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因为他是?好的。
思?归睡醒觉时,看着旁边的盛大少?爷,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冬日暖阳洒在他身上,盛淅的轮廓如刀锋般俐落,目光深邃。二轮复习开始后他甚至有点势不?可?挡的意味——余思?归隐约猜想,他高三也不?回上海的原因……可?能是?高傲吧。
对他来说,可?能无论在哪考,都是?差不?多的。
——因为他是?那样强烈的人。
思?归闭上眼睛,将脸埋在臂弯中。
学校里睡觉总归比医院里舒服一些?。
有时妈妈半夜起夜,而她自己无法?照顾自己,思?归就只能睡得浅点儿,方便?照顾柳敏的起居,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家中。
而人身终究是?肉做的,余思?归再强韧的意志力也无法?长久地弥补这?种?消耗,难以避免地开始在课上昏昏沉沉,心不?在焉。
高中生活快结束了。
三年远比想象的要短暂,这?班上的大家分道扬镳近在眼前,思?归朦朦胧胧地看着盛少?爷,在心里谋划着一场道别。
可?能多年后还会再见吧,归归模模糊糊地想。
毕竟要走上那条有来无回的路,他们俩人在路上再次相逢,多半是?必然的。
但?是?在整理?起自己心里的喜欢之前,在挥刀断乱麻之前。
——归归要和他说再见。
余思?归眼眶泛红,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心想等多年再见面的时候最好我连孩子都有了……喜欢这?样的人真?是?倒霉,十?项全能选手,长得也不?错,以后真?的能找到代餐吗……
而且找代餐对另一个人也不?公平……
我只是?嘴上说说,其?实没打算当人渣的。
余思?归心里委屈,小小地抽噎一声,接着头发被轻轻摸了摸。
龟龟:“……?”
“又怎么了?”盛淅挺淡漠地问。
盛少?爷漫不?经心,单手揉着小同桌后脑勺儿,另一只手还拿着笔,一心二用还游刃有余——接着想起什么,安抚地搓了搓思?归的后颈。
过了会儿,似乎觉得不?够似的,他得寸进尺,连后颈皮都揪了揪。
“揪我做什么?”龟龟呆滞地问。
同桌并不?抬头,散漫地勾道选择题,说:“听见你哼哼唧唧了。”
“……”
“你才哼唧了呢。”归归坚决不?认。
然后她气呼呼、凶狠地威胁:“你把手松开!”
盛少?爷很吃威胁这?一套,听话地稍一松手——但?没有完全松,而是?以手指故意缠住思?归的辫子,压着她球球形状的马尾,拍皮球似的压了一压。
马尾巴‘叭叽’弹了回去,非常蓬松。
皮球归:“……”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的辫子?思?归至今难以理?解,而且有时甚至会认为盛大少?爷对自己的宠爱,可?能来源于对她头毛的喜欢……
下一秒,盛淅淡淡道:“下节课老贺要考试,别睡了。”
他说完松手,平淡地移开了视线。
龟龟于是?支起疲惫的脑袋,准备迎接一场随堂检测。
窗外,深冬大海绵延铺展,漫了条条白浪,白云滚滚。
昨天半夜扶妈妈起来上厕所后余思?归死活没睡着,头昏昏沉沉,像是?灌了一斤铅,撑着脑袋看一边的盛淅。
盛大少?爷浓密短发垂着,只露出挺直刚毅的鼻梁,正收桌上课本。
思?归呆呆望着他的侧颜,有点心酸地想——
——该怎么和他道别呢?
余思?归心绪乱如麻,脑海中却?有画面萦绕不?去:譬如那年盛淅挡在她身前,在雨里握起归归的手;又譬如盛大少?爷在田埂里和她说话,与他周遭的星星。
年少?时遇见的,过于惊艳的人。
但?这?些?缤纷绚丽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今早思?归在妈妈枕上所看到的东西。
一团厚厚的、似乎刚掉下来不?久的头发,还有枕头上渗出的血水。
思?归一声不?吭,咬着嘴唇想哭出来,但?最终只是?趴在了桌上。 她埋着脸没看盛少?爷,把泪水死死忍住,心想我就是?死了,也不?要被他同情。
-
元旦时,家里来了个思?归都没想到的访客。
家里的访客是?当年的课题组的后辈师妹。
说是?后辈,如今其?实也独当一面了。
当年课题组散了后,这?个师妹独自下了西南,不?温不?火地当了个大学老师,这?么多年师妹研究领域换了又换,如今市里有个学术交流的小峰会,她带了两?三学生来参加,顺带来探望生了病的大师姐。
思?归要叫她阿姨。
阿姨见到思?归十?分惊喜,连声说小小龟已?经长这?么大了,然后关上门,同大师姐叙了一下午的旧。
……
她们在里面叙旧,思?归缩在客厅写作业。
年关将至,二轮复习已?经到了争分夺秒的阶段,高考倒计时已?经掐到了160天,百日誓师都已?经迫在眉睫,学校里比归归底子好的人可?能不?多,但?底子好也得付出相应的努力。
她一边写,手机里例行冒出几条班级群里的消息。
——陈冉有道不?会的题。
思?归自顾不?暇,暂时没管,结果过了会儿盛淅出来,把解题步骤发进了群里。
归归看着群里盛淅利索整齐的解题步骤,下意识点开他的头像,看见他这?几个周似乎新发了几条朋友圈。
——而盛少?爷和思?归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了三个星期前,内容也只是?盛淅很淡漠地对请假的归归说了下学校近期的安排。多半是?老师让他通知自己的同桌,他才降尊纡贵地来说的。
少?爷不?易察觉的冷淡。
思?归轻轻叹了口气,趴在茶几上继续肝。
但?还没写几个字,主卧的门很轻地咔哒一响,那个阿姨推门,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小归?”妈妈的师妹轻声道。
余思?归一怔,抬头:“她睡了?”
