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惘若
钟漱石想不过,还是翻出手机,给她去电话。
响了两声就被挂断。
那头很客套的回了条微信:「要睡了,有事过几天再说。」
再说。还是过几天,究竟几天呐?
她这不等同于谋财害命吗?
钟漱石闭上眼,万念俱灰的,随手一丢,把手机扔在了后座上。
郑廷问,“明天老太太,就要把女儿的骨灰带走,你去公墓那边吗?”
他大力捏了捏鼻梁,摇头说,“她外婆特别交代了,不叫我去,人家里头忌讳这个。”
郑廷也理解,他说,“专机我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好,明天我也没空,要回趟大院。”
隔天,孟葭陪着黄梧妹起早,按风水先生的建议,在正午之前捧出骨灰盒,用黑布盖了端走。
孟葭始终紧抿着唇,看着灵光寺的师父们,一圈圈的,围着墓碑诵经念咒。
到起出来的时候,黄梧妹几乎站不稳,张妈和孟葭两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托住她。
去机场的路上,孟葭见外婆一言不发,她也不敢说话。
送她们上飞机时,黄梧妹才拍着她的手,“好了,你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听到吗?”
孟葭用力点了两下头,强忍住眼眶里的水珠,说,“外婆你也保重身体。”
她脚步委顿的,垂着眼眸,温吞吞的走出航站楼。
上了车,孟葭靠倒在后座上,抽干了力气似的,“孔师傅,你送我回宿舍吧。”
老孔不知道底细,问了句,“怎么周六也不回家?”
她转头看窗外,眼见天边的乌云在聚拢,轻声说,“加班。”
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
孟葭还是忍不住,打听起他来,“钟先生今天有应酬?”
“没有,他一早就去了大院儿,陪老爷子。”
在大院里的人,正坐在东边书房,跟钟文台下棋。
谈心兰领着两个佣人,端了茶点进来,“都一上午了,你们也歇会儿,准备吃饭了。”
钟文台执了白子,正思量下在哪一处,才能破了这局。
他想不出来,把责任全往谈心兰头上推,“你不要总来打搅。”
钟漱石端起那杯茶,尝了一口,“嗯,好香的金瓜贡茶。”
谈心兰爱惜孙子,“你喜欢,走的时候装上两罐。”
孟葭前阵子闲,迷上了怎么泡茶,捧着一本茶经反复琢磨,糟蹋了他不少。
钟漱石想到这里。他紧抿着的唇,才展露出一点温柔的笑,“装吧,我那儿正短茶叶。”
瞧着他今天这样好说话。
钟文台和谈心兰对了个眼神,就问起来,“最近倒是有空来看你爷爷。”
钟漱石直言,“这话说的,再怎么样,爷爷还是要看的。”
这句别有深意的再怎么样说出来。
听得谈心兰不大痛快,“什么叫再怎么样,你跟我们怎样了?”
钟漱石端正坐着,放下茶,从桌上拿了一包烟,徐徐在手上拆着。
他说,“奶奶还不清楚啊?您都快把我的人,给逼到墨尔本去了。”
原来是为这个。
谈心兰坐在旁边,吹着冷气的室内,她膝上盖了条薄毯。
她瞥一眼钟漱石,手搭在圈椅上,笑说,“你来治你奶奶的罪?”
“那倒还不至于,长幼不分,我成什么人了。”
他把烟倒过来,磕两下,抽出来一支,掐在了手心里。
钟文台也撂了棋子,“肯去驻外,是这孩子还算识时务,你该让她走。”
狂风大作,窗外横斜的翠竹影剧烈摇晃,落下满地的斑驳。
钟漱石突兀的笑一下,“爷爷你错了,我但凡还有一点气性,就不能让她走。传扬出去,说我连个女人都护不住,把人逼去外派。这谁还敢嫁给我?”
“你是存心来跟我抬杠的吧!”
谈心兰忍了又忍,还是冲他喊了一句,实在气不过。
钟漱石平心静气的,直视着她,“奶奶你大概不知道,就算你不拿她外婆逼她,她也是会申请去国外的,知道为什么吗?”
说到这里,看见谈心兰震动的神色,他才突然高声,“因为孟葭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嫁给我!”
“她在北京的时候,从来都不以我女朋友这种身份自居,在十八号楼那天也是我逼她的。她不想带累坏我的名声,见了叶昕的妈妈,也只说她是钟灵的同学。这不是人家自轻自贱,而是早准备好了有一天,能清清爽爽的离开!”
