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喔喔
鹿鸣沧抿着嘴唇,神情绷的很紧,手里端着的茶杯紧握,又变的压抑克制。
从长老庙下来的时候,他是想和鹿炳承撕破脸的,但墨族极是注重孝道,他一路控制了这么久,那样的冲动,已经没有下山还有在宋海云府邸门口等待时那么强烈了。
但是,心里汹涌着的对鹿炳承的不满,让他也不能控制住情绪,像以前那样平静温和,从容应对。
“你这是什么态度?昨晚在长老庙,除了兰若绮的事,还发生了什么?小姐和你说什么了?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鹿鸣沧看着鹿炳承,眼底充满了失望。
“你先前在马车可不是刚刚那样说的,到底哪个才是真相?你是不是故意挑衅刺激兰夫人?鹿鸣沧,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鹿鸣沧没有回答,但是书房里的气氛,在夜里的凉风中,渐渐变的有些凝滞起来。
鹿炳承走到鹿鸣沧面前,在他对面坐下,他也有些生气,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两口,然后放下,缓了一会儿。
“算了,这些你不想回答就算,小姐已经定好去雪峰山的时间了吗?什么时候?”
鹿鸣沧看着鹿炳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和兰夫人又达成了什么协定?她让你帮忙撮合兰若绮和世子的婚事是不是?你答应了?因为什么?你又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还是你想利用兰家,对小姐下手?”
鹿鸣沧每问一个问题,声音就更加尖锐一分,那种无力和压抑也更深一分。
“这不是你管的事!”
鹿炳承避开鹿鸣沧的目光,也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是我在问你,你是不是会和小姐一起去雪峰山?鸣沧,你喜欢小姐是不是?你长这么大,从来不曾对一个女人动心,你现在能喜欢一个女子,为父是很高兴的,虽然小姐现在和秦四走的比较近,但是男未婚女未嫁,我支持你去追求她,你是墨族年轻一辈最优秀出众的男儿,你哪里比秦四差了?!”
鹿炳承的口气满是鼓励。
鹿鸣沧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眼底的失望之色更加深沉。
他冷嗤了声,毫不留情的戳穿道:“小姐和世子的战役刚拉开,父亲就迫不及待的为自己找退路了?你也觉得世子不如小姐是不是?你就和小姐正面接触了一次,就已经害怕担心了,你心里清楚,墨族现在这样的局面,小姐当族长,对大局是有利的,她虽然是女子,但有能力能镇得住,但是对你来说,却是利大于弊,不是利大于弊,而是全无好处!”
鹿鸣沧看着鹿炳承,那笃定的眼神,就像是一根刺,刺的鹿炳承不舒服。
他张口,还没出声,就被鹿鸣沧抢先截断,“如果小姐成为族长,我没和她在一起,东窗事发,她为君,我们是臣子,没有任何情面可言,你不仅仅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但是我和小姐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她也要叫你一声父亲,她要处置你,那就是大逆不道,你依旧可以保留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果世子继承大任,那更不得了,墨族的实权,都会尽在你之手,父亲,您考虑的真是周全!”
鹿炳承本来就为鹿鸣沧这一路的冷淡态度恼怒,现在又被戳中内心,更加气怒,“鹿鸣沧,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我是你父亲!你这个样子,还如何成为墨族年轻一辈男子的楷模?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不孝吗?”
鹿鸣沧平静又肯定的说道:“小姐回来墨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从来不过问我和她的事,现在她有可能成为族长,你就让我去追求她,我喜欢她与否,对您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鹿鸣沧微顿了顿,缓了口气,继续道:“当初圣女大小姐离开墨族,墨族嫡系没有小姐,但是旁支有几个合适的,兰若绮根本没资格成为圣女,你从中出力不少。你今天和夫人商谈了那么久,已经说服她答应世子和圣女的婚事了吗?其实如果你想兰家趁着小姐去雪峰山动手,对你和世子他们来说不结亲才是最好的,不然的话,一旦事情败露,你们也会遭受牵连,但是你为什么会答应?因为兰夫人她不退让,你到底有多少把柄在她手上?”
鹿炳承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怒视鹿鸣沧,满是警告,“鹿鸣沧,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是要造反了是吗?”
