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山 第192章

作者:星球酥 标签: 都市情缘 现代言情

  “……”

  归归心想我?早就不害怕了。

  天色已黑,傍晚呼呼地刮风,盛淅不在,思归索性去收拾妈妈的藏书。

  她很快就要?去上大学了,多?半一走就是一学期,寒暑假才?能回来一回,在这么长久的空白中……

  “你会想我?吗?”归归拿着落灰的书,很轻地问。

  尘灰落在地上。

  淡薄的光中,余思归独自坐着,用湿抹布擦拭书顶和书口?。

  有些书是他人送的,有些书是从书摊淘的二手,上面以妈妈潇洒的字迹签着购书地点与日?期。

  横跨三十余年。

  ——那是妈妈近三十年的收藏。

  思归找到妈妈从旧书店淘的《刺鱼》。那是妈妈生命中最后的日?子读的小说,思归把它?带去医院,又冒着雨,把它?背了回来。

  书里描绘的,是一个有着诗人气质的落魄父亲。

  她翻开泛黄虫蛀的书页,看见妈妈用自动铅划下的那句话: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书中的孩子说:

  「——你可以喜欢一只小狗,但你不能爱上它?。」

  “……因为爱,是可以把自己的一切献出去,”

  思归喃喃地看着“喜欢小狗”后面跟着的那句话:

  “——连性命都可以。”

  思归想起妈妈和盛淅。

  ——妈妈爱她。

  从抱着她,冒着大雪离开的夜晚,到咽下最后的气息为止。

  妈妈也?爱自己年少时的梦。

  从属于她的那棵梧桐树下蔓延。

  年少的她骑着单车跨越山海,穿过无边际的青绿原野,粗花布裙在风中飘扬。

  她骑过梦的每一个脉络,在无数个春天摔得粉身碎骨,却至死不悔。

  思归放下《刺鱼》,拿着沈从文那本《湘行散记》。

  余思归仔细擦拭书口?上的灰尘,翻开,看见沈从文在去湘西的路上,泊缆子湾、过青浪滩时,向?在北京的张兆和寄去的家书。

  一九三四年一月,沈从文回乡探母。

  他此去湘行,与张兆和分?开后,仿佛和她有说不完的话。他和他的三三讲沿途山雪与水手,讲他在路上吃的煮蛋与香干炒肉,讲漫江芦苇花,讲水手摇橹时,跨越湘水的歌声。

  讲他在水上淌的心。

  “风大得很,我?的手脚皆冷透了,我?的心却很暖和。”近百年前的沈从文写道:“但我?不明白什么原因,心里总柔软得很。”

  他对张兆和说:

  “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难过。”

  ——盛淅爱她。

  从遥远的一场大雨里开始。

  ……

  思归把书擦干净放回书架,又蒙上一块花布,夜里飘起毛毛雨,手机上是盛淅发来的消息。

  他问:“归归在做什么呀?”

  归归放下抹布,回他:“在整理书架。很快就要?出远门了,我?怕妈妈的书晒坏。”

  “那我?明天搭把手。”他道。

  盛少爷顶着和归归的情侣头像。两个人头像是两只依偎的小狗,有种笨呼呼的可爱。

  思归仰头看那面整墙书柜。

  夏天多?雨起雾,老房子返潮,除湿袋里水已经?满满当当;书柜上书太多?,有些柜板都压弯了,有种不堪重负之感。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

  “好。”归归挠挠头。

  盛淅又发了个很可爱的小猫表情包,问:“明早想吃什么?”

  归归笑了起来,开心地回复:

  “想吃甜玉米。”

  “那我?去的时候给你带。”他笑道。

  -

  清晨,门厅处,盛淅提着早饭。

  雨后空气清新,清晨朝阳金灿灿地滴着水。

  他套着件白T恤,带了块双陀飞轮计时表;思归在门厅处和他抱抱,盛淅笑着搂她,两人在门口?抱了一小会儿,就把一整个上午花在了收拾书架上。

  妈妈的藏书实在是太多?。

  盛淅办事确实认真。他带了塑封膜来,拿吹风机,把那些蛀得厉害的旧书都封了起来。

  余思归家的书房很暗。

  书籍的保存怕阳光,妈妈最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选中了这间背阴的房间。

  窗外葡萄藤蔓与藤萝缠在一处,在树影中,露出一线雨后初霁的蓝天。

  “所以我?想趁现在把这里照顾得妥当一点……”

  “一走就是四五个月……”

  她坐在地上,边包书边说:

  “再想顾上这里就难了。”

  思归说出那句话时,突然觉得非常难过。

  ——像是把妈妈留在这里,她自己出去闯荡一般。

  盛淅把书放在书架上,看着被压弯的板材,忽然道:

  “要?不要?把这儿修修?”

  归归一愣:“啊?”

  “找人来重做一个。”

  少爷按按微弯木板,若有所思:“你同意的话,我?就找人来定制。”

  余思归心里蓦地一软,望着盛淅的背影。

  他的细心润物无声——却总会在某个细节让她明白,他在意余思归的感受。

  ——就像盛淅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下午。

  归归心里又酸又难过,胡乱点了点头,觉得书架可以重新做一个;却又忍不住想,刘佳宁对她一向?不太喜欢的盛淅,松口?说出自己的行踪的原因,或许就是它?。

  “……确实一走就要?走很久……”盛淅说。

  “我?一会儿再检查下二楼,”他随口?道:“哪里坏了的话让他们一并做了。

  他的确是个芝兰玉树般的君子。

  思归忽然十分?紧张,手指发凉,像是肚子里的小卡比兽使出一招滚动,撞在她肚皮上。

  盛淅道:“说到这个,我?想把你家落地窗改一……”

  “盛淅。”归归小声道。

  盛淅:“嗯?”

  “……我?……”

  归归面颊红了起来,指节却紧张得发白:“我?想好了。我?要?和你住。”

  少爷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声音非常温和:“好啊。”

  思归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我?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她说不出来。

  别紧张……归归含泪拼命告诫自己,少爷是很正直很君子的人,他是会知情同意的,而且非常坦荡,不会想很多?……我?们都很坦率而且很顺水推舟……反正感情早就到了……

  “我?做好准备了。”

  归归没头没脑地憋出这么一句。

  耳朵红得如血。

  “……”

  盛淅多?半没反应过来,没有说话,一片沉默之中。思归却觉得卸下一个大包袱,揉了揉差点哭出来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道:

  “我?也?想要?你。”

  “……”盛少爷仍未表态。

  “因为我?喜欢你,”归归跪坐在书房地上,小心地摸了摸他的手背,把他的手捏在自己手里,很认真地说:

  “所以我?也?想和你睡。”

  盛少爷静了很久,望着龟龟细白且薄的腕与骨,慢条斯理道:“你真想好了?我?可能挺烂的。”

  龟龟呆了一呆。

  “你不行吗?”龟龟有点难过地问,“你以前跟我?都是演的是吗?”

  盛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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