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屿
尚遵笑,语气内尽是妥协,“好。我们暖暖才是外公一点点养大的金疙瘩,外公肯定不会偏向于外人。只是外公怕你未来会后悔,仅此而已。”
她年轻气盛,从小被全家人捧在手里心里。
又仗着尚家遮天权势,乃至于整个沪上,谁敢不给她尚大小姐半分颜面。
“只要我们暖暖说一句喜欢,他们黎家那点破事,外公出面摆平。”尚遵轻拍着她后背安抚,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宠溺至极,“我们小公主不知道能来这世上走几遭,但这辈子既然做了尚家的金疙瘩,外公就不会让你有得不到的东西。”
连日的压抑情绪,尚禧暖颤抖着肩膀抽泣,“不要!我不要外公再为了我被外人指摘半句。暖暖全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能比外公更爱我的人了。”
尚遵看到她哭,眼眶也随之红起来,“傻孩子,以后真不会后悔?”
尚禧暖吸了吸鼻子,咬着唇角久久酝酿出坚定的两个字,“不会!”
“好!”尚遵满目疼惜地给她擦干眼泪,“现在不后悔那现在就不见他。”
“以后后悔了,想见了,大不了外公再把他捆着,绑着,就算打断他的腿,也让我们公主殿下见到。”
大小姐被逗笑,一时间泪花和笑声都失了序。
老爷子哄了半晌,也算是没辜负陪年轻人熬了个夜,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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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纾解的大小姐,躺倒在床上。
再看院落外的电闪雷鸣,心头都起了凉意的涟漪。
于是她开始寻找电动窗帘的遥控器,决定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只是还没给她足够的寻找时间,她卧室通往院落的落地窗门就突然被推开。
卷席而来的雨丝和泥土腥味,一时间齐齐涌入馨香室内。
恰时的电光惊雷,更是直接映出始作俑者的面容。
黎锡然整个被暴雨浇透,衬衣紧贴于胸膛,西裤和鞋子踩了满地的泥泞。
从前那张矜贵斯文的英伦绅士面孔,都如同被外面的雷电撕碎。
大小姐被他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只怔怔盯着满携潮欲的他,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直至她被拥进一个分明冰冷,却又满是炽热的胸膛之内,尚禧暖才反应过来去推桎梏着她的人。
不知是不是极度的惊悚,她声音都被汹涌的雷电堵回了喉间。
唯听耳边传来黎锡然嘶哑的低哀,“暖暖,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第20章 银碗盛雪
◎这算不算,你还关心我?◎
在被黎锡然突然闯入卧室, 抱住几秒后,尚禧暖才缓过神尖叫出来。
大约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会是黎锡然做的事。
原本以为他放下工作, 追自己到沙漠,已经是极限了。
“暖暖。”黎锡然灼烫的气息就打转于她耳畔,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也满是低哀,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尚禧暖心脏迅速跳动,全身都被湿漉漉的他裹上夜雨泥泞。
大小姐惊魂安定后, 咬着唇角紧皱眉头, 屈膝便朝着黎锡然小腹猛然撞去。
黎锡然吃痛, 下意识想要松手,下一秒却又抱她更紧。
“黎锡然, 你这是擅闯民宅。”
“暖暖,我只是见不到你,很不安心。”
“你何必呢?”大小姐冷笑, 几分悲凉, “何必这样不给人半点喘息的空间,我以为在沙漠已经和你讲得很清楚明白了。”
黎锡然声音都在颤抖,抱着她的手臂也收得更紧,几乎带着恨不得将她融进胸膛的力量, “我承认, 我就是不想给你丝毫冷静的时间。”
“暖暖, 我深知你的性格, 想通了就真的可以放下所有。”她出生在尚家,普通的钱财礼物, 在大小姐眼中不值一提, 感情于她, 更是情绪价值大于所有外在所有。
“我真的怕了。”他深吸一口气,无奈,消散不掉的不甘,想紧握却又不断伤害彼此的慌乱,“你现在就像是,决心要用更盛大的世界来稀释我的存在。我怕这个小小的风潮在你生命中落歇后,我也变得无关紧要。”
“暖暖,你不知我的世界,能喧嚣起潮波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他一直觉得自己无趣又死不掉的人生只存在了二十八年,那个初夏的惊鸿一瞥,同样拯救了他尘封落满蛛网的世界。
“大小姐,我们不再闹了好不好。还像从前那样,我把能给你全部给你,这次包括昭告天下的爱。”
尚禧暖鼻尖猛地刺痛,想推他又推不开,想骂他时连心都是疲累的,“黎锡然,可我现在就是不想要了。”
她心里过不了一些坎,一些她自己都说不上的坎。
那种感觉就像是如鲠在喉,取不出来,又吞不下去。
何止是黎锡然在难过,在执着地不肯放手。
她也同样的,找不到从前那个自己了。
黎锡然缓缓放开她,单膝半跪在她面前。灼烫炽热的手掌摩挲在她颊侧,以绝对的低位者姿态仰视着她。
