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惘若
张妈瞪她一眼,“还喝!再喝又要撑到!”
她伸出食指,从上到下比划了一道,“那就一口。”
惹得黄梧妹笑着去拍她的后脑勺。
孟葭回了阁楼,洗完澡,穿了条杏色的吊带睡裙,靠在窗台边吹风。
明月皎皎,远山尽头飘来淡淡轻烟,疏寥几笔,将深黑的丛林勾绘出形状。
她接到钟漱石电话,他像是刚忙完,声音沙哑,“回家了?”
孟葭哼一声,“什么都会被你知道,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那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好,那我下次问话注意点儿。”
她关上窗,怕自己一时收不住情绪,会有动静传出去。
孟葭躺回床上,和他说闲话,“我晚上又吃撑了。”
钟漱石问,“像遇到我的那个晚上一样?”
她像错失了什么似的,“你提醒我了,我应该要出去走走的,万一再碰到个帅哥呢?”
钟漱石漠声道,“你也就是仗着离得远,我的手伸不到你身边。”
孟葭拨画着床单,“那你什么时候才回北京呀,我不想谈异地恋。”
他沉默了一息,“说不好,一会儿一个变。”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着身子和他聊,手机就放在旁边,后来慢慢的睡了过去。
钟漱石接连喊了几声,“葭葭?葭葭?”
没人回,他笑了笑,摇着头挂了。
隔天,黄梧妹早早把她叫起来,非带她去六榕寺还愿。
这些年她在外头,黄梧妹几乎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来许愿,求佛祖保佑她,在外平安顺遂。
如今人回来了,自然是亲自去一趟寺中,烧一炷香为好。
孟葭不情不愿,勉强打起精神去洗脸刷牙,换了条白棉麻的素净裙子,提着香烛出了门。
她不忍心,也不敢拂了外婆的意,是老人家的一片痴心。
寺内香火依然很盛,黄澄澄的日头底下,湃养着的几缸佛莲,花事正酣。
她随外婆跟大师父见礼,过后,在大雄宝殿里参拜佛祖。
孟葭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时,闲将往事,细细的思量一番。
几年过去,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添换几盏灯油,都嚷着累的小丫头了。
人人都在变。但诸法空相,不生不灭,所遇皆为虚幻。
每个人的心像一面铜镜,会原原本本的,照出这个世界的面貌来。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这是佛经给她指出的一条通明之路。即放下和了断。
但孟葭放不下。走到今天,她已不可能放得下。
她手持三炷高香,举过头顶,求的是,誓愿发大乘心,向无上道的菩萨,真能代尽众生,受无量苦。
不要留给他们一个水中望月的结局。
她是花了很长很长时间,鼓足许多勇气,才走到钟先生身边的啊。
【?作者有话说】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出自《心经》
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62章 62
◎我没有家世吗?◎
62
七月初的广州, 室外气温直逼三十四度,火云如烧。
孟葭从大殿里出来,她用手搭在眉骨上, 遮着跑到檐下。
她坐在石凳上, 小沙弥给她端来一杯凉茶, “天气太热了, 解解渴。”
孟葭认得他, 她被外婆带来当志工的那一日,他们一起洒扫庭院的。
她双手合拢还了个礼, “谢谢。”
“孟葭?”
身后传来一道标准的播音腔。
孟葭端着茶, 转过身去, 竟然是陈少禹。
他们俩异口同声的,“你怎么会在这?”
说完两个人又相视一笑。
陈少禹先解释,“我是来看我表妹的, 她在中山这边读书。今天刚到, 随便走一走。”
孟葭哦了句,“那我理由更正当了,我是广州人。”
他像才想起来似的,“是, 听你提起过,我忘了。”
一个打扮靓丽的女孩子过来, 双手搂在他的肩上, “你是看见谁了走不动路啊,哥?”
陈少禹把她的手拿下去, “菩萨眼睛底下, 站直了。”
他给孟葭介绍, “这就是我那个表妹, 上大二,不爱回家,我妈让我来瞧着她。”
她友善的笑了一下,“你好,我是孟葭。”
“我看过你,在我哥的ins里,你是她同学。”
陈少禹瞪了她一眼,“赶紧回去,我晚上再带你去吃饭。”
她乖乖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再打量孟葭一眼,嘁一声,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陈少禹也坐到石桌边,他说,“你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孟葭放下杯子,“后天吧,蔡学姐的工作室接了个活儿,人手不够。我也去挣点外快。”
在北京,花钱的地方很多,随便吃一顿饭,再挑一挑地段菜色,几千就出去了。
而她从伦敦交换回来,就没再问家里要过钱了,基本都是靠自己。
陈少禹看着她,平和柔婉的一张脸,眉间浅淡春山般的沉静,总有一种,独行在世界边上的冷美。
她是沉重而无声的利器。
而不是一件,只能小心被架在橱柜上,需时时勤拂拭,精致又脆弱的花瓶摆件。
黄梧妹诵完经,从禅房里出来,孟葭上前扶住她,“外婆。”
她哎一声,眼神淡淡扫过陈少禹,“这是你朋友?”
陈少禹紧走两步,“外婆您好,我是孟葭的同学。”
孟葭解释,“我们一个学院的,和我同级,他来广州看表妹。”
说完,小心翼翼观察外婆的神色,要知道,她一贯不喜欢她的男同学。
尤其当陈少禹说,“外婆怎么回家?我开了车,要不我送一下?”
孟葭立刻便要拒绝,“不,我们打......”
黄梧妹拦住她,“大热天的,我们打什么车,麻烦你了,小陈。”
“不客气的。”
陈少禹去取车时,孟葭扶着外婆在后面,撑了伞慢慢走。
她抱怨说,“外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最讨厌......”
黄梧妹更恼火的,打断她,“那时候你多大?现在你都读研究生了,还不找男朋友?”
孟葭有点生气,“那你也不能随便就塞一个过来,我又不喜欢他。”
外婆点一下她额头,“喜不喜欢,别太早下结论了。我看这男孩子不错,干干净净的。”
等上了车,孟葭更不想说话了,完全就是查户口。
陈少禹很配合,交代的也一清二楚,内容真实到,就差在笔录上画个押。
他开上山,黄梧妹正问道,“爸爸妈妈做什么的?”
孟葭生无可恋的,捂了下脸,求求她别再问了!
陈少禹说,“我爸妈都在上海,就快要退休了,他们人很开明的,不干涉我的事。”
这一点,孟葭也听钟灵提过。
她说陈少禹的爸爸,最是个冲淡质朴的人,否则也不会在争斗场上,一再的退避三舍。
因此在管教儿子这件事上,除了对他自身严格把关外,没有多余的要求。
黄梧妹拍了拍孟葭的手,不停的说,“好,真好。”
偏巧这时候,她的手机又震个不停,是钟漱石打来的。吓得孟葭赶紧挂掉。
陈少禹在门口下车,他给黄梧妹开了车门,“外婆,您当心点。”
黄梧妹伸出枯瘦的手,拉过他,“留家里吃顿便饭好吧?”
陈少禹看了眼孟葭,她做出一个特别无奈的表情,没有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