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葵
邵禹丞懒懒散散应了一声,邵夫人着急慌忙推他进去还不忘叮嘱,“你老实一点,外面那些花花肠子都收干净了。”
“我知道了妈,外面那些女人我不可能往家里带的。”
得了保证,邵夫人面色好看了些。邵禹丞往里面瞥了眼,雍容典雅的女人端坐在软皮沙发上,脸上的笑容温柔端庄,可他心里不仅一点波澜都没有,脑子里还总是不可抑制的想起另一张面孔。
烦躁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袭来,这个纸醉金迷的圈子,其实早就烂了根,他们都是金钱权力的囚徒困兽。
没有人能摆脱得了这命运。
邵禹丞暗骂一声,推开邵夫人向外边走边道,“我去给宴舟打个电话。”
靳宴舟接到电话的时候刚结束了一场国际会议。
他不是像邵禹丞这样坐享其成的富二代,他在初次进靳家的时候就挑起了肩上的担子,很多事做不好,就意味要被踢出局。
邵禹丞还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今天极其尴尬的订婚活动,他忽地话音一转,“宴舟,你和上次那女大学生断了啊?”
“她叫钟意。”
靳宴舟揉了下眉骨,眼下压不住的倦怠。刚刚结束一场费时费力的拉锯,他的身心已经极尽疲惫,却还要耐着性子听邵禹丞随意又轻浮的话语。
“哦,那就是还跟着你呢呗。我看见她跟这儿敬酒呢,就上回来求你办事的那个。”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
好聚好散是常有的事。
但要是暗地里偷偷干一些见不得人的。
折点钱没什么,关键是掉了脸面,以后难混。
那边靳宴舟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开口,“地址发过来。”
刚好也懒得进去周旋,邵禹丞点着烟在门口等靳宴舟。
好兄弟就要一起找不痛快,他不是这规矩的维护者,也不希望规则轻易被人打破。
一路领着人到包厢门口,邵禹丞特意叫进去送菜的服务生把门留了一条缝。
靳宴舟到的时候,钟意刚好站起来敬酒。
看不见她的脸,倒是能看见对面倪福明的,中年男人的发福油腻,混沌的眼球一动也不动,靳宴舟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邵禹丞添油加醋:“宴舟,你的真心喂了狗啊。”
这话刚落,房门猛地被打开,从里面急急跑出来的钟意避让不及,径直撞入靳宴舟的怀抱。
钟意仰起头来看他,一双无措的眼睛,上挑起的眼尾天生的冷淡温凉,却因为看见他一霎那变得柔软,还有些懵懂的不敢置信。
“你怎么在这儿?”
靳宴舟挑了下眉,目光往里偏了偏,示意她换个地方说话。
钟意小步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为什么邵禹丞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她一脸的莫名其妙,心绪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找了个空旷的大厅,靳宴舟撑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伸出手刮了刮她垂下的睫毛,声音里蕴着笑意,“让我看看我小姑娘今天怎么又不开心了?”
怎么说的她好像一个生气包一样!
钟意小声说:“没有不开心,就是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而已。”
“不喜欢咱们就不和他们玩儿。”
没当多大问题,靳宴舟把玩着手上的车钥匙,微动的薄唇凝聚一道浪荡勾人的笑,他语气极尽宠溺,“叫声哥哥,我带你出去玩去。”
“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钟意靠在他身边,就好像一道浮萍找到了根,漂浮的心忽然落了实地,她的心不自觉被甜蜜灌溉,语气也自然而然柔了下来。
“里面的是我姨妈和姨父,估计今天见过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靳宴舟点点头,没过问她的家事,俯下身来贴着她耳垂,丝丝麻麻的声线撩人,“邵一航教我的法子。”
“你喜欢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钟意呼吸全乱,心跳也紊乱。慌乱的抬起头,整个人被笼罩在名为靳宴舟的气息里。
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悸动,这个时候风是冷的,理智也还在,可她偏偏就想要一个吻。
靳宴舟压在她唇上闷闷的笑,“嗯?我们意意喜欢这样?”
钟意最后是红着脸钻出他怀抱的,他低沉的气息迷人又危险,游刃有余的暧.昧与调.情让人难以招架。极致的温柔就像一瓶最甜蜜的毒药,短暂的让人忘掉一切不愉快。
邵禹丞在旁边看完全程。
看的他牙都酸到根里了。
他抱着手臂嘶了一声:“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搁这儿谈恋爱呢啊?”
靳宴舟挑了下眉:“怎么不能?”
邵禹丞愣了一下,低下头闷着吸了一口烟。
他刚刚不是没看见两个人在一起的状态。低俗的、糜烂的生话过了久了,他居然有一天也会被这种近乎愚蠢和单纯的爱恋晃了眼。
他不相信靳宴舟会做出这样的冲动。
任何一个游刃有余审时度势的商人,都不会做这一场倾家荡产的赔本买卖。
尤其,靳宴舟是佼佼者。
邵禹丞抬头打量着他,明亮的灯光下,靳宴舟的目光有着叫人难以读懂的幽深,他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却又像浓浓月色一样清冷,举手投足蕴藉有度,也是与生俱来的疏离冷漠。
他骨子里就好像不会爱任何人。
于是邵禹丞理所当然开口:“宴舟,你不会爱上任何人吧?”
