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夏鸢蝶如?果在场,那一定会对视频会议对面的那人感到惊愕。
对方西装革履,绅士文?雅,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十指相扣又叠腿笔直靠坐在老板椅里,俨然是挑不出半点瑕疵的儒商作态。
正是在某场酒会上,一面之?缘就惹她注意了的仁科资本?CEO,裴学谦。
“你这场‘玄武门之?变’,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开幕?”游烈侧撑着?额头,散漫地转着?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
“急什么,”裴学谦笑意温和儒雅,“还没来得?及祝贺你,‘逢鹊’三级动力系统试车圆满收官,试车时长又破纪录,该急的人应该正站在你对岸。”
游烈冷淡抬眸,瞥向摄像头:“老郭这几天念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一天三个会,不如?换你来?”
要是有其他?熟悉游烈的人在,那一定会更加惊讶——
不管是在当初的酒会上,还是其他?任何场合里,世人公?认,游烈与裴学谦不存在任何交集,更谈不上交情。
而仁科资本?更是阻碍Helena科技Pre-C+轮融资的最关键因素。
任谁来看,这两人即便不是陌生,也该是死敌。
然而此刻,在游烈与视频会议里面另一位的交谈里,无论神?态,情绪,用词语气,俨然都?是一副多年熟稔的旧友模样。
哪有半点他?们陌生客气乃至敌对?
对面也一样。
裴学谦轻叩指节,似乎做了什么从容决定,笑如?春风也温和拂人:“那就十天后吧。我会安排好?,请他?们推举一位董事,召开仁科董事会。届时游总是亲自出席,还是依旧让那位代你持股的名义股东,替代出面?”
游烈像是听了很惹人嫌恶的提议,眉都?皱了:“不去。”
裴学谦遗憾轻叹:“人前显圣的机会很多,但叫何老先生折戟沉沙的场面,可能只剩这一次了,当真不看?”
“没兴趣。”
游烈冷淡地撇开漆黑眸子,“两周内还没见到融资协议,我就把老郭打包寄到你办公?室里。”
裴学谦闻声而笑。
不等两人再作交谈,游烈手边的办公?室电话分机响起。
他?瞥了眼座机旁的感应灯,随手捞起话筒,凌厉修长的指骨将黑色话筒压到耳旁:“进。”
电话被扣回去。
“我还有事,就到这吧。”
“嗯。回见。”
“……”
视频会议关闭。
游烈等了几秒,办公?室门叩响,他?抬眸。
片刻后,有人进来。
“游总,”来人走到沙发茶几前,毕恭毕敬的,“您前段时间让我每日确认,夏小姐最近一段时间的出入境记录……”
游烈醒神?。
他?搭在沙发上的指节随意撩抬了下:“哦,以后用不着?了。”
“啊?”
对方一愣,仰头看向游烈。
他?手里的黑色文?件夹下意识地抬起:
“可是,夏鸢蝶小姐,今日刚预定了一张本?周六13时10分飞往欧洲的航班机票。”
“——”
沙发前,将要起身的修挺身影兀地一僵。
漫长的死寂后。
游烈慢慢站直,漆眸如?晦:“回程航班…呢。”
在游烈那个眼神?下,助理心底一抖,下意识地放低了声:“没,没有夏鸢蝶小姐回程航班的预订信息。”
“……”
游烈到家前。
夏鸢蝶正一个人窝在小书房里,传真机和打印机忙得?快吐舌头了,一地文?件环绕,而她独自蛙坐在中?间。
满是语音条的手机被她拿起,一边翻着?面前这份资料,夏鸢蝶一边给乔春树发语音:“乔乔,你那边能查到的,所有和济同资本?、以及秦济同本?人相关的讯息资料,也全都?传我吧。”
乔春树回得?很快:“行?,不过他?们投资项目涉猎领域比较广,我重点把科技领域的部?分项目发给你。”
“好?,辛苦啦。”
“当然辛苦了你这只见色忘义的小蝴蝶,我不管,等你回来,可得?请我吃一顿大餐!”
