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为患 第32章

作者:朵朵舞 标签: 布衣生活 重生 女扮男装 爽文 现代言情

  “我知殿下心中抱负,可这事尚需徐徐图之,不可心急。”赵霖道。

  司马邳看向远处的樟树,“都对我说不可心急,如今桓氏掌八州军权,视朝廷政令如无物,王谢各怀私心,再不急,只怕来日不是王与马共天下,是四姓共天下了。”

  赵霖直冒冷汗,虽然这些日子与这位琅琊王交流许多,但听他这样直言不讳表达对四姓的不满,依然让人心惊。

  “司马是天下之主,纵使权臣能吏如过江之鲫,殿下该想的,不是如何消灭他们,而是怎样权衡他们。”

  司马邳转过脸来,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赵师未与我坦言。”

  赵霖大惊,“殿下为何这样说”

  司马邳道:“当年王导手握朝政大权,南渡时又与三吴四姓达成协议,功绩震天,王与马共天下的言论就来源于他。你可知当时就有人劝他代司马氏而王天下”

  赵霖道:“王相与元帝情谊深厚。”

  司马邳嗤笑,“原来司马氏未被取而代之,全靠这般情谊。”

  赵霖说不出话来。

  司马邳又道:“这些日子,桓温身边会不会有人劝他取司马而代之”

  赵霖自认年近半百,见识颇多,但听到这句,也忍不住瞪大眼,呼吸加深,说不出话来。

  司马邳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定然是有的,不然桓温这权臣可就太名不副实了。”

  赵霖道:“殿下,朝中有王谢两姓在,桓氏不会有反心。”

  “真是有趣,当初王氏势大,以外戚庾氏对抗,庾氏掌权,又以谢桓平衡,如今桓氏独大,王谢却凑到一起,”司马邳道,“听着倒与我司马家并无什么干系。”

  “定籍入户,品其名位,为了废除察举制,可如今看看,九品定级,全被士族子弟充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这还是选才分明是来稳固那几姓的权势。”

  赵霖道:“殿下已知顽疾所在,更应耐心些,人道病去如抽丝,治国也是一般,旁人心急,最多坏事,若是如殿下这般也心急,却是于国无益。”

  司马邳挑了挑眉,“赵师说那里话,我不过一个闲散皇亲,性情疏散,随口议论,于朝廷并无影响,赵师授业如此有趣,我忍不住多说一些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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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胡诌

  卫姌和罗焕等人说了半天的话, 一看正厅角落位置几个寒门士子有的练字,有的读书,专心致志, 似乎对他们的谈论不感兴趣。

  卫姌已经从众人口中知道赵师定下的各种规矩, 比如半年一次小考,一年一次大考, 是由赵师针对每人学业进度设下的三问,只要能答出,就能留下继续学习,若是答错两问, 便要离开赵府,以后也不得以赵师弟子自称。

  像赵霖这般的国学博士,最要紧的就是声名,若弟子中出了无德无才之辈,对他的声望也是打击,卫姌对这条规矩倒是不意外。

  几人聊了许久,渐渐话题就偏了, 开始说豫章城内何处好玩, 他们所说的好玩可不是寻常玩乐。这几个大多是十六七岁的士族子弟,刚好是对男女之事极好奇的时候,哪家的女郎貌美, 或是哪个伎子有风情,简直说的津津有唾沫横飞。

  卫姌赶紧打断拦住他们的话头,拿了一卷庄子出来, 道:“我初来乍到, 总该给赵师留点好印象, 各位兄长见谅。”

