理解他这种人的心理,不喜欢可以,为什么要伤害?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之后还能那么云淡风轻?
眼泪不觉就要眼眶里打转,她看到电梯镜面里的自己,眼眶都红了。
她连忙抽出纸巾来,怕一会儿被沈述看到。
可擦着擦着,眼泪却越来越多。
她天生泪腺发达,有时候明明不想哭的,偏偏就这样窘迫。
到了一楼后,她躲去洗手间待了会儿,等眼圈不红了,擦了又擦,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才走出去。
沈述已经在门口等她了:“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你们下班这么迟的吗?”
虞惜摇摇头,也不说话,怕开口被他听出端倪,只是轻轻挽住他。
沈述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异样:“……有人刁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