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叹西茶
“嗯。”林粟应声?。
“她啊,回?来就没?有?一天不?被喊去采茶的。”李爱苹语气忿忿。
谢景聿注意到李爱苹话?里的“被”字,这说明林粟采茶是被人使唤去的。
他张嘴想再问,一旁的林有?为火速吃完了一份冰沙,吵吵着说要去前面的游戏厅打游戏。他被惯坏了,且在林粟面前总是有?恃无?恐的,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会不?依不?饶地撒泼。
林粟被他搅得心烦,又不?想让他影响到别人,只好站起身说:“我先带他过去。”
“你?就给他买几个游戏币让他在那玩就行。”李爱苹说。
林粟点头,带着林有?为走了。
“真服了这小王八蛋了,尽折腾他姐。”李爱苹不?高兴地骂了句。
谢景聿眸光微闪,问:“他弟弟对她不?好?”
“何止是她弟,他们全家都是。”李爱苹本来就为林粟打抱不?平,忍不?住就对谢景聿说:“她爸妈也是,对她非常的不?好,非常!”
“从小到大,小粟就跟他们家的佣人一样,每天给他们洗衣做饭,奴役她不?说,还经常对她又打又骂的。”
“小粟上初中后,她妈就拉她去茶园里采茶,风吹日晒的,赚的钱还不?给她。”
“之前他们不?想让小粟去一中读书,小粟辛辛苦苦攒的学费还被他们给缴走了,后来要不?是你?让你?爸爸资助她,她就没?办法上高中了。”
“更可气的是,他们还没?收了小粟的银行卡,把你?们资助的钱给私吞了一大半!”
“私吞,什么意思?”谢景聿眸光微沉,立刻问。
李爱苹抬头看到谢景聿变了脸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绪一激动,不?小心说太多了。她捂住嘴,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
“我忘了,小粟不?让我和人说这件事?。”
“为什么?”谢景聿皱眉。
“她爸妈要是知道她把这事?往外说,不?会饶过她的。”李爱苹幽幽地叹一口气,懊丧道:“我和她说过,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爸出面帮忙,但是她说……”
“没?用?的。”
谢景聿的一颗心随着这三个字狠狠地往下一沉。
他知道林粟为什么会这么说。
之前他对她百般冷漠,她并?不?相信他会为了她出头,才会选择隐忍。
这不?怪她。
第40章
时至深夜, 谢景聿一点睡意都没有。
可?能是住不惯南山镇的酒店,也可能是晚上喝的那杯乌龙茶闹的,总之, 他现在?思绪清明,脑子里一直在反复回想今晚李爱苹说的话。
他本?来以?为林粟是养女,她的养父母对她可能没那么宠爱,但没想到他们还苛待她。
照李爱苹说的来看?, 林粟被送到现在这个家后,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他的养父母不仅使?唤她干活,还对她任意打骂, 甚至想要剥夺她受教育的机会。
这也难怪林粟当初会铤而走险去?威胁他, 她无路可?走,只能孤注一掷, 为自己搏一个未来。
谢景聿想到这儿,情绪莫名复杂。
一开始,他以?为林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投机分子,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 慢慢的他发现,她并非全?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他不认为自己之前对林粟的看?法是完全?错误的, 她有锋利的一面, 冷酷、强大、果决, 但他也得承认, 他对她的认识不全?面,以?致于放大了她的锋利。
她不是雨林中的“绞杀榕”(注), 而是高原上?的“绿绒蒿”(注),自有她的隐忍和彷徨。
次日一早, 谢景聿洗漱完毕后去?了酒店大堂,谢成康早早起来,正坐在?大堂里喝着咖啡,看?着报纸。
“我还有事情要谈,先让周帅送你回市里。”谢成康折起报纸说。
“你今天要去?茶厂?”谢景聿问。
谢成康不意谢景聿会关?心自己的行程,神色稍展,说:“先去?趟茶厂,晚点再去?山上?的茶园转转。”
“我也去?。”谢景聿注意到谢成康审视的眼神,从容地解释说:“你不是要投资茶厂?我正好跟着去?看?看?,以?后才能帮你管理好公司。”
话很好听,但是谢成康并不相信。
“你之前很反感我带你出来交际应酬,今天怎么又肯了?”
谢景聿立马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语气烦躁地说:“竞赛班的老师让我今天就去?上?课,我不想去?。”
国庆假期的前几天,谢景聿不是去?学校的竞赛班上?课,就是去?竞赛机构刷题,也就昨天中秋,他才有那?么半天假,还被?拉来南山镇陪着应酬。
十六岁正是最渴望自由自在?的年纪,他即使?学习再好,情绪再稳定,在?高强度的压力下,难免也会有厌学的情绪。
到底还是个孩子。
谢成康顿时打消了疑虑,“老师让你去?上?课,是看?重你,你不要以?为联赛结束就可?以?松懈了,之后还有决赛,保送的名额,你一定要拿到。”
“不过……”他抿了一口咖啡,“今天都到南山镇了,就让你偷一回懒。”
谢景聿垂眼,收敛起了外放的情绪。
上?午,谢景聿跟着谢成康先去?徐家福的茶厂里转了一圈。
徐家福办的茶厂只做加工和粗包装的活儿,茶叶都是供给各大经销商去?贩卖,茶厂是流水线的第一环,虽然能赚钱,但买卖才是利润的大头。
徐家福想办一家自己的茶企,从生产到销售一手包揽,但苦于没有资金,所以?想拉谢成康入股。谢成康对徐家福的提议很感兴趣,不然也不会时不时地来一趟南山镇。
参观完茶厂,他们坐了车,一路颠簸着上?了茶岭。
临近正午,太阳就在?头顶上?,茶园里的茶树低矮,没有什?么遮挡物?。
谢景聿一眼就看?到了在?一垄垄的茶树中,戴着笠帽,低头采茶的林粟。比起其他的采茶工,她的个头儿明显矮了一截,人也瘦弱,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输给那?些大人,一采一撷,分外熟练。
谢成康回头见谢景聿盯着一个方向?不挪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混在?一群成年人中的少女。
“那?不是林粟吗?”谢成康问。
“哪里?”徐家福往谢家父子目光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身量不高的姑娘,“哟,还真是。”
徐家福平时很少来茶园,但他知道有些采茶工会带孩子来帮忙采茶,好多赚点钱。山里条件差,工人稀缺,因此只要不影响茶叶的质量,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不料今天这事被?谢成康撞个正着,闹不好他会以?为茶厂这么没人性,还雇用“童工”,偏巧林粟还是他资助的学生。
“那?个……林粟。”徐家福站在?高地上?,冲底下喊:“你怎么在?这儿啊?”