后来那双漠然的眼睛微微掀了掀,靳宴舟漫不经心摸着刚刚被吻上的地方,声音戏谑,又好似在调笑。
“或许我也偶有真心?”
第14章
钟意在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那些温柔的安抚的怀抱只能短暂的抚平伤口的阵痛,却远不能使内里溃烂的腐肉消失。
钟意紧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快速从迷离暧.昧的气氛抽离,想一想怎么尽早从这场令人作呕的聚会里抽离。
推开门的那一刻,对上方玉华慈爱而又什么都不明白的眼睛,钟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顿了一下,把姨妈拉到一旁,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纸袋。
“姨妈,欠您的两千块钱。”
方玉华哎呦了一声,连忙推拒,“这钱哪要你还,你那么有出息,姨妈是给你的奖励。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多钱,是不是又偷偷省吃俭用了?”
一边说着,方玉华一边又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塞进她羽绒服口袋,避着钟远山悄悄贴在她耳边说,“你爸的话别放心上,他重男轻女厉害呢,可谁让我们意意自己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等会姨妈带你去买两身新衣服去。”
钟意的眼眶微微红了红。
也是这时候钟远山投过来一眼,他开口道,“你也别太宠着她,省的娇惯出一身臭脾气。”
方玉华啧了一声,对这话不大赞同,碍于情面也没好讲多少。
这场饭局仍在继续,可能因为有求于人,钟远山的态度尤其热络,一支又一支烟抽完,空气里都是熏人的臭味,钟意捂着嘴咳了两下,心里期望着能快点走。
这时候门轻轻被叩响。
赵西雾从门外探出头来。
方玉莹笑着上前:“是西雾啊。”
赵西雾微微一笑:“阿姨好,好久不见您又漂亮了。”
“我刚刚出门看见有个人很像钟意,没想到她真在这儿吃饭。”赵西雾说话极妥帖,三两句就将人哄得高兴,“我和钟意假期好久没见啦,能不能从您这儿把她借走呀?”
方玉莹知道女儿不喜欢待在这儿,她拉笑着说了声可以,末了抬眼看了下她,小声添了句,“年夜饭记得回家吃。”
深长的走廊一时寂静无言,只有赵西雾裸色高跟鞋落在透亮瓷砖上的声音。
良久,赵西雾开口,“说真的,自从你跟了靳宴舟,我还挺害怕在一些场合遇见你的。”
这话题太突兀,钟意一时不知道回什么。
在靳宴舟这件事上,她向来有失智的沉.沦,没办法理清爱与欲,纠缠与真心,于是放纵着,掷下一场狂热的豪赌。
要到门口的时候,钟意摁住了赵西雾放在门把上的手。
她眉眼沉沉,语气却温柔,“西雾,我交朋友向来只看真心。”
赵西雾明白了,如释重负笑了起来,推开门牵住她往里面走。
进去才知道另外有一番天地,三间包厢打通的连贯,入眼视野便开阔明亮。
吧台处放着的还是熟悉的港乐情歌,金灿灿的酒瓶堆叠半人高。琉璃灯光一打眼晃过去,满屋的莺莺燕燕娇笑,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作“乱花渐欲迷人眼”。
钟意刚踏进去就被舞池中央跳舞的男男女女挤到了角落。
赵西雾扯着嗓门拉着她奋力往前走,甜腻的香水味堆叠在鼻腔,打量的目光四方打来,有人拉着赵西雾问,“新来的妹妹啊?谁家的?”
赵西雾笑了下:“靳先生的人。”
那女人忽然歇了声,目光自上而下将钟意打量了个彻底,好像有点儿不甘心,却还是不情不愿打了声招呼,“靳先生在那边呢,你去找吧。”
这圈子好像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或许心里有再多的鄙夷不屑,明面上都要装出一副和气善意的模样。
钟意不是没感受到那些恶意,她挺了挺脊背,贴着赵西雾的耳边问:“这么多人,怎么好像都认识靳宴舟?”
听到她这话,赵西雾低低嗤笑一声,“钟意,你到底有多了解他?”
这问题叫钟意站在原地想了好久,她想,她是了解靳宴舟的,同床共枕许多日,他们有着超脱普通人的亲密关系。
可她又应该是不认识靳宴舟的。
他像是海浪翻涌中无声对峙的孤岛,那是一处无人之境。
酒水单子被她胡乱地折叠在手心,背面的空白处用口红写了一长串的联系方式。
这暧.昧的交换本该是场浪漫邂逅,却被这些游走惯的富家弟子随意扔卷在一旁。
人声鼎沸的热闹,钟意站在这儿,像个局外人一样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