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叹西茶
谢景聿冷着脸,隐忍片刻,起身还算礼貌地说自己吃饱了,出去透口气。
谢景聿离开后,谢成康看向林粟,笑着说自己这个儿子被惯坏了,有点任性。
林粟不好说什么,只能笑一笑,埋头吃饭。她估摸着时间,以去洗手间为由,起身离开了包厢。
出了房间后,她往走廊上看了看,见右手尽头有个小阳台,便走了过去。
谢景聿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顿在原地的林粟,她见着他表情一点也不意外,就像是特意来找他的。
“‘乐于助人’。”谢景聿牵起嘴角,看着林粟讽刺一笑,说:“这话你说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林粟习惯了谢景聿对自己总是话里带刺,她很平静,甚至主动提起:“我以为你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爸爸。”
“告诉他,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谢景聿冷哼。
“为什么?”林粟问出了早在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你当初就算是反悔,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答应的事,我不会反悔,而且……”谢景聿看着林粟,反唇质问:“我如果没有遵守约定,你会善罢甘休?”
林粟缄默,她想自己不会轻易就妥协。
谢景聿自然也知道答案,遂冷笑一声,轻嘲道:“我不告诉他,是不想徒增麻烦,免得哪天真被你用刀抵在脖子上。”
林粟知道自己现在在谢景聿眼中已经成了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危险分子,如果这是代价,她愿意付出。
她不介意谢景聿冷淡的态度,以及他的冷言冷语,在她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他表现的足够克制。她不因此记恨他,相反,她很感激他。
事实证明,他是天降的浮木,救她于将溺。
她现在没有什么能回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三年里,离他远点。
林粟问完想问的问题,没在阳台上呆很久,很快就回到了包厢,没多久谢景聿也从外面回来了。
吃完饭,一行人离开私房菜馆,徐家福喝了酒,周兆华就跟着他去开车。谢成康的助理把车开到了门口,林粟礼貌道别,谢成康鼓励了她几句,又让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的助理帮忙。
谢成康的助理周帅下车帮忙开门,谢景聿率先坐上了车,谢成康上车前特意叮嘱周帅留下林粟的联系方式。
周帅帮忙关上车门,转身询问林粟的手机号码。
“我叫周帅,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周帅存下林粟的号码,打了一个过去,说:“这是我的号码。”
林粟点头,由衷道:“谢谢周助理。”
“周助理”这个称呼由一个小姑娘叫出来实在有些违和,周帅笑了笑说:“你喊我周哥吧,帅哥也不是不可以。”
周帅为人亲和,林粟便从善如流,喊了他一声“周哥”。
“之前真是对不住了,忘了及时把学费和生活费打给你……”周帅说着压低声儿,谑道:“为这事,我差点被小少爷给开了。”
林粟想起之前谢景聿在电话里建议谢成康换助理的事,不由极浅地一笑。
“你把我的号码存住,以后有事就找我。”周帅最后说。
林粟颔首,目送周帅上车。
车上,谢成康问:“不和你同学道个别?”
“不需要。”谢景聿的眼神在窗外的林粟身上轻轻掠过,面无表情地对谢成康说:“我以后不想再陪你出来应酬。”
“你早晚要出社会独当一面,现在多见见世面对你有好处。”熟词
“什么好处?”谢景聿冷笑,沉声说:“学会阿谀奉承?”
“怎么做到让别人奉承你才是我要让你学的。”谢成康整了下自己的领带,语气轻飘地说:“等你大学毕业,就来公司帮忙,有些事你要尽早适应。”
“我说过,我不想管理你的公司。”谢景聿生硬道。
“有些事,由不得你愿不愿意。”谢成康皱了下眉,显然有点上火了,他往椅背上一靠,不悦道:“我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但是你别轻易挑战我的底线,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父母权威是天底下最霸道的强权。
谢景聿双颊绷紧,转开视线,冷视窗外的街景。
这时有人给谢成康打了个电话,谢成康拿出手机,扫了眼谢景聿,接通。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谢成康简单地回了几句,大致意思是说自己现在在忙,不方便说话,晚一点再回电话。
谢景聿心下冷笑,眼底跟结了冰似的寒气逼人。
挂断电话,谢成康看向始终注视着窗外的谢景聿,在莫名的愧疚情绪催动下,放缓了语气,问:“钱够花吗?”
“嗯。”谢景聿头也不回,应得很敷衍。
谢成康皱眉,到底按捺下脾气,又问:“那个林粟……在学校没缠着你吧?”
谢景聿这下回头了,不过语气仍是生冷,“你为什么觉得她会缠着我?”
“小地方出来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尝到了点好处就容易贪心。”谢成康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个女孩,穿的土土的,说话还带点口音,长得并不惹眼,但一双眼睛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有一刹那他竟然觉得她和自己的儿子有几分相似。
这样宿慧的孩子是自己生的,值得炫耀,但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就不得不提防一些。
“资助上学这事,是林粟提出来的吧?”谢成康笃定地问。
谢成康毕竟是个成年人,还是个颇有成就的商人,他有自己的观察力,谢景聿没想瞒过他,但也不打算说明细节。
“她碰巧救了你,就能抓住机会,借着这份恩情,向你提出让我资助她读书的请求,心机不小。”谢成康的表情隐隐透着股轻视,完全没有刚才在林粟面前时表现的和善可亲。
谢景聿已经习惯了谢成康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他平心静气地说:“刚才不是你说的,她是我们家的恩人,要好好感谢她?既然是感谢,当然是她缺什么就给什么。”
他话锋一变,紧接着问:“还是说你觉得我这条命不值得花这笔钱救回来?”
