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犬吠
楸楸掐着时间去洗了个澡,出来刚吹完头发,便有门铃声,她去开了门,一个穿着家政制服的阿姨站在门外,楸楸核对了身份才请她进来。
在上海转悠了两天,吃了许多当地美食,楸楸又拍了一起vlog。
她的上个视频,标题起得很成功,【weekly vlog:香港之行抑郁症患者增肥之旅 ep1】,发布一周多,哔站就有了一百多万播放量,大约是被哔站推了热门,她的粉丝也涨到三万多。评论热门是一些向往美食、旅游,以及同为饱受抑郁煎熬的B友自己的小故事。
这一次的vlog,她趁着家政打扫时间,在卧室剪辑出来。
标题:【weekly vlog:上海之行抑郁症患者美食之旅 ep2】。
等待审核的间隙,楸楸又剪了另外的视频,上次和裵文野在酒店的视频,他手机拍的全景还没有发给她,后来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她手机里倒是有细节部分的,楸楸做了一些片段处理,上传到P站,继上次在这个网站上传视频,居然已经过去三四年,这是楸楸没有想到的。
翻看着过去视频底下的评论,还记得第一次翻阅的时候,脸红心跳,几年过去,心底里已然免疫。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楸楸放下电脑,过去开门,家政阿姨站在门口,戴着手套,手里拿着抹布,告诉她:“雇主,有人在摁门铃。”
“嗯?”楸楸愣了一下,往大门的方向看过去,像是在附和家政阿姨,门铃应景又响了两声,“噢好,”她离开卧室,关上房门,“你继续忙吧。”
楸楸走到玄关,先盯着猫眼往外看,然而什么都看不到,昏黄灯光照映的同样昏黄地墙面,角落一个盆栽。
不知道来者是谁,楸楸不敢贸然开门,想着如果对方再摁一次门铃,她就给裵文野打电话。
最终对面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在玄关处杵了好几分钟,门铃没有再响起过。
楸楸感觉有几分蹊跷。
“雇主。”身后传来家政阿姨的声音。
“哎。”她回过头,看着家政阿姨。
“我打扫干净了,请你查验,没其他事情的话,我今天就下班了。”
“好。”
她在客厅和花园大致看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又不放心门口的人到底离开了没有,最后请保安上来转一圈,自然是没看到可疑的人,保安领着家政阿姨下去。
第62章 告别
◎「她想裵文野怎么忍心的!」◎
门关上后, 楸楸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楸楸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拿上手机打算出街觅食。
身边没个人陪,黄婉伶要陪对象, 小爸和暗恋对象一起出差, 剩她一人游荡在香港中环街头,人行道成双成对, 就她一人形单影只。
草草填饱肚子后, 楸楸决定去电影院看电影, 为此她专登过九龙红磡,黄婉伶说这里有家超过五十年历史的戏院, 这家戏院迄今为止还保留着传统经营模式,售票模式是人手划位,买票时想坐哪里,自己到柜台划位。
楸楸看了一部没法在内地上映的电影, 观影结束出来已是十点多钟, 不太想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便在路边排队买奶茶。
这家奶茶店生意红火, 前头人多, 估计这条队最快也得等个十几分钟才排到自己。没过一会儿,她背后已经排了几个人。
“妹猪, 妹猪。”背后传来叫唤,声音不说苍老, 可一听就是上了年纪独有的质感。
楸楸正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 对这些呼喊不甚理会, 反正不是在叫她。
直到她肩膀被人拍了拍。楸楸吓一跳, 回过头, 只见她的背后排着一个上了年纪的阿伯,皮肤松弛,眼下沟壑纵生,拄着拐杖的手背长满了老人斑。
“怎么了?”楸楸按捺住被惊扰的情绪,疑惑问,“有什么能帮到你吗?”
“你讲普通话噶。”老人皱了下眉,像是被劝退了一下,可皱眉思考两秒,不愿放弃,朝远处招了下手。
楸楸愣住,往他招手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大块头西装男人走过来,耳朵别着黑色耳机,像极了影视剧里的保镖形象。
楸楸骤然睁大眼睛。不会吧,她要被人街头绑架了吗?可街上这么多人,应该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吧?她该怎么办……?跑吗?可跑到哪里不都是街吗?都一样,还不如待在原地,好歹前后左右都是人,求救成功的概率或许会高一点。
就在楸楸头脑风暴时,保镖样的西装男人赶到,老头对他咭哩咕哝一句,保镖立刻恭敬地看向楸楸,“楸楸小姐,这位老先生咱们家少爷的爷爷。咱们家少爷您也认识,裵文野。”
“……”
一刹那,脑海里的兵荒马乱戛然而止。
楸楸思绪被定住一般,看看他,又看看老头,左顾右眄,细细打量。
过了好半天,老爷子耐心告罄,对着保镖叽里呱啦一句。
保镖说:“楸楸小姐,老爷子想跟您借一步说话。”
楸楸终于开口:“去哪里?”
老爷子能听懂普通话,也能说,只是老了,说话本来就吐字不清,更别说不熟悉的语言,不甘于落下风,丢了气场,才让保镖在其中传话。
保镖复述他的话,“老爷子说:就对面那家咖啡店,如何?”
