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天糖
雨声嘭嘭嘭。
像流星炸地球。
打得伞布震颤,往里凹陷。
几百米的巷道走了十几分钟。
终于站到台阶,江燃都湿到大腿了。少年攒起布料拧水,哗啦啦的黄水砸在地砖,溅起细碎的水花。
他攀着白栀肩膀,脱鞋一倒,甚至放生了一条不知道怎么钻进去的泥鳅。
雨太大,河水倒灌了。
老城的排水系统向来拉胯,一到暴雨天就是小威尼斯。
江燃低声骂:“靠,老子成鱼缸了。”
司机出来撑伞,急得够呛,“少爷,早知道水这么深,你就该让我进去背你啊……”
江燃摆摆手,皱眉,“我又不小了,哪还需要背啊。”
白栀小声道:“我也不小了。”
九月满十八,但是算上前世活的岁数,两辈子加起来都快五十了,结果让江燃小孩似的背出来。
真是的。
这么宠她干嘛。
江燃拧她小腿,“别扭什么,你看看你自己,豆芽菜一样,水一冲就跑了。”
白栀拨乱少年半湿的发,又气,又暖。
她想起些前世刚进公司,给大 BOSS 送东西,来着大姨妈的还在路口的暴雨中等了两小时。
那种痛,沁着凉。
回家后小肚子剧烈绞痛,捂在被窝里骨头都在寒颤。
她不是不能吃苦,独自长大的孩子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但如果有人遮风挡雨,她原来也不必长出柔韧的茎叶抵御暴雨。
温室里的花朵不是什么好词,但野草终其一生,也不过是想求个温室好好生长吧。
白栀回宿舍。
江燃回家。
第二天见面,他有点流鼻涕,但是身体素质太好了,也仅仅是有点流鼻涕。
白栀的考场此起彼伏都是咳嗽声和擤鼻涕的声音,她想起来了,前世也是这样的状况,一场暴雨害得许多考生都感冒了。
当时她淋了雨没有咳嗽,就是头晕,浑浑噩噩的,注意力很难集中。
白栀当时还小,体会不到冥冥中的“考运”,现在却明显感知到了,江燃,带给了她“考运”。
早上,她迅速写完理综还有余力检查两遍,下午最后一场英语也是,写完作文放笔还有四十五分钟。
暴雨过后,放晴了。
她的位置能晒到太阳,白栀像只猫咪趴在桌上一边检查一边开心,开心什么呢?
考多了,都有预感的。
她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超常发挥了,出考场,狠心用流量登录 qq,看同学们七拼八凑的答案。
失误几乎没有。
懵的竟然都对。
就……幸运到离谱。
操场上人头攒动,等监考老师核对完试卷,保安开门,大家蜂拥而出。
有的没写完抱着父母哭到晕厥,有的聚精会神讨论答案,为个知识点争得面红耳赤,还有的就知道傻乐,考完在空中甩着衣服学人猿泰山嗷嗷嚎叫:
放假啦!
浪起来!
去happy呀呀呀~
出了三中的巷子,外面马路好多车。
挤得水泄不通。
太阳火辣辣炙烤地面,空气都变形。路边有几个小摊,卖冰水的、卖卷包的、还有卖酸萝卜的,酸萝卜切开撒上红通通的细辣椒粉一拌,特别好吃。
白栀一见酸辣的就走不动道,反正要等江燃,果断走到对面,问了价钱,然后掏出五毛巨款。
摊主是个手脚利落的中年妇女,忙得笑开花。
好些女生围在旁边,买到了,提溜着小小的塑料袋用竹签戳进嘴里,嚼两口,脸皱到一起,然后辣得不停吸口水。
白栀终于买到了。
才吃两块,嘴皮就像《东成西就》里中毒的欧阳锋——脸上挂了两根呆萌肥香肠。
“好辣……”她眼泪都出来了,不停往嘴里扇风,“辣死了辣死了……再来一块……”
叭叭——
车喇叭震天响。
白栀回头,忙去捂脸。
江燃开着跑车到了,后视镜上还绑着一把粉色和紫色的心形氢气球。
彩色卷带缠着气球在空中花枝招展,浪漫得不像话。
好多人都在看。
“哇,跑车……看后面的排气管,天呐,好拽啊啊啊啊!!!”
“开车的好像跟我们差不多大哎,谁啊,这么有钱。”
“来接女朋友的吧?”
“我的天,他长得好绝,女朋友该有多漂亮啊?”
四面八方投来灼热的八卦视线。
下半身长裤板鞋,上半身粉色体恤还套件江一中校服的白栀瞬间无地自容。
他好拉风啊。
衬得她像只土狗。
江燃摘下墨镜,从窗户伸手拽白栀胳膊,“装看不见?!”
白栀挡着嘴,“没有、没有!”
绝对没有!
江燃面露狐疑,打开车门抓住她的手,狠狠往下拉,一看白栀红通通的肿嘴皮,雾黑的圆眼盛满泪光,鼻尖红得像圣诞老人的驯鹿,顿时笑得直不起腰。
她捶了他一下。
他没好气道:“背着我偷吃还有道理了,栀栀,你嘴上怎么挂着两根香肠,哈哈哈哈——”
第102章 嚼碎
白栀弯腰坐进车,忽然笑起来。
江燃瞥了一眼,“笑什么?”
女孩拎高五毛钱买的酸萝卜,眼睛又亮又圆,像两颗意外坠落地球的星子,“酸萝卜也没想到这辈子能坐上百万跑车。”
江燃笑了声。
桃花眼和她一般明亮。
他们心意相通,如此相衬,就连笑的弧度也有蜂蜜的黏着和夏日汽水的香气。
车在道路缓慢行进,挂在外面的气球歪了又歪,像是不肯走路的熊孩子,被线扯着跟在车屁股怠惰地追。
白栀吃完,团了垃圾,够在窗边往垃圾桶瞄准。江燃拍了下她拱高的屁股,打开车顶。
这是辆硬顶敞篷车。
车顶一开,全世界汹涌而来,人们好奇又不敢太好奇的目光,闪闪烁烁,白栀被看得虚荣心膨胀,但扔完垃圾,注意力立马转移到气球上。
其实如果能抛开物质,女孩子永远是浪漫生物。
紫色和粉色的爱心气球飘飘荡荡。
昨夜暴雨洗过的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多好的天气啊,心胸和天空都融到一起了。
她解下气球,将线悉数绑在手掌,拽着气球像个五岁毛孩一样兴奋地啊啊叫。
江燃按响喇叭。
遇到红灯,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喊:“我们毕业啦——”
白栀跟着喊:“我们毕业啦——”
四周坐满考生的汽车跟着鸣笛,远远近近响起各种各样的呼喊,今天考试的人都在说:我们毕业啦。
离开种满梧桐的老街,跑车速度加快,风像水一样在指间和发间流淌,白栀打电话问季雨晴在哪。
季雨晴说在团结中学门口,欧阳月也是这个考点,两人坐在路边对答案呢。
白栀还记得和她的约定,朝江燃说道:“我们去团结中学吧,小晴一直想坐跑车。”
江燃一调头,直奔目的地。
车到了。
季雨晴都傻眼了,站在人行道,抱着草稿纸和书包使劲蹦跶,欧阳月眼睛都看直了,却没有第一时间走近。
白栀站起来,“班长,小晴,快来呀。”
季雨晴疯婆子似的奔过去,回头看欧阳月缩手缩脚不肯靠近,摸一把车身又跑回去拽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别怕,跟我上!”
两人坐到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