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为了奶奶, 她也必须要离开。
对于现在的程意心来说, 奶奶是最重要的。
这半个月, 她跟顾定泽完全错开,有时候甚至三五天都见不到一面, 只有一次周末的时候,她睡到九点多下楼,顾定泽倒是凑巧还在家中。
但两个人也不过说了几句话, 问一问最近过得好不好, 然后就各自离开。
他们两个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程意心知道,最近顾定泽非常忙碌, 有几个项目一起开工,他要坐着飞机到处赶场, 这半个月中,他有一多半的时间都不在京市。
他不在,倒也还好。
程意心一早就想离开, 只是不知道两个人的婚姻状况要如何处理。
她跟奶奶谈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赵未语告诉她:“这桩婚事, 是我们求来的, 我跟老顾一起压着阿泽同意的。”
赵未语看着孙女,见她神情平静,也不由叹了口气。
当一个人心冷了,那过往的所有事,似乎都不能牵引她的情绪。
“现在我们要走,总要给阿泽一个接受的时间,心心,你需要跟阿泽谈谈。”
“我们这一走,不知道要去多久,如果他不想离婚,那就等你回来,”赵未语说,“如果他想离婚,那就离了吧。”
“这年头,谁还没离过几次婚?”
程意心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桩她费劲心力,耗尽青春才讨要来的婚事,最终也要以失败告终。
程意心很肯定,她一旦提出离婚,顾定泽肯定会干脆利落同意。
他可能早就受够了她。
这桩有名无实的婚姻,带给顾定泽的只有拖累,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要。
现在,也算是皆大欢喜。
程意心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可她内心深处,依旧有着眷恋和不舍。
这份不舍源自于过往十年的回忆,也源自于两个人生活的点点滴滴。
一旦他们离婚,此后余生,就真的变成了陌生人。
程意心再度陷入了犹豫和纠结之中。
她承认,她不够干脆,不够利落,这样犹犹豫豫,真的很让人看不起。
可是没办法。
曾经十年的感情,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
她只是累了,感情依旧在。
这半个月,程意心忙忙碌碌,想了很多。
她一直想找时间同顾定泽谈一谈,可除了那个周末的那一次偶然相见,两个人就再也没有碰面。
程意心不想把这样严肃的事放到微信上说,心里又有些割舍不下的犹豫,所以就一直没有开口。
直到九月中旬,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程意心正在跟戴律师安排欧洲疗养院的住所,安排外国的工作人员给房屋配备她跟奶奶惯用的物品,松山疗养院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程意心心里咯噔一下,草草挂断戴律师的电话,立即接起:“什么事?”
打电话的是张副院长。
张副院长语气有些沉重:“程小姐,刚才赵老夫人忽然昏迷,已经送往松山第一医院抢救,松山第一医院的陈院长说赵老夫人突发心脏病,必须要尽快进行支架搭桥手术,需要您过来一趟。”
程意心抿了一下嘴唇,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口气说:“好,我这就来。”
等挂了电话,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她立即打了车,这就往松山第一医院赶去。
她这个状态,自己是不敢开车了。
从悦宁居到松山第一医院不远,半个小时之后,程意心率先到达。
赵未语已经被送进抢救室,在她昏迷之前,自己签署了几份抢救文件,程意心现在过来,需要补签另外一些文件。
给赵未语做手术的是心外一把刀,也是松山第一医院的副院长,另外一名副院长跟张副院长站在一起,看程意心苍白着脸过来,不由叹了口气。
他跟程意心的父亲认识,对赵未语的病情非常关注。
“程丫头,你别怕,这个手术不算太难,”刘副院长语气比较温和,“但是赵老夫人的身体状况虚弱,比较害怕术中出现问题,不过我院的医生会全力医治的。”
赵未语抗癌多年,吃了各种各样的药物,又做过化疗,她的身体底子并不好。
这一次突发心脏病,即使因为心力衰弱导致的。
程意心的手都哆嗦了,她紧紧攥着手,不让自己太过惊慌。
只是她签出来的名字依旧七扭八歪,难看得很。
程意心眼底满是泪,却没有哭出来,只是喃喃自语:“我写得太乱了。”
刘副院长叹了口气:“没事,能看出来就行。”
他顿了顿,问:“你要不要联系一下你父亲?”