楸楸看过去,就在马路对面,轻轻颔首:“好啊。”
红绿灯就在十米内的十字路口,老爷子走在前,她走在中间,保镖殿后。
一路上,楸楸反复想着,老爷子找她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上演一千万,离开我孙子的戏码?看他一路摆架子,八九不离十。
楸楸捏着下巴,有些犹豫,这一千万她到底是收还是不收?不收对方可能不放心;可要是收了吧,搞不好被指证勒索敲诈。
咖啡厅里不算安静,机器运转的声音混杂着低频交流的人声,二层只有他们这一桌在营业,楼下座位却都是满的,估摸着老爷子早订好这家咖啡厅,包下了二层。
楸楸一条胳膊肘搭在台面上,手指轻叩着桌面,很轻,听保镖复述着老爷子的话。
和她猜得八九不离十,老头不满意她这个‘孙媳妇’,想让她离开裵文野。
戏码很老,可她喜欢。楸楸听完乐得不行,没想到她也有今天。
“才五百万吗?”楸楸乐得肩膀发颤,“裵文野听完肯定生气,并给我追加个一千五百万。”
如果不是早就决定明天来一场告别,她肯定要将这个笑料分享给裵文野听,笑话他阿爷做事老派,还要笑话他在他阿爷心中如此便宜。
老爷子冷哼一声,这回倒不再让保镖复述他的话,挥挥手,保镖下了一楼。
老爷子说:“楸楸小姐,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不配生孩子,你知道是哪两种人吗?”
他普通话说得不好,却说得铿锵有力,犹如他身子骨的硬朗和傲气。
大约是在川西地方待过,带有那边的口音,咬字犀利,一针见血。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楸楸便明白他想说什么,也不笑了。渐渐地,桌底下掌心冰凉发麻,控制不住地发抖,她闷不作声十指相扣,面不改色。
“第一种,穷人。”老爷子说。
“第二种,”他曲着食指,敲敲自己的脑子,“这里,有病的。楸楸小姐,你说老头子我,说得对吗?”
“你查我?”楸楸声音骤冷下来。
“放心,没查太多。”老爷子摆了摆手,“门当户对是很重要的,这点你承认吗?楸楸小姐?”
承认,怎么不承认?楸楸不是那种对自己不利就不承认事实的人。
她不悲不喜地与老爷子对视,他这种高高在上自认为了解一切的傲慢口吻,让楸楸感到不那么舒服,尽管他说的不无道理。
如果他咄咄逼人,也许楸楸可以反击,可相反,楸楸觉得他对极了。
“看来你没法否认,”老爷子轻描淡写道,又说,“我的孙子,文野,有钱,身心健康,这点,你承认吗?”
他心理才不健康。楸楸盯着他,心里否认。可依然保持缄默,因为她确实无话可说。
她早就意识到,她快乐,多是裵文野在迁就她,实际上他们的生活根本不合拍。
“楸楸小姐,不知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老婆子,我和他嫲嫲老了,八十好几,没几年命了,临终前只想看到他幸福。他可以不结婚,不生孩,但他不能跟情绪不稳定的人过下半世。楸楸小姐,这一点,你同意吗?”
……
老爷子走后,这家咖啡厅恢复正常运营,不久后有一对小情侣上到二楼。
二楼一览无余,他们轻易就能看到二层唯一一个客源,是个女人,她安静坐在那儿,眼神空茫,与空气对视,思想彷佛游弋在宇宙之外。
过了一会儿,楸楸掏出手机,给裵文野发了一条信息。
“就算是小狗,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对吗?”
香港的晚上是贝尔格莱德的下午,收到这条信息时,裵文野在车上,前往机场的路上,旁边就是在用手机打麻将的丁裕和。
短短的一行字,他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等他回复,那边又发来一行字。
“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迟疑半天,楸楸还是决定把这句话发出去。她知道这样显得她很作,如果她足够理智,就应该不说一声再见,潇洒地离开。
可思前想后,楸楸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不会总是那么有缘分,也许这次就是最后说再见的机会。
她看着名字数次变成输入中,又从输入中变成名字,可对话框里始终没有出现对话。
楸楸两手交叠趴在台面上,屏幕亮光扑着她脸,她眉头不安的拧起,额间沁出一层汗,心想为什么?很多原因。他为什么不问呢?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如果他问了,她可以回答超多的,百分百都是实话,假一赔十。比如:因为她迟早是要离开香港的;因为当下不是一个相处的好时机,她迟早会被他厌恶;因为吃了药,我就没那么喜欢你;不吃药,我就会厌恶我自己。因为你阿爷说得对,你值得情绪稳定的,可以给你带来情绪价值的,而我,太丧了。
顶上彻底变成名字,不再变换。
楸楸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胸腔因着焦躁而急剧起伏,双臂渐渐发麻,这样的生理性反应,楸楸也不知是咖啡厅空调开得猛,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
她把手贴到嘴边,呼出热气,暖和几秒钟,又哆嗦着敲下一行字,“再见面也不要打招呼,好像认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一分钟,两分钟,顶上名字有没有变她都没有注意到,但是对话框里终于出现了白色条框。
“以后床也不上了?”
那怎么行?她眉眼嘴唇,连带着面部肌肉走向,都被这句话惊动了一下。
那怎么行?她心里、脑海里又默念一遍。嘴唇微微翕动,就差把这四个字说出口。
她刚才确实是想着以后不要再见面,可但凡是用脑子想想,她肯定做不到,总有一天会受不住诱惑,悄悄地见他,跟踪他,躲在人群里柱子后,相机对准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像个变态一样。
反正一切都要建立在裵文野不知道的基础上,真忍不住了就把他灌醉,迷晕,下药……第二天再跑。就想到这里为止而已。
老爷子离开咖啡厅到现在,也就过了不到一小时,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能支持她想得多周全?
至少还没有想到关于……这床还上不上…如此涉及到灵魂的问题。
下一秒,她眼神暗了暗,不要再联系的意思,不就已经把所有答案都囊括在其中了么?
久久得不到回复,裵文野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她刚接通,裵文野便重复了对话框的那句话。
一旁,一心搓麻的丁裕和愣地一下,抬头看他,眼里尤带浓浓震惊,彷佛在说:你小子,我好歹是你们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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