鹿鸣沧不再压抑控制自己的脾气,握成拳的手用力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我是喜欢小姐,不要说小姐有四爷对我无意,就算我与她两情相悦,我也不会和她在一起,让她因为和我的关系被你牵制!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哪怕是青春萌动的时候我都没有心动吗?因为您,都是因为您!我是因为您才不敢喜欢一个人的,我怕我和您对母亲一样,不能从一而终,半路始乱终弃,我怕我不能对别人负责,会拖累她人!”
第688章 :你和夫人什么关系?
鹿鸣沧越说口气越尖锐,也越发的无力气愤,情绪逐渐失控。
鹿炳承才不管鹿鸣沧是什么心情,“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故意和我斗气?鹿鸣沧,你知道自己姓什么吗?你姓鹿!你竟然盼着自己的父亲不好,你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有--”
鹿炳承口气很重,“我对你母亲怎么了?我对她哪里不好了?在墨族,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让男人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就只有那些没本事的男人才会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因为他们只养得起一个女人,你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是老子我给你的,我要倒台了,你以为你还能在墨族有这么高的地位吗?你的脑子呢?你不会想事的吗?”
鹿炳承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然后开始搬出父亲的身份道德绑架。
“我是你父亲,没有我哪来的你?我把你养育到这么大,你就要听我的,你这次是和小姐一起去雪峰山吗?你能俘获她的放心最好,如果不能,那你就不能让她成为世子的绊脚石,你不要忘记了,你还有把柄在夫人的手上!”
鹿炳承用的是完全命令的口吻,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鹿鸣沧做内应,置季温暖于死地。
鹿鸣沧看着鹿炳承,眼底的黑云,卷走了他所有想克制的情绪。
他手握成拳,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字一句,态度无比坚决的说道:“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对不起小姐的事!利用老族长的事牵制威胁我的到底是夫人还是你?您对母亲,只是不能从一而终吗?如果您只是纳妾,母亲她根本不会死!”
鹿炳承听着鹿鸣沧的话,再见他冷沉着脸,满身凛冽的寒意,脸上的气怒,夹杂了一丝心虚,“你什么意思?”
“您和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鹿鸣沧站着,脊背挺的笔直,冰冷的黑眸,那被他拼尽全力压制着的憎恶,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鹿炳承听闻此言,神色有些慌。
但是很快的,他又恢复了凛然。
鹿鸣沧是他儿子,就算知道什么,又怎么可能说出去?
鹿炳承心里有了底气,但还是威胁警告道:“鹿--鸣沧,你是被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这点分寸你都没有了吗?”
鹿炳承刻意咬重鹿字,试图用这种方式提醒鹿鸣沧。
鹿鸣沧看着鹿炳承这一系列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心更加坠落了谷底。
“这次雪峰山,你不要去了,你就老实呆在墨城,你今后不许再跟着小姐,你这是和她学的什么?”
二十多年来,鹿鸣沧一直都谦逊温和,进退知礼。
鹿炳承知道鹿鸣沧对他有不满,但他是鹿鸣沧的父亲,鹿鸣沧一直的态度,让鹿炳承觉得自己完全是能拿捏鹿鸣沧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有些超出掌控了。
鹿炳承不想鹿鸣沧和季温暖有接触往来了。
“这不是您能决定的,我已经决定和小姐同行了,我不但会和小姐同行,还会保护她,动用我所有的力量,包括我的性命,您还没回答我,您和夫人是什么关系?”
鹿鸣沧直视着鹿炳承,又问了遍,脸上是挣扎的痛苦。
鹿炳承避开鹿鸣沧尖锐如寒冰般的目光,“她是夫人,我是臣子,是世子的夫子,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这些事是你该问的吗?墨族以孝治国族,你这样的行径传出去……你是要自己从原来被尊重的鹿公子变的被唾弃吗?”
鹿鸣沧看鹿炳承的眼神,已经不是失望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父亲!”
鹿鸣沧很重的叫了句,放弃了所有的顾虑和挣扎。
“你到现在还在威胁我?你和夫人……夫人她当年来墨族就不是意外,而是你一手安排,是你把她带来墨族的,母亲,母亲她贤良淑德,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你如果是三妻四妾,她不会不能接受,她是因为知道了你和夫人的事,她替你羞耻,更不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她又爱您,舍不得揭穿!”