  说完她就找了张靠窗的书案, 坐下看书。

  罗焕等人见她走了,闲聊骤然变得索然无味了。

  “都怪你,突发奇想聊什么伎子,我看卫小郎君年纪尚小,还不懂女子柔情,等日后一起玩再慢慢说与他听。”罗焕责怪刚起话头的人。

  几人嘀哩咕噜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又朝卫姌看了几眼。刚才还有人觉得卫姌性格冷僻,不太合群,可此时见她微微垂着头看书卷,窗外的光透进来,在她身上洒了淡淡一层,肌肤白皙,面薄腰纤,不满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卫姌看大半时辰的书,刚开始因为厅堂内人多有些看不进去,后来习惯之后就变得专心起来。她刚放下书卷,揉了揉肩,罗焕就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卫姌没多想就答应了。今日赵师不会再来授课,她留在这里不如回家,再者她生来就是士族,与豫章本地士族交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一行年轻士子朝院外走去,罗焕正提议过两日晚上在揽月阁举宴,正好让他们这群豫章士族中年纪相仿的一群人聚一聚。众人都道好,轮到卫姌时,她也只能笑着答应。

  刚走到门口,只见赵霖站在门前,他的面前站着个华服郎君,样貌生得极俊美。两人听见动静转头看来。

  卫姌罗焕等人脚步放缓。

  赵霖和司马邳说了句什么,对众士子道:“还不快过来拜见殿下。”

  卫姌等上去行礼。

  司马邳扫了一眼众人,道:“我看豫章此地人杰地丰,是难得的好地方,下月初我要在章山举办雅集,你们都是名门之后,又是赵博士门下,到时一同来吧。”

  罗焕等人大喜,虽然这样的雅集,他们身为本地士族一定会去,但由琅琊王亲口邀请,分量又是不同。

  司马邳随后登上马车离去。

  赵霖目送他离去之后,转身对众人道:“琅琊王重才,雅集上定会出题考校,你们这些日子切莫贪玩好乐,回去好好用功,不要失了江右子弟的颜面。”

  卫姌等人齐齐应了一声。

  此时已经是二月底,离下个月初也没几天了。一群年轻子弟也没了举宴的兴致,简单商量了下,都打算回家做些准备,好在雅集上露脸。

  卫姌与众人别过之后回家,此后三天她接连去了赵博士府中,在他指点下开始学习《庄子》。

  这日她读书返回家中,换了一身衣裳,惠娘道:“小郎君这几日忙,不知家中事,令元今日已经可以起床下地了。”

  卫姌一直没忘记令元说过的话,只是前几日令元病体虚弱,她只好将这件事暂时压下。

  关于卫家的秘事她不能掉以轻心,略想了想,卫姌朝屋外走去,“我去看看她。”

  惠娘陪着她来到后院,路上只见到几个打扫的仆从,当初从江夏带来的人不多,黄芷音又谨慎,最近陆续往家添了些人,但此处宅院与其他士族比起来显得冷清的多。

  卫姌穿过一小片修竹,来到最靠北的屋子,比起府中其他地方,这里要阴冷一些。她打量环境,就知道当日令元诉苦说的并非随口编排。此时屋前的地上摆着个炖药的炉子,火已经熄了,里面仍冒着一缕缕热气。

  卫姌走过去,听见屋里传出说话的声音,明显不止令元一个人在。

  “令元妹妹脸都瘦了一圈,我看着都有些心疼。”

  这个声音卫姌认出来,是子雎。

  她又道:“我有一句劝妹妹你,虽说郎君膝下犹虚,但如今尚未娶妻,你怎能擅作主张避开汤药想怀孩子呢,你啊,就是心太大,才遭了这么一次罪。”

  令元面色煞白,双眼幽幽,漆黑暗沉。

  肖蕴子声音冷清地说道:“行了,少说一句吧。”

  佩兰跟着道:“等养好身体,日后郎君娶妻了,以郎君对你的宠爱,总还有机会。”

  只听这几句,卫姌脑中几乎都描绘出几位美婢说话时脾气各异的模样。

  惠娘上前,先敲了门进去,然后说小郎君来了。

  子雎肖蕴子佩兰等站起来,出来时一一向卫姌行礼,然后离开。

  卫姌走进屋内,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令元半躺在床上,身后依着软垫。

  “你身子可还好”卫姌问道。

  令元突然抬起头,笔直朝卫姌看来。

  卫姌脑中打了个激灵,令元满脸憔悴病容,眼底却藏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小郎君来,是想问当日妾随口胡诌的那几句话吧”令元开口道。