程意心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他,然后却低下了头。
“不用了,他不在国内。”
两天之前,程鹏的秘书联系她,说集团有股东大会,这一次是程氏四十周年庆,特地包了一处私人小岛,秘书说程董让问一问大小姐,看她去不去。
奶奶的病情波动,程意心哪里有心思参加这种欢庆,于是只让戴律师处理,她是自然不会去的。
刘副院长一直知道赵未语的病情,听到这个时候程鹏还出国,只让一个小姑娘操心老太太的病,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只能安慰道:“程丫头,没事,这只是个小手术。”
可即便是小手术,对于有癌症的赵未语,也都是大手术。
程意心很客气让张副院长和刘副院长回去忙,不用陪着她。
两个人都能察觉出程意心面色不好,但程意心很坚持,最终他们还是犹豫后离开了。
于是,程意心自己坐在手术室的门口,低垂着头,默默陪伴着奶奶。
这个时候,她很想要有人跟她说说话。
有人能陪着她,安慰她,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奶奶会没事的。
可最终,她也只是自己孤零零坐在这里,无依无靠。
赵未语用的是vip手术室,等候区也是单独的,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只有冷白的光照在程意心身上。
她坐在那,觉得有些冷。
从小到大,她很少会觉得孤单,即便是母亲刚刚过世的时候,她也明白她还有爷爷奶奶。
后来爷爷过世了,她也还有奶奶陪在身边。
她不是一个人长大。
然而现在,奶奶躺在手术室里,正在同病魔抗争,而天地之大,她却自己一个人等在这里,没有人陪伴。
这一刻,程意心觉得无比孤独。
孤单和恐惧如同忽然降临的梦魇,一寸寸吞噬她的理智,让她逐渐恐慌起来。
程意心双手环抱住自己,低着头,努力给自己温暖。
可有些时候,自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温暖的。
她甚至在自言自语:“没事的心心,奶奶很坚强,她会好起来的。”
“心心,奶奶不会离开你的,她舍不得。”
空荡荡的等候室,轻得不能再轻的话语,寂寞回响,无人应答。
没有人能给程意心答案。
她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脸上湿漉漉的,眼泪早就冰冷,贴在脸上,让她的表情都麻木了。
所有的害怕,担忧,焦虑,在这一刻迸发出来。
夺去了她所有的理智。
程意心紧紧攥着手里的手机,想让自己从这种痛苦和恐惧中挣脱出来。
就在此时,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
程意心愣了一下,然后她就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打开了手机。
不是来电,也不是微信电话,而是一条闹钟提醒。
现在时间是九月十二日下午十四点,闹钟提醒她,今天是她跟顾定泽的结婚纪念日。
这条提醒设定的很早,程意心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设定的,但那个时候的她,是无比期待这一天的。
提醒上甚至还写,记得要给顾定泽准备礼物。
她想送给顾定泽什么?现在的程意心也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此时此刻,程意心却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手机。
她身边其实并不是没有人可以依靠。
她也不是没有亲人,她还有顾定泽。
虽然已经打心底里放弃了同顾定泽的感情,但两个人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即便没有爱情,也依旧是最熟悉的青梅竹马。
何况现在,顾定泽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他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
程意心已经病急乱投医了。
害怕和担忧搅乱了她的神智,让她手术中三个刺目的大字中,颤抖着手,拨通了顾定泽的电话。
程意心想,哪怕顾定泽能跟她说两句话,也好。
她不奢求太多,不想要永远,只想在此刻,有人能陪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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