鹿鸣沧说的每个字,仿佛都从喉咙底部吼出来的,如泣血般。
他似乎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最后说出的话,却没有很大声。
甚至中间,他好像破音了般,不能发出声音。
他话音落下,鹿炳承瞪大着眼睛,傻眼了。
鹿鸣沧还是看着鹿炳承,用一种近乎注视逼视的目光。
他眼睛红红的,仿佛充血,莹润的仿佛充斥着水雾。
呼吸急促又紊乱,浑身都在发抖。
光线昏暗的书房,安静的就只有父子两一起乱了的呼吸。
“关于你母亲的死,你……你还知道什么事?”
鹿炳承向后踉跄了一步,摔坐在椅子上,然后很快站了起来。
他暴怒,额头的青筋都凸了出来,“谁?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小姐?是小姐昨晚和你说的,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鹿炳承忽然明白鹿鸣沧为什么今天这样反常了。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些事是昨晚有人告诉鹿鸣沧的,不然的话,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鹿鸣沧没有发作,却独独选在今天呢。
鹿炳承从不觉得鹿鸣沧和他不对付,是因为他刚说的这些秘密,而是他大权在握,不想还权,但是鹿鸣沧却没有野心。
鹿炳承惊的一身冷汗,也有些慌了起来,“小姐还和你说了什么?她有证据吗?”
鹿炳承已经认定这些事是季温暖告诉鹿鸣沧的,忍不住担心起来。
“这些事,她告诉几位长老了吗?”
如果她有证据,而且还把这些给了几位长老,就算他拼尽全力扶墨泓深上位,也有可能在事成后,一脚就被踹开了。
如果小姐还没有那样做,他要在她这样做之前,让她彻底消失。
鹿鸣沧看着神色忽然发狠还冒出杀气的鹿炳承,脸色雪白,嘴唇也是,那样子,悲痛绝望的仿佛要哭出来。
他却没有哭,而是笑出了声,笑的很大声,但是那笑,却比哭都还要难看。
他的脸上,没了痛苦和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的冰冷,就好像失望透顶,被伤害到了极端,变的麻木,没了一丝温情。
“不是小姐,小姐什么都没和我说,是我……我早就知道了,你就一点不奇怪吗?我们父子的关系不是一开始就不好的,是从我十三岁那年开始的,那是因为我亲眼撞破了你和夫人的破事,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父亲,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你们私底下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还敢让我为你们做事?”
第689章 :为什么把我卷进去?
鹿鸣沧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温和的口气尖锐又充满了指控质问。
他跺了跺脚,那种抓狂的痛苦还充斥着莫大的嫌弃和厌烦,让他几近崩溃。
“你们都已经那么肮脏了,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为什么?既然你们不敢让我知道,悄摸摸的做那些事情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充当你们作恶的工具?是觉得我就算知道什么也什么都不敢做,用起来比较顺手放心是吗?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恶心吗?恶心夫人,也恶心你!”
鹿鸣沧看着鹿炳承的神色,没有丁点儿子对父亲该有的敬意,只有冰冷,没有温度的冰冷,还有仇恨。
其实早就是这样的了,只是一直以来,他掩饰的好罢了。
鹿鸣沧憎恨鹿炳承,不仅仅是因为他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而是他毫不避忌的把他也拉进了深渊。
他本来就已经在谷底残喘了,他却还将他拉进了深渊。
他不想坠下去的啊。
就算要,什么人不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他的父亲啊?
为什么是给了他生命养育他,他应该尊重孝顺的父亲啊,为什么是他毁了他的一切啊?
这所有的一切,让他倍加痛苦矛盾。
“知道我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吗?因为和你在一起,我就想到你和夫人做的那些破事,我怕我忍不住!夫人可是前族长的儿子啊,前族长可是性情憨厚,他把您当成他最好的朋友啊,你怎么能那样做?朋友妻不可欺,你怎么能睡他的夫人?你这样没有礼义廉耻的人,又凭什么指责我?要求我孝顺?你没那个资格!你们那么肮脏,你们自己脏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我和你一样?我恶心你,恶心夫人,也厌恶自己!”
鹿鸣沧说着,在自己的身上,狠狠的捶打了几拳。
他有多恨鹿炳承宋海云他们,就有多厌恶自己。
尤其是扬城那件事,他知道自己差点害死的人是墨家的小姐,他痛苦难受的彻夜挣扎难眠。
小姐身上是发生奇迹活过来了,但是那样洒脱桀骜的女子,却留下了病根。
鹿鸣沧想到这些,心就像被剜了一块。
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子,她该是完美的啊,因为他,鹿鸣沧恨不得能替季温暖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