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惘若
孟葭垂下眼眸,柔白的脸上一层雾气,洇着她的眼眉,像细雨中润湿的海棠。
她的唇瓣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咽了下去。
钟漱石总是这个样子,拿她当小朋友,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她。
孟葭陪着坐了好久,等外婆泡完脚,扶她去了床上休息,才离开酒店。
孔师傅在外面等,见她出来,“葭葭,是回西郊吗?”
从她上班起,有时候怕早上起不来,或者加班到太晚,偶尔也会在壹号院住。
孟葭问,“钟先生在哪儿?他回去了没有。”
老孔说是,“盛老板陪钟先生,在园子里坐了会儿,他送回去的。”
“那我去找他吧。”
黄昏时下了一场凉雨,夜色里,园中林木还沾着水珠,行走其中,有种画楼洗净的朦胧。
孟葭快步回去,隔着一片暗香浮动的浅塘,落地窗边,投下一道清隽修长的人影。
一层客厅里光线昏黄,只有角几边,亮了一盏落地银苏灯。
孟葭推开门,换了鞋走进去,站在地毯边,止步不前。
她看见钟漱石在抽烟,一口接一口,指间夹着一片纸,眉头紧皱着,像要勘破什么艰深佛偈。
不知道为什么,孟葭在那一刻,突然觉得,他离自己好远。
她就站在那里,说了声,“我回来了。”
好一会儿了,钟漱石才放下那张纸,手里头夹的烟,安静的燃烧在暗室里。
“我听说,小孟一去单位,就很体恤她的老同事,主动申请去墨尔本,要把人家换回来结婚。”
他讲话时,用的是严肃又正式的口吻,像在大会上作批示。
孟葭在行政部待了近两个月,最熟悉不过,每一次他这么开口,底下的中层们就人人自危。
唯恐下一个挨骂的就是他们。
但今天轮到孟葭了。她才知道,万主任他们没有夸大一分,甚至说浅了。
孟葭低着头。她手心里的汗渗透进手提包的人工针脚里。
见她半天不说话,钟漱石又扬了几分声调,“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孟葭犹豫着,慢慢点了下头。
“好好好,你高风亮节,你有品格,”钟漱石顿了下,又紧抽了口烟,再问,“那这一次,打算什么时候通知我?”
她又摇头,声音极轻的,“没打算。准备直接走。”
钟漱石深深点了一下头,像参透了什么道理似的,恍然大悟的样子。
进进出出说的话也古怪。
他笑一下,“看起来我还高估自己了,敢情连个通知都不配有。”
听起来,像被辜负得狠了,失望难过得要命。
孟葭解释说,“那是因为,孟维钧跟我说,我要是再不离开你,就把外婆请来。而且,就算是外婆......”
“那你可以来跟我说啊!”钟漱石一拍茶几,站了起来,情绪也变得激动,“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她被吓得一激灵。汗毛倒竖。
钟漱石这样冷然训斥她的光景,孟葭第一回 见。
七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冲她大声,他甚至不愿意,耐心听自己讲完这句而且。
孟葭瞪大了眼睛看他,像看个陌生人,她没见识过他的戾气。
她红了眼眶,像经受着天大的委屈,“我要告诉什么?你那个了不起的奶奶,还有你爸爸,他们能看得上我吗?还不是要找我的麻烦。”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伤心的。她也受了伤。
“我请问,他们找你的麻烦,有哪一次找成了吗!”
钟漱石手掌交叠着,作出一摔三瓣的样子,大力拍了几下。
孟葭不看他,目光仓皇的,只盯着地毯看。
她像自说自话,“你劝动我外婆有什么用?她同意,别人也不会同意的。”
“有你外婆同意就够了!我的事,还不需要别人来同意。”
“不需要别人同意吗?那袁雪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是你爸安排的吗?”孟葭昏头昏脑的,说话全凭一时意气,开始往前翻旧账,“你们关系很好吧?她为什么拿你照片发朋友圈?你是她男朋友吗?”
钟漱石听得莫名其妙,他皱了下眉,“袁的什、什么?再说一遍。”
“我不说了,我很累,先上楼了。”
孟葭本来也轻声细语惯了。她不是擅长争执的人。
她随手扯过桌上那一张,前两天写的申请,看了一眼,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刚关上客房的门,就听见楼下有砸东西的响动,孟葭直接反锁上。
她洗了澡,躺在床上睡不着,快十一点了,接到钟灵的电话。
孟葭有气无力的喂了一句。
钟灵说,“这什么声儿?听着像体检报告有十八项异常,快断气了。”
“我呸。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她回到正题上,“我哥怎么突然打电话,问我袁雪柔的事情啊?”
提起这个,孟葭就更没有聊天欲了,“不知道。”
钟灵反应过来,“你们终于吵架了是吧?你忍不住了,就非得喝一口老陈醋。”
“是啊是啊,行了吧。”
“那你还在西郊吗?”
孟葭说在,“要不然我能去哪儿?这也没车给我打,我睡一夜,明天就离家出走。”
“闹的这么严重?”钟灵啊了一声,“怪不得我感觉钟总气疯了,他问话的架势像是要吃人。”
“别管了,你早点休息啊,我也睡了。”
“好吧,晚安。”
孟葭扔了手机,关了灯,迫使自己睡觉。明天还要工作。
钟漱石在客厅里坐到了凌晨一点多。
烟夹在手里也不抽,烧到末尾,烫着手了才扔进烟灰缸,就这么枯坐到半夜。
他甚至不敢去看被孟葭撕碎的申请书。一看就负罪感作祟。
钟漱石一样样开始后悔,孟葭踩进门的时候,怎么就起那么冲的调子了?
就不能心平气和的慢慢讲吗?他自己就做的很对很好吗?
七年下来,哪怕是在她出国前,那段极力压抑着情绪的日子里,也没照着孟葭,说过一句不该的重话。
今天真是怪。上赶着要和她起冲突一样。
先是程叔叔打发这个给他瞧,又听人说,陈少禹和孟葭日日同进同出。
可能就是怕,他唯恐自己力不从心,不知道哪一天,就对一切失去了掌控。
这股喧嚣鼎沸的茫然感,让他变得焦躁,口不择言。
在一天天变得耀眼的小姑娘面前,无故失了常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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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74
◎究竟几天呐?◎
74
钟漱石洗完澡, 把身上穿了一天的这件,被闷得失去廓形的衬衫,扔进了脏衣篓里。
夜静灯灭, 他往床上胡乱一躺, 睁着眼, 怎么翻覆, 都困意全无。
快到两点半, 钟漱石才认命的,从床上坐起来, 他去客房找孟葭。
他拧了两下, 发现她棋高一着的, 从里头反锁了。像早防着他这手似的。
钟漱石记得哪儿有钥匙的。但一时真想不起。
他打给郑廷,那边三更半夜接到他电话,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结果, 听钟总火急火燎的问, “廷叔,我这房锁是你带人装的?”
郑廷非要往紧急情况上靠,“家里进贼了吗?丢了什么东西。”
“不。我是想问,房门的备用钥匙, 在什么地方?”
郑廷想了下,“在书房, 那架大书柜的顶格上, 有一个盒子。”
钟漱石边往楼上去,“好, 打搅你休息了。”
“出什么事了吗?”
不问清楚他这一句, 郑廷总觉得不放心。
但钟漱石不紧不慢的, “喔, 孟葭把我锁外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