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天糖
江燃瞥她一眼,拎着印有中心医院标识的塑料袋出来,里面是病历本、各种单子以及X光的片子,知道她没事,把塑料袋甩了过去。
白栀张开双手接住,乖巧拎着。
她说要回学校,江燃默了默,冷不丁道:“你不饿吗?”
“不饿。”
“中饭、晚饭都没吃,你吃空气饱的?”
“你饿吗?”
“……废话。”
从早上白栀扭伤,他的心就高高提着,胃也难受,赌气骑车先走还摔了一跤,疼都不知道,哪里知道饿?这会儿看她能走了才晓得饿,快饿死了。
他领她去吃饭。
就在医院后面过去一条街,新建的商业广场,四周停放着光鲜的私家车,食铺也全是看起来就很贵的特色私房菜。
白栀坐下,看过菜单,只要了一碗鸡汤粉。
东西挺贵的,她没有什么零花钱。江燃要了炸丸子、炒牛肉、卤猪蹄还有一锅海鲜粥,点菜都不带停顿的。
白栀眼皮跳了跳,去摸裤兜。
他看都没看她,撕开保鲜膜取碗碟,熟练地用茶水洗了一遍,然后又一遍。
“紧张什么?跟女生出来还能要你给钱?”
白栀拢了拢手袖,停顿片刻,平静道:“你经常请女生吃东西哦。”
尾音拖长了。
不是她平时说话的腔调。
江燃一怔,没答,把洗好的碗碟推过去,想了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白栀红着脸正要说谢谢,少年又把碗碟收了回来。
“自己动手。”
“……哦。”白栀飞快看他一眼,低头用筷子戳开保鲜膜,刚想开口问他要电话,现在全部咽了回去。
真是的,干嘛问些不该问的问题。
他请谁吃饭重要吗?
菜很快上来。
白栀喝口汤,舒服地眯起眼睛,好久没喝鸡汤了,一连喝了好几口才举起筷子捞粉。
江燃收回目光,无聊地捡着面前的菜。
“我尝尝。”他垂着眼睛说。
“我吃过了。”白栀从雾气腾腾的瓷碗抬起头来,脸嫩得能掐出水,嘴巴沾着亮晶晶的油光。
江燃喉结动了动,直接把汤粉的碗霸道地端到面前。
白栀没办法,只好端起碗吃饭。
剩的鸡汤粉不多,江燃两口捞了,连汤都喝光,见她一个劲吃饭,皱眉道:“你是饭桶吗?先吃菜。”
“哦。”
白栀夹了牛肉,几次想啃猪蹄都没下筷子。江燃真的有点毛,直接把装猪蹄的盘子放到她面前,口气怪冲,“快吃,吃什么补什么。”
白栀一怔,忽然笑起来。
从小妈妈就教她只捡面前的盘子吃,当着人的面不要啃骨头,太难看。爸爸从不关心她吃什么,怎么吃,会把盘子放到她面前的,除了一直照顾她的保姆,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那你是不是要吃猪头?”她揩下眼睛,笑盈盈问。
“……”
“嗯,对了,还有猪心猪肺。”
“骂谁没心没肺呢?”
江燃抬头,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第15章 悸动
“对不起……”白栀赶紧道歉,面露慌张,眸光躲躲闪闪,像个做错的孩子,“我的意思是吃什么都行,但你要少吃点醋。”
江燃的怒火烧成脸上绯色的红云。
冷酷桀骜的少年像只炸毛的虎斑猫咪,桃花眼亮得惊人,睫毛不受控制地轻颤。
白栀的心倏忽柔软,默默给他舀饭。
“谁……谁吃醋了?”
“我乱讲的。”
“可以啊,白栀。”
江燃咬牙切齿坐回位置,眼中的火逐渐熄灭,怒气褪去,懒洋洋杵着下巴,鼻骨傲人,如锋如刃,唇翘有珠,似花非花,潋滟眉眼从咄咄逼人变得清冷迷离,像一片开到奢靡的桃花林,说不出的风华绮丽,又带着盛极必衰的哀艳。
男孩子长成这样,谁受得了?
白栀收回目光,告诫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太主动,会吓退他。
男生应该不喜欢主动的女生吧。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一顿饭悄无声息吃完,江燃将她送上出租,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白栀握着手机,往后凝视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依依不舍转回头。
他竟然都没回头看她。
一眼都没有。
江燃身上汽油混合草木的味道还残留鼻腔,微凉的怀抱竟然让她产生了……依恋,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
电话号码还是没要到。
下次单独说话,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期中考试,他能顺利及格吗?
天有点黑,回去的路上会不会遇到雨?
他原来不能吃辣,刚才喝了好几罐豆奶,额头还是出汗了,却偏偏要装作没事的样子,真傻。
脑海中尽是他的事,一点杂念也没有,到家了,司机出声提醒白栀才愕然下车。女孩站在小区门口的绿化带,踮脚踩着台阶,来回踱步,雀跃的心却始终不肯安静。
她解锁手机,翻开通讯录想给老周打个电话报平安,赫然看到J字行,第一个名字就是江燃。
“咦。”
白栀点开,里面是一串尾号0777的超级靓号。
这是他的号码。
只有江燃才有资本用这样的号码。
对了,在医院,他用她的手机接过老周电话,就是那时候一边跟老周吵架,一边悄悄录入的吧。
怪不得当时觉得他话有点多。
远处,夕阳西下。
密集的楼栋、低矮的厂房、澄澈见底的普渡江以及公园的矮梧桐全部染上哀愁的暮色。
可是白栀却觉得天亮了,往后都不会再有黑暗。
原来当她处心积虑要他电话的时候,他也处心积虑想把电话给她。白栀看了许久,看到天光丧失,夜色入侵,全世界都陷入迷蒙诡谲的黑暗才带着满心的光亮快活走进小区。
“白栀。”
季浩然坐在长椅,不出声简直像座雕塑。
不晓得等了多久,男生身上沁着深秋的凉意。
“没事吧,老周说你受伤去了医院……是江燃动的手吗?”
“不,我自己摔的,不关江燃的事。”
季浩然腮帮动了动,沉默片刻,递过鼓囊囊的书包,“不知道你要用什么书,全部装回来了。”
白栀接了,望着他脸颊的伤口问道:“没事吧?”
“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你……”
“没跟老周说,太丢人了,还叫你看见了。”
季浩然低下头。
白栀过意不去,想了想,说道:“江燃占有欲太强,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在放学后问我问题,就在小区的凉亭,这边晚上还有灯。”
季浩然眼睛一亮,笑起来,牵扯伤口跟着痛,笑容很快扭到一起,变得狰狞。
白栀笑起来。
他捂着脸也跟着傻笑,片刻后小心翼翼问道:“你跟江燃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太阳。”
“啊?”季浩然神情古怪,许久,猛拍大腿,“知道了,你跟我姐一样言情小说看太多,走火入魔。”
“欠打啦,小心我告诉你姐。”
“别别别,开个玩笑。”
白栀和江燃的关系无法用言语解释,就像她无法跟旁人解释,刚才那一瞬,是如何把夕阳当作日出。
说过再见,两人分道扬镳。
白栀给老周打电话报平安,想了想,也给江燃发了条短信: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