谈心兰干纹横生的唇角,不自觉的颤了颤,半天了,却没说出什么来。
过了会儿,钟漱石又说,“知道我们家的门难进,孟葭也没有想过要来,别太高看自己了。她样貌、学历、工作和品行,哪一样不出色?就非吊死在我这颗树上!说句实话,奶奶,你背地里搞的这些动作,真的多余又难看。”
钟文台大力拍了两下棋盘,黑子白子都纷纷跳起来,辨不出彼此。
他指了指门外,吼道,“不得了,你还教训起长辈来了,给我滚出去。”
钟漱石风雨不动的,坐着说,“知道二老是为我好,想要我后半辈子走得更顺、更快,但这不是我想要的。路我可以自己走,走到哪一步看我的造化,不必靠一桩婚事,还把另一个姑娘拖下水。人家就不可怜吗?”
说完,他才缓缓站起来,“今天是我大不敬,我去后院佛堂跪着。奶奶您消气,别和我一般见识,不值当。”
钟直民是听着动静过来的。
进门时,正碰上钟漱石下台阶,他照儿子身上打了一下,“跟你爷爷大呼小叫的,反了你!”
钟漱石也没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爸,我过去了。”
后院是单独辟出来的,一片清净地,门前一株大三抱的银杏,位置隐蔽。
平时只有谈心兰过来,就连钟家的佣人,也不敢贸然打扰,只因里头供了尊玉佛像。
是不能在外人面前提的,哪一户人家都有的秘辛。
钟漱石对这里很熟,小时候做错了事,谈心兰就罚他思过。
他自己老实跪了,当真没人来叫他吃午饭,一直到天黑。
酝酿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在日暮时分,压梁倾屋的落了下来。
钟漱石转头,望见那株银杏折枝风中,檐下的雨珠接连不断。
不知道孟葭从机场回去没有。会不会淋到雨。
他一摸身上,手机落在了棋案上,忘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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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75
◎没什么印象了◎
75
惊雷破空, 困顿在大片漆黑里的佛堂,一刹那亮如白昼。
外头雨势也越发的大,如百川倾泄, 雨点从没关拢的轩窗里打进来, 滴滴答答溅在钟漱石的后背上。
他隔的远, 听不见前厅一番争论, 激烈到了什么地步。
起初, 是韩若楠要去扶儿子起来,被钟直民拦下。
钟直民板起脸, 说, “你没听见那小子在书房, 是怎么大放厥词的,指着他爷奶的鼻子骂啊他。简直是没有王法了!”
“哼,他现在人大心大, 在外头有脸面有地位, 当然不会服管教。谁也奈何不了他啊。”
谈心兰坐在一旁,怔怔的,说了一句实在话。
韩若楠听不过,“妈, 漱石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 他在您手边带大, 什么时候有这么快活过!比起那些无法无天,扯家里的虎皮做大旗, 在外面狂三作四的来, 他还不够长脸的吗?”
这倒把谈心兰给问住了。
大院里看似风平浪静, 可关起门来, 谁家没几件乌糟事儿?
不是仗势欺人闯了祸,就是由着性子胡来,等摆不平了,再往父母跟前一哭一闹,骂归骂,可还得去给他们擦屁股。
诸如此类的状况,在他们教养严格的孙子身上,从来都没有过。
钟直民见他妈这样,咳嗽了声,“若楠,好了别说了。”
但韩若楠不肯,“以后都可以不再说,但今天我要说。漱石他是听话肯上进,但那不代表,他连最后这一点,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的权利,都愿意被剥夺。他这三十多年,为钟家活,为你们活,怎么就不能为自己活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不知想起来什么,喉咙干咽着。
过了一会儿,韩若楠才望着她丈夫说,“何况,我在这上头是吃过苦的。就更不能让我儿子,再、再......”
她说不下去了,只知站在那儿,背过身,用手指去抹眼尾。
“扯远了,夫人。为孩子的事犯不着这样,”钟直民赶紧扶她坐下,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早八百年的黄历就别提了。”
嫁进他家三十多年,人前素性温和的儿媳妇,忽然做出这副样子。
一时间,就连钟文台两口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燃着云顶檀香的前厅,登时陷入了沉默的旋涡里,每个人都屏息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