谢成康脸色一沉,“你又在耍什么脾气?你是我儿子,这笔钱当然花得值。”
“我想也是,还能给你的企业家身份镀金。”谢景聿神色不变,仍是冷冰冰的,说话的语气也是,总给人一种若有似无的嘲意。
“你……”谢成康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约莫是进入了叛逆期,越来越难管教了。他铁青着脸,气急道:“我看你就是让你妈给惯坏了。”
听谢成康提起乔意,谢景聿眸光微闪。
“反正如果林粟缠着你,你告诉我,我会找人打发她。”谢成康耐性不在,拿出大家长的架势,沉着声说。
谢景聿转开了脸,“不用。”
尽管他看不惯林粟,也不喜欢被要挟,却并不想借用谢成康之手加以打击。
成年人的权势具有压倒性的力量,如果用在羽翼未满的未成年人身上,就是一场灾难。
他们是同龄人,真要打发,他自己就能做到。
第13章 (新修)
周兆华周六那天下午就离开临云市,回了南山镇。临走前,他叮嘱林粟要好好珍惜学习机会,努力学习知识,在学校如果碰到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就给他打电话。
林粟很感激周兆华,初中三年,他给她提供了很多的帮助,不仅在学业上给她开小灶,毕业后还为了她升学的事前后忙活,现在她上了高中,他还是记挂着她这个学生。
林粟的成长道路虽然坎坷,但也遇到了一些真心帮助自己的人,在她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对这些人,她心存感激,也立誓绝不辜负他们的期待。
军训过后,高一新生正式开始上课。
高中的课程和初中很不一样,不仅知识难度加深,学习强度也不可同日而语。一中作为省重点高校,对学生学业的严苛程度更是令人发指。
尽管能考上一中的学生都是佼佼者,但只要有对比,强者之中也能再次分出强弱。
考上一中的很多学生初中就读的就是重点校,他们习惯了竞争,能比较快地适应高中紧促的节奏,比如实验班的学生。但更多的学生一开始并不能马上适应高中的生活,因此会兵荒马乱,陷入恐慌之中。
很多学生在初升高的伊始都有个“阵痛期”,林粟也有,但她的痛不是初升高不适应的痛,而是城乡之痛。以前很多人告诉她国内所有的资源包括教育资源都会向城市倾斜,但切身体会到后还是会有痛感。
就拿英语这门学科来说,城里的学生有些从幼儿园开始就学口语,再不济小学也会有英语课,但在茶岭的公益小学,甚至都没有一个专业的英语老师,英语课都是其它科任老师兼任的,教的也就是26个字母歌。
除了英语,比起城里的学生,林粟其它科目的基础也很差。
以前在南山中学,因为学校学生整体水平不佳,所以老师上课讲的内容都比较浅,就连习题册用的都和城里的学校不一样,是题目比较简单的那种,里面的拓展题他们也从来不讲。
周兆华知道林粟好学,会额外给她找些难度较高的卷子,但就算如此,她和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的城里学生相比,还是不足。
这种不足不仅体现在中考排名上,还体现在每一节课堂知识的吸收程度,每一次课后作业的完成质量上。
林粟知道自己底子比别人差,就更加用功。开学以来,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及跑步外,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学习。
开学第一个月,她就在兵荒马乱中度过了。
国庆放假前一天,班会课上,王云芝宣布说假后就要进行第一次月考。全班同学听后唉声叹气,抱怨说这个假是过不好了。
孙圆圆问林粟:“你放假回家吗?”书呲
林粟摇头。
孙圆圆瞪大了眼睛,又问:“你平时周末都不回去,国庆七天假也不回吗?你不想家吗?”
“不想。”林粟语气淡淡。
“你真独立,不像我,恋家。”孙圆圆托着脑袋,嘟着嘴说:“一周不回去我就想我爸妈,想吃我妈做的红烧肉。”
林粟不语。
如果她的家庭像孙圆圆一样温馨,说不定她也会恋家,但事实是,她所谓的“家”只是个冰冷的空壳,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不回去。
还未下课,班上的人就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等放学铃声一响,一个个背起书包,一溜烟就跑了。毕竟是上高中后的第一个小长假,不上学还能干很多事。
孙圆圆的爸爸来接她回家,放学后她就直接离校了。林粟整理了下课桌,背了两本书放在书包里,这才离开教室。
才出门,林粟就被喊住了。
周与森见林粟回头,立刻招手问:“林粟,你假期怎么安排啊?”
林粟朝冲自己微笑示意的许苑点了下头,回答周与森:“复习。”
“好不容易放长假,老是学习多累啊。”周与森热情地说:“我们过两天打算去许苑家的果园摘水果,你一起来呗。”
林粟一直不明白,周与森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热络,回回碰着打招呼不说,还时不时会邀她参加他们小团体的活动,就算她次次拒绝,他也不折不挠,热情完全没有削减。
他是永动机吗?
“林粟,你也来吧,多个人多摘一些,不然那些水果吃不完就会烂在树上。”许苑笑吟吟地说。
林粟正要回话,就见谢景聿从教室里走出来。
这一个月,她尽量在学校里避开谢景聿,连上楼都不走一班那头的楼梯,就是不想经过三班,让他看见自己。事实证明,只要有心,即使是隔壁班,想不碰面也是可以做到的。
林粟一看到谢景聿,立刻说:“我不去……祝你们玩得开心。”
周与森还要劝,话还没出口,林粟就疾步离开了,看她那逃离的速度,差点没走出残影。他叹一口气,看向谢景聿,幽怨道:“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林粟都怕你。”
谢景聿皱眉,“怕?”
“对啊,你没发现吗?每次林粟一见到你,就跟见了鬼一样跑走,不是被你吓走的还能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