  卫姌道:“胡诌”

  令元缓缓挺直身体,在床上行了个礼,“妾身体不适,请小郎君见谅。等身子全养好了一定再来请罪,当日妾实在害怕,头晕目涨,为了叫小郎君怜惜妾,也不知怎么的,随口就编出胡话来了,如今想来,不过逞了口舌之利。”

  她说的谦卑,可卫姌不知怎么的,心底却漫起一股隐隐的寒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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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上山

  屋中陷入寂静。

  卫姌蹙着眉头, 一时间没有说话。

  令元红着眼,小声啜泣道:“妾自知小郎君不会轻信,妾自幼进桓家, 太夫人喜乐, 偶尔招妾弹琵琶,若真有什么机密事, 也不会让妾这般寻常婢子知晓,跟了郎君之后,也不曾与外人有过接触。那夜妾胡言乱语骗了小郎君,心中甚是不安, 如今已知错了。”

  说着捂着脸哭泣起来,好不可怜。

  卫姌若是再问什么,倒显得苛刻,她轻叹一声道:“算了,此事就此揭过,以后不用再提,你且好好养身体。”

  走到门前, 她又转过身来, 看着令元一张哭花的脸道:“那日江夏我在院外听你弹的琵琶曲,音色精准,技艺高超, 足可堪称国手。”

  令元微怔,抬着泪眼朦胧的眼,不解地看着卫姌。

  “音声抒情, 往往乐者不自知, 旷达者曲声豪迈, 自怜者曲声幽怨, 你弹的曲音婉转多绕,喜欢在音转之处使技巧,可见心思极细腻,却又有位低逢迎之感。”

  令元身体一僵,手指不由自主抓在被褥上,“妾自幼学琵琶就是这么教的。”

  卫姌摇头道:“你还是未懂,我知你出身低微,任是如何貌美多才,很多事也不由自主。无论如何,为自己打算都不是错,但凡事皆有度,若是处处斤斤计较,万般都算得失,损他人而利自己,旁人也不是傻瓜,叫人如何以诚待你”

  令元脸色越发难看,眼泪掉个不停,“小郎君莫非还在怪我”

  卫姌道:“我不怪你,只是可怜你。你若对我二哥有真心,行事理应为他考虑一些,如此才能以心换心,长久相处。”

  令元垂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身子抖如筛糠道:“小郎君说得妾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卫姌等了片刻,见她说了那一句后只是啜泣不停,再没有说其他什么,推门离开。

  令元深深呼吸了几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心犹自跳的飞快,刚才听卫姌那几句以曲观人,仿佛每一个字都刺进她的身体,叫她整颗心都拧了起来,她难受的想吼叫,硬生生咬着牙根才忍了下去。

  你懂什么

  你一个出生士族的小郎君,懂的什么叫曲意逢迎。

  令元胸口仿佛烈酒浇于火上,让她分外焦灼。想在桓家见过那么多士族女郎,她私下也曾悄悄比较过,无论是外貌还是才情,她自认不输那些女郎,唯一差的,就是在这出身上,偏偏她还在四姓之一的桓家,见识过太多富贵和权势。她又怎再甘心为奴为婢卑微一生。

  令元大口喘息着,伸手轻抚了一下肚子,眼中骤然变得阴狠。

  她知晓一个天大的秘密,本来凭着这个秘密,若能顺利生下孩子,就能将后半辈子的富贵彻底掌握在手里。是卫小郎君袖手旁观,是黄芷音心狠手辣……

  连这个希望都破灭了。

  想到此处,令元心中恨意越发浓烈,直到门外传来婢女的脚步声,她的脸色才逐渐恢复过来,依旧苍白荏弱的样子。

  婢女拿了汤药进来,喂令元喝下,最后又拿出一块软丝糖。

  令元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把糖含在嘴里道:“我才想起来,原在豫章有个亲戚,在城东开了个铺子,你找人给我送样东西去可好”

  婢女为难道:“黄氏娘子管家甚严,这事该先叫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