林粟采着茶,忽听有人喊,抬头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昨晚谢景聿在?炒冰店坐没多久,就被?周帅找了回去?,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南山镇,没想到这会儿出现在?了茶岭上?。
大概又是被?他爸强制带来的。
“我来帮忙采茶。”林粟拔高音量回道。
“这大热天的。”徐家福余光觑了谢成康一眼,喊孙玉芬:“孙姐,你怎么让林粟跟着你采茶呢?快,先把孩子带上?来。”
孙玉芬一听头家喊,又看?到站在?一旁的谢成康,心里一个哆嗦,不敢磨蹭,朝林粟招招手,把人带出了茶园,到了徐家福他们面前。
“孙姐,你怎么回事啊,太阳这么大,让林粟跟着你采茶?”徐家福当着谢成康的面,把这话再和孙玉芬说了一遍,以?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林粟放假在?家闲着没事,就跟着我出来采采茶,活动活动。”孙玉芬看?着徐家福,搓着手说。
闲着没事?谢景聿心下冷笑,他看?向?林粟,开口就问:“明天就月考了,你都复习好了?”
林粟没想到谢景聿会关?心这个问题,愣了下。
倒是徐家福,立刻接上?了话,对孙玉芬不满道:“孙姐,你看?你,孩子还在?读书,最要紧的就是学习,都要考试了,你怎么还让她跟你来采茶?”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再说了,我们茶厂也不雇学生,你这样,是违反规定的。”
“我……”孙玉芬占不到理,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徐家福看?事情差不多摘清了,就给孙玉芬介绍一旁的谢成康和谢景聿。
“这位就是资助你们家林粟上?学的谢总,这位是谢总的儿子。”
孙玉芬殷勤地点头问好,还假模假样地对谢成康说:“谢老板,要不是你发善心,我们家林粟就去?不了市里,读不上?高中了,我和她爸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才好。”
“我资助林粟也是为了感谢她救了我儿子,一恩还一恩的事,再说了,林粟考上?一中不容易,不读就可?惜了。”谢成康把话说得大方,场面上?,他向?来是做得很好看?的。
孙玉芬连忙称是,还做出一副悔恨的表情,叹口气说:“都怪我和林粟她爸没有本?事,赚不了几个钱,还有个小的要养,供不起她读书。”
“今天也是,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我怎么忍心让她跟我来采茶?”
“实在?是没办法啊。”
如果不是谢景聿从李爱苹那?里知道了林粟养父母是怎么对待她的,或许今天他真会被?她养母这场拙劣的表演欺骗,但现在?,他只觉得虚伪。
“难怪。”谢景聿冷不丁开了口。
谢成康看?他,“难怪什?么?”
“难怪林粟连个新书包都不舍得买,在?学校里被?人笑话。”谢景聿看?着林粟,嘲弄道:“我爸给你的钱,你都拿回来养家了吧?”
谢景聿真正嘲讽人的时候,连眼神都是冷漠的,但此时,虽然他在?言语上?轻视她,但眼神里却半点嘲意都没有。
林粟想到昨晚李爱苹坦白自己说漏嘴的事,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我……”林粟的神情犹犹豫豫的,还怯怯地看?向?孙玉芬,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徐家福一看?林粟这副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皱起眉问孙玉芬:“孙姐,你是不是把谢总资助林粟的钱拿走了?”
“没有没有。”孙玉芬马上?否认,眼神闪闪躲躲的。
“林粟,你说,你爸妈是不是让你把钱拿回家了?”徐家福问林粟。
林粟抿紧唇,诚惶诚恐地摇头。
她这副模样,就更让人觉得她是因为害怕,不敢说实话。
谢成康看?明白了情况,先瞥了谢景聿一眼,再回过头端出老总高高在?上?的架子,摆谱道:“我每个月让人给林粟打钱,是想让她在?学校里好好读书,可?不是为了扶贫。”
“这钱要是没有花在?她自己身上?,算是我这个资助人失职。”
徐家福一听,谢成康这是动气了,胆儿一颤,再次问孙玉芬:“孙姐,你说实话,是不是动了谢总给林粟的资助费?”
“没、没。”
“你可?想好了再说。”徐家福施压。
孙玉芬到底是个村妇,没什?么见识和胆量,惯会欺软怕硬,此时独自面对两个大老板,心里早就露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