“是?,”
那阿姨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有点累,我一会儿没注意她就自己睡过去了……你是?在学习吗?”
归归认真?点了点头,那个阿姨凑过来看了看,感慨道:“……真?是?日月如梭,这?些?东西我都快忘光了。”
余思?归还没回答,那阿姨又不?好意思?地说:“……但?我猜柳师姐肯定是?一点都没忘,你妈妈是?真?的很强。”
……确实没忘。
余思?归记得非常清楚,过去的近一个学期,她在医院里垫着小桌板写作业,偶尔也会钻几道题的牛角尖,但?因为靠柳敏太近,从来不?是?个问题。
因为她妈都会。
语数英理?化生政,九零年代高考的七大主科,距离她高考至今已?过去了近二十?年,但?这?些?高中知识柳敏却?半点没忘,仍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
思?归听到妈妈被夸就有点高兴,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阿姨却?仿佛在里面听了什么似的,突兀道:
“说起来,你妈妈……没跟你提过她为什么和丈夫离婚吗?”
第七十章
“你妈妈刚刚和我说了些事儿……”妈妈的师妹犹豫道, “我有?点挂心,想问问看,你妈妈是不是没?和你说过你爸爸的事情?”
思?归稍稍一愣, 回答:“对。”
倒也不是讳莫如深。
但柳敏对思?归的生父极度淡漠, 加上这么多年思?归回家乡后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他们的消息, 关系甚至还?比不上陌路人。思?归只知道他们都在北京,日子过得不能算差, 但也没?好到哪去, 生父再婚, 有?了一子。
早些年思?归生物上的奶奶去世, 当时生父给柳敏打了个电话,似乎想让思?归去奔丧,那是余思?归第一次听见妈妈对着电话里大发脾气, 让他滚。
——让他们别惦记她的女儿。
余思?归偷偷听了那通电话, 却没?往心里去。
因为生恩比不过养恩。
余思?归没?有?那帮亲戚也一样过得很好,健康而?快乐。
“你爸……”
那阿姨看了看主?卧的门,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被门里的人听到, 说:“你爸是你妈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勉强算是同校同学吧, 不过我们电子工程跟生科来往不太密切。而?且我毕竟和柳师姐差好几级,很多事也只能道听途说,所以?我说的不一定准。”
归归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妈妈的往事, 还?是关于自己的生父,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你妈是怎么和你爸在一起的, 我其实不知道。”
阿姨轻声?说:“当年柳师姐就是系里的第一,本?科就开始给张老师……也就是张爷爷, 给他帮忙,能力很强,张老师从那时候就很喜欢她。” “但是研究生快毕业的时候,柳师姐突然宣布,要和你爸结婚了。”
余思?归震惊至极:“啊?”
思?归甚至很难相信这是妈妈会作出?的选择,她记忆中的妈妈是理性的,是成熟的,不会感情用?事的。
她不了解婚姻的始末,却觉得那时的妈妈冲动得陌生。
阿姨笑道:“——年轻嘛。”
“我们那时候流行追求自由的爱情,”阿姨促狭地谈起自己年少的时候:“而?且柳师姐一直是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就不肯回头。”
年少的冲动。
“其实大家都觉得男的不太行……”阿姨说,“我只见过他一面,还?是上课的时候,他当我某门选修课的助教,我当时就觉得那男的很浮,油嘴滑舌的满口漂亮话,但从不落实到行动上,而?且很大男子主?义?。但连张老师下场劝阻都没?用?,你妈还?是坚定不移地毕业结婚生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