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叹西茶
理想是个奢侈品,她尚未拥有。
“急什?么。”谢景聿抬眼,极其从?容地说:“现?在高二,还?有一年半才高考,有的是时间可以想毕业后的事。”
谢景聿这话像是为自己说的,但林粟知道?,关?于?未来想做的事,他不说,但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真?正迷茫的只有她一个。
他的话,是说给她听的。
第44章
十二月份, 临云市正式入冬。
中旬,高二进行了一次月考,考完过了个周末, 成绩就出来了。
谢景聿因为在?准备竞赛,没有参加这次的考试,因此理科排行榜上的榜首换了人。
这学期,林粟摸索出了属于自己的学习方法, 也觉比起高?一,自己在?学习上更得心应手了些,但几回考试下来,她的排名变化不大, 始终是三百出头。
这个名次在?一中算中等, 老师说上个一本大学是可以的,但她并不满足。尤其是上回知?道?了周与森、许苑的志向后, 更觉自己不能于安于现状停滞不前,要向他们看齐,努力往上再搏一搏。
一中的学生都是从各大中学选拔上来的优秀学生,到了高?二, 大家适应了高?中的节奏,开始发?力了。她在?努力的同时, 别人也在?努力, 从下游挤到中游, 尚且容易一些, 但要从中游去到上游,那?就是一道?坎儿了。
高?二几回考试下来, 林粟始终没能挤进前三百,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她并没有因此泄气。
上午最后一节课,物理老师讲评完月考卷的最后一道?大题,难得没有拖堂,直接下课了。
林粟收好?东西,背上书包,临出教室时,周与森喊住了她。
“林粟,你吃饭去吗?”周与森问。
林粟摇了下头,说:“我先去趟收发?室。”
“收发?室,拿报纸?”
“取信。”
周与森“哇”的一声,“你还有笔友呢?”
林粟没提小郑哥,问了句:“你找我有事吗?”
周与森像是才记得自己有事来着,说:“景聿中午就要出发?去参加竞赛了,之前我不是说去送送他吗?许苑让我问问你,一起去吗?”
林粟想着之前说好?了的,就点了头。
周与森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还来得及,我陪你先去趟收发?室。”
“不用了,信我可以下午再取。”
“不急。”周与森说:“景聿他们出发?前还要开个会,这会儿还没散呢。”
“走吧,我们从收发?室回来,正好?送景聿上车。”
林粟见周与森这么坚持,就没再多说。
下了楼,许苑班的老师拖堂,还没下课,他们就站在?窗外给她打了个手?势,先去了收发?室。
收发?室的大爷难得在?岗,他问了林粟和周与森的班级,就让他们进去了。
林粟熟门熟路地打开三班的信报箱,周与森手?快,把?里边的一摞报纸拿了出来,“我们班这么多报纸没拿啊,等下我带回班上好?了,不看还能擦窗户。”
林粟翻了翻报纸,在?里面找到了小郑哥寄来的信。
“看看还有没有寄给班上同学的信,我给捎回去。”周与森说着抖搂起那?一沓报纸,还真被他抖出了一封信。
林粟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红色信件时,眼皮一跳。
“这居然是寄给景聿的信。”周与森捡起那?封信,看到收件人时表情?惊讶,“居然有人给他写信,谁啊?”
他拿着那?封信正面反面看了一遍,嘀咕道?:“这谁寄的啊,还不写寄件人,一点都不规范。”
周与森又去看邮戳,“临岩市寄来的……景聿在?临岩市还有朋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难道?他背着我有别的好?哥们儿了?”
林粟没接话,她也不知?道?是谁给谢景聿寄信。
上学期谢景聿误会她偷信时说,信里有他的秘密,这个秘密一定不是很光彩,否则他不会觉得她能够以此来要挟他。
“我抱着报纸不方便,林粟,景聿的信你先拿着。”周与森递过手?上的信。
林粟垂眼接过。
从收发?室离开,他们回到教学楼,去了许苑的班级。周与森觉得抱着一沓报纸出门累赘,就把?报纸先放在?了许苑的教室,准备送完谢景聿回来再取。
出发?去参加竞赛的学生有学校的大巴车专车接送,许苑说谢景聿已经散会了,他们赶去校门口,正好?碰上参赛生排队上车。
“景聿。”许苑喊了声。
谢景聿回头看过来。
周与森走过去,拍了拍谢景聿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加油啊,少年,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期待。”
谢景聿无语地瞥他一眼,看向他的身后。
许苑拉着林粟走近,笑着说:“景聿,你放轻松,只要发?挥出你真实的水平,就一定没问题的。”
谢景聿的目光移了一寸,看向林粟。
林粟这次没有说样板式的吉祥话,而?是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加油。”
“嗯。”谢景聿微点了下头。
那?边带队的老师喊谢景聿,说到点了,车要开了。
“我走了。”谢景聿说。
他随意地挥了下手?,转身往大巴车走。
周与森这时候忽想到了什么,喊了声:“对了景聿,你有一封信。”
谢景聿倏地站定,转过身来。
“信?”