咫尺之间,能清晰可见他眼眶内闪动的泪光。
“暖暖,连我都是后知后觉。你的出现贯穿了我人生最璀璨的节点。”他曾经习惯于封闭自己,也不擅长去表达情绪。所以一律用温润无棱角的绝对圆滑迎接整个世界,可若安静回望过去会发现,一向情绪稳定的人,只为她连连失控过。
“我以前太破碎了。真的是,连我自己都讨厌。”所以他曾经对尚禧暖的爱只敢做到无底线的宠溺包容,但害怕她见识真正的自己,“现在,我把自己全然剖白。”
“给你看全部的黎锡然。他也有阴暗,情绪撕裂,坠入泥潭的一面。”那些做皱皱巴巴一团废纸的人生,尚禧暖是第一个肯把他捡起来,熨烫平整的人。
大小姐紧咬着唇角,她闻窗外暴雨如瀑,听黎锡然情真意切的心里剖白。
心里那座倒塌的南墙,好像也被这场潮湿梅雨洗刷。
曾经的她以为,黎锡然是绝对冷静的,就连他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做到隐忍不宣。个人爱恨,更是几近寡淡,面临再大的风波,都能从容不迫,淡然置之。即使是锥心的悲苦,好似也只能停留在他微微蹙眉的瞬间。
此刻黎锡然的失控,仿佛让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他。
也透过他如今易碎的理智,看到了不曾得到回应的四年里。他的无限沸腾,那些被清醒的审慎,遏抑而下的汹涌爱意。
“暖暖。”他跪俯于她脚边,像最虔诚的教徒,“我们和好吧。”
大小姐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下一刻,就被突然出现的尚澹打破。
尚澹一脚将黎锡然踹倒,再急忙把尚禧暖护在身后,“黎锡然,你他妈疯了,大半夜来我妹这里耍流氓。”
黎锡然倒在地上,唇角都是血。
他只看了眼满是惊慌的她,然后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你有没有伤到,他没怎么你吧?”尚澹也没理会地上的黎锡然,只紧张的上下检查尚禧暖是否受伤。
“哥,我没事。”大小姐扯过软榻上的薄毯披在身上,“他还是来求原谅的,没对我做什么。”
“没事就好,以前也不知道他这么不要命。”尚澹这才去扶地上的人,“你睡吧,我把他送回黎家。”
暴雨的夜,大小姐迟疑道:“会不会不安全?”
“那我也不允许他住在咱们家。”尚澹又环顾她房间一圈,“赶明,我就让人来把你房间全部加固一遍。”
大小姐点头,目送尚澹将黎锡然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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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平静,她看着全身的狼藉,不得又去清洗一遍。
再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雨打树叶,反而睡不着了。
她不想回忆刚刚的黎锡然,但脑子却一个劲为她实时推送。
大小姐烦躁地拉着被子,将自己整个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要睡着时,再次听到敲门声。
“哥?”
尚澹见她应音,推门而入,“送回去了,放心吧。”
尚禧暖侧躺着,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其实也没必要和我说。”
“看你房间亮着灯,以为你想知道些什么。”尚澹将她床边软椅上的电脑拿开,看似随意地坐下。
“我刚送他到黎家,原本以为会有人照顾,结果他那个养母直接让我把他丢在卧室地上就可以。”尚澹看她一眼,见她没什么抗拒情绪,继续讲道:“他是我送去的,万一这一夜有个好歹,还不赖上咱们尚家了。我就又好心地拿淋浴给他冲了一遍,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丢到床上才回来。”
大小姐撑着头,上下打量尚澹,“你什么时候和他那么要好了?”
“我什么?”尚澹闻言起身,“你知道和他这种人做朋友有多累吗?以前一方面为了生意,一方面因为你。我还能为什么。”
“我就随便问一句而已,干嘛那么激动。”尚禧暖翻了个身,“哥哥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也困了。”
尚澹临走前,又扶着她墙边墙壁问,“他小时候,没少被他那个养母打吧?”
“嗯?”
“以前看他也是矜贵的大少爷,没想到能有一身的伤。而且那些伤,明显都是留的老疤,只能是他小时候落下的。”
说完,尚澹直接推门离开。
独留尚禧暖坐在床上发愣。
什么叫做,他小时候没少被陈韶怡打?
他不是被扔在宛宫一号,自生自灭吗?
尚禧暖没有太明白尚澹的话,且此刻也不太想继续去回忆关于黎锡然的事情。
摁下灯源总控后,她又在黑夜里辗转到黎明天色,才昏昏睡去。
翌日,临近正午。
沪上的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去,晴日再次笼罩整个沪市。
尚禧暖被敲门声吵醒,有几分烦躁,“谁?”
她已经快因敲门声产生PTSD了。
“暖暖,是曦曦的电话。”蕙姨推门,手里举着公馆的公呼。
尚禧暖这才发现她的手机依旧保持关机状态,被她丢在软榻上。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