“几顿都?行?。”
咻。
夏鸢蝶这条语音刚发出去,她就忽然听到玄关方向,传来一声房门合上的响声。
坐在一地Helena科技资料中?间,夏鸢蝶惊得?眼皮一跳,慌忙低头看时间——
才半下午。
怎么游烈已?经回来了?
他?公?司里不应该是最近很忙吗,而且原本?好?像还有个长会要开…?
夏鸢蝶还没来得?及想通,就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
夏鸢蝶慌忙将地上资料一推,但眼看这么多是收拾不及了,她只好?快步跑出门,然后将房门拉上,转身——
就差点撞进游烈怀里。
狐狸惊神?,睁大了杏眼,仰头看向游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游烈寂然瞥过她还没来得?及从门把上拿下的手,停了两秒,他?覆上去:“你在书房里做什么。”
“没没!”
夏鸢蝶做贼心虚,几乎是一下就反握住了游烈的手,将他?从小书房前推离开些:“就是我,下次口译项目的一些资料,太乱了……你就别进去了,万一弄乱,我又找不到了。”
狐狸心虚得?不敢对上游烈的眼,只把人往客厅的方向拉过去。
有些出乎意料。
身后的大少爷完全听之?任之?,一个字都?没有反问,就随她拉到了客厅里。
只是在沙发落座前,游烈手腕一紧,将夏鸢蝶迫停在原地。
夏鸢蝶不安回身:“怎么…了?”
游烈半垂着?眼,长睫像在他?眸里投下浓重而深不见底的翳影。
在这张冷隽清峻的面孔上,有那样短暂的错觉似的一两秒,夏鸢蝶竟然觉着?好?像看到了悲哀到极致那样的情绪。
夏鸢蝶心里一紧:“是公?司…融资不佳的问题?”
游烈没有说话,握着?她的手指节慢慢收紧,密长的睫遮了他?眼底的情绪,夏鸢蝶只听见他?哑声:“是。”
夏鸢蝶难受得?深呼吸了下。
她难以想象游烈现?在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而心底原本?动摇了下的,要不要提前告诉他?的念头,又被她狠狠扣了下去。
夏鸢蝶很清楚那种迎来希望最后却是彻底失望的落差,就像独行?于黑夜里以为自己见到了一点光,靠近却发现?只是错觉。
那足够叫一个原本?踽踽独行?的人在黎明到来前彻底崩溃。
在至少见过秦济同前,她不能那样。
夏鸢蝶正想着?,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攥着?她手腕的人将她拢进怀里,这个拥抱很紧,带着?某种窒息似的压迫感。然后她听见头顶,游烈沉哑的嗓音低俯下来,埋入她颈窝。
“我心情不好?,蝴蝶。”
“……嗯,我知道。”夏鸢蝶只能努力抬手,安抚地轻摸了摸他?的后背。
然后夏鸢蝶怔了下,指尖停住。
游烈肩背上每一块肌肉都?绷挺着?,张紧如?弓弦,像是在蓄积或者压抑着?什么可怖的情绪。
是什么。
“下周,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游烈闷哑的声音从她长发与颈侧逸出。
夏鸢蝶本?能就要答应,只是张口,兀地想起周六的安排。
她卡壳了下:“我可以陪你到周五。”
“——”
抱着?她的手臂收紧,然后松开。
夏鸢蝶不安看着?游烈直回身,那双漆眸如?墨地盯着?她,带着?一种叫她陌生而心悸的说不清的情绪。
“周末,不行?么。”
“我,周末有个口译活动,”夏鸢蝶拿出自己提前想好?的说辞,只可惜因为太紧张,有一点结巴,“一场陪同交传,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什么时候回。”
“周一,周一一定。”
“……”
[没有夏鸢蝶小姐回程航班的预订信息。]
游烈低着?眸,似乎笑了下。
但夏鸢蝶还从来没见他?笑得?这样……失魂似的蛊人,却又透着?某种边缘危险。
夏鸢蝶心多跳了下,想张口。
游烈抬手,轻勾起她下颌:“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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