“对啊。”周与森看向林粟,“林粟,你把?景聿的信给他吧。”
林粟看着谢景聿,他的表情?在?听到信的那?刻,明显沉郁了下来。
她迟疑片刻,说:“信……我放在?许苑班上了。”
许苑:“嗯?”
林粟暗地里捏了下许苑的胳膊,许苑不明白林粟这么做的目的,但还是立刻配合着点点头,“啊……对。”
“没有吧,林粟,你是不是忘了,信你放书包里了啊。”周与森傻乎乎的,还以为林粟真是忘记了,便提醒说:“我刚才亲眼看到你放进去的。”
林粟抿唇,看着谢景聿的眼神里透着紧张和不安。
谢景聿当然能看穿林粟蹩脚的演技,也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她已经猜到信里的秘密并不是那?么愉快。
他向林粟伸出手?,“信。”
林粟揪着书包带子,神色踟蹰。
谢景聿看出她在?犹豫什么,再开口语气便柔和了些,“给我吧。”
林粟见他坚持,暗自叹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封红色的信,递过去。
谢景聿接过信,捏在?手?里,再看了眼林粟,转身上了大巴车。
许苑搀上林粟的手?,压低声问:“怎么回事?”
林粟沉默地摇了下头。
许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不问,反正你们两个之间多的是小秘密。”
学生都上车后,大巴车启动,缓缓往前走。
谢景聿坐在?窗边,看着底下周与森和许苑在?朝他挥手?,周与森还疯狂地在?喊“加油”,林粟就只是仰头看着他,目光澄澈。
大巴车离开一中后,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信,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林粟藏着信不肯给他,是觉得这封信会影响他比赛,虽然他装作不在?意,但她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谢景聿想到中考前收到的第?一封红色信件,像是一颗炸弹,将他对家庭还抱有的虚无幻想全?炸碎了。
寄信人很狡猾,他知?道?在?什么样的时间点寄出什么样的信件,杀伤力会更大。
对方的目的是想摧毁他。
手?上的信件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会引发?灾难。但是不打开,是不是也变相地让对方得逞了——看,你害怕了。
谢景聿似乎能通过这封红色信件看到寄信人得意的嘴脸,他神色一沉,拆开了信。
信封里装着的照片和以往的不一样,是一张B超照,黑白影像中隐隐能看出有什么东西。翻过照片,背后写着一行字:哥,妈妈怀孕了,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谢景聿的神色狠狠一沉,捏着照片的手?因为用力,隐隐在?颤动。
这一刻,他有了个新的认识——原来废墟还能坍塌。
奥赛冬令营一共五天,第?一天开幕式,二三天考试,第?四?天看各种?学术报告,第?五天闭幕式,宣布考试成绩,颁发?奖牌。
奥赛闭幕式才结束,参赛生还没回来,临云一中就各种?消息满天飞了。
学校里很多人跟喇叭似的,憋不住地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到处说,其中备受讨论的就是高?二的谢景聿发?挥失常,没能进入国家集训队的事。
之前联赛结束,学校里的老师都很看好?谢景聿,本来所有人都觉得他被保送是板上钉钉的事,差别只在?名次上,但谁能想到,他在?决赛场上掉了链子,居然没进前六十。
谢景聿的这次失常,不禁让人联想到了他中考考砸了的事,很快便有人出来奚落他,说他平时考第?一有什么用,关键时候发?挥不出来也白瞎。
晚自习课间,三班的同学对这事也是讨论得轰轰烈烈,还有人问周与森:“你不是和谢景聿关系好?吗?他是不是真的没进集训队啊?”
周与森难得暴躁地顶回去,“没进又怎么样?以他的水平,高?考照样能上清华北大。”
自习课上,孙志东喊周与森出去,没多久他回来,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是很好?,林粟认识周与森以来,就没见他这么丧过。
晚自习放学,许苑跑上楼来找周与森,林粟看见他们在?走廊上说话,忖了下,起身走出了教室。
许苑看见她,招了下手?,说:“我和与森在?说景聿的事呢。”
“谢景聿……怎么了吗?”
周与森说:“老孙刚才找我,说今天晚上学校竞赛班的老师带队回来了,景聿没来自习,他联系不上,就来问我,知?不知?道?景聿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