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小姐 第32章

作者:惘若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窗外有道人影晃过来,是钟漱石在讲电话,他指间夹根烟,说两句,就手势娴熟地送到嘴边,慢抿上一口。

  孟葭没多看,怕他发现自己在偷瞄,索性转移注意力,拆开药袋,一样样按医嘱服用。

  郑廷在电话那头,跟他汇报今晚酒局上,都有谁,说了些什么样的醉话。

  钟漱石听完,襟怀宽广地笑一声,“阎王不在,小鬼儿冒一冒头,发两句牢骚,没那么严重。”

  “是,你心里有数就好,”郑廷稍顿了下,又问起孟葭来,“孟小姐她病好了点吧?”

  提到这个,钟漱石正要批评他,“廷叔,我说您呐,是越老越不正经了。”

  郑廷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我让你给她准备衣服,您倒好,倒腾一柜子礼服出来。”

  他能想象到,孟葭对着那一列裙子,但没一件能穿的敞亮时,脸上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哪儿懂什么礼服常服的?”郑廷还往他身上推,“你说的,什么好看什么贵,给她买什么。”

  钟漱石掸了掸烟灰,“少装。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郑廷只改正了三秒钟,“好好好。我这电话,没打搅到你吧?”

  “不要再胡说了,早点休息廷叔。”

  他深深吁一口烟,郑廷这通电话打的,说不好也好。

  如果不是这样,那种把持不住的情形下,他大概已经吻上去,这一吻后果难料,十有八九吓坏孟葭。

  但非要说好,又好在哪呢?

  给他留下了一个霁月光风的贤良名儿?

  走出了这个门,孟葭记得的,只有他陪她过了十九岁的生日,点了蜡烛,送给她礼物,亲手替她戴上项链。

  这些好像很足够,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够,还没有尽兴。

  钟漱石掐了烟,走进去,孟葭忙站起来,早有准备一样,跟他道晚安,脸上一派恭谨。

  “好,去睡吧。明天送你回学校。”

  钟漱石坐下,积了一晚上的信息没看,到这个点,他才来处理。

  有谈心兰问他是否回家,钟灵管他要东西的,另外是工作上的一些请示。

  孟葭见他低下头,手边又续上了一支烟,看样子是有事在忙。

  她心里计较着,走上几格台阶,站定后,还是说了句,“谢谢你记得我生日,钟先生。”

  钟漱石抬眸,深深看她一眼,“不客气。”

  【?作者有话说】

  明天的提前更了,下一章在周六,应该会是长更

第20章 20

  ◎众生平等◎

  20

  郊外的山野黑漆漆的, 活泛在尘嚣上的冻云低压下来,北风往树枝缝隙里灌,呜咽的声响, 像唱着一首悼歌。

  孟葭喝了药,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望着垂落在地的帐幔, 迷蒙着, 眼皮渐渐合拢,都没来得及, 把脖子上那串珍珠摘下来, 就疲累得睡过去。

  她没有择床的毛病, 又因为病势才退,反而睡得更沉重了。到天亮时才做一个梦,梦里吹吹打打, 看不清是谁家在办喜事。

  深秋的太阳升起来, 透过落地窗,跳耀在她的眼皮上,这日头虽然冷,没什么温度, 但也同样晃得人难受。

  孟葭不适地皱下眉,转了个身, 醒过来以后, 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起身去浴室里洗漱,只用清水洗了一把脸, 梳顺了头发, 就已是一副清丽样貌。

  孟葭没有多耽误, 她摘下脖子上的珍珠, 迎着晨光看,愈见华美之处。但这不该是属于她的。

  她双手取下,小心放进丝绒盒,摆在了床头。

  孟葭照原样将床被铺好,从柜子里拿了一件,黑色勾金线粗花呢外套。

  那时候的孟葭,是个对时尚还不感冒的小女孩,她不认得这个牌子。只觉得它最普通,看起来挺便宜的。

  她提着那袋,昨晚换下的脏衣物,背上双肩包下了楼。

  楼下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想,钟先生应该还没起床。

  孟葭在沙发边的角几上,找了支铅笔,和一张便签纸。她侧身坐着,工工整整地写:“钟先生,我先走了,昨天是我最......”

  “这么早就醒了?”

  她还没写完,就听见大门边传来一声问,仔细听,还有点气喘不平的调子。刚运动完回来的样子。

  孟葭吓得把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了旁边,她站起来,“钟、钟先生。”

  钟漱石穿一身白色休闲服,比起平时的西装革履,看起来年轻了四五岁不止。

  他擦着汗,走向中岛台,慢悠悠倒了一杯水喝,喘匀气。

  “坐下来吃早餐,吃完了,我送你去学校。”

  她摇头,“我自己走到山下面,打车回好了,早餐到路上吃一点。”

  孟葭总是下意识地回拒他。

  她也知道这代表什么,她在害怕,回答不了心底的质询。没办法和心里边那个,总是冷静的小人对阵。

  只一句——“孟葭,你究竟是想要图轻省,才一而再地接受钟先生的好意,还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单是这一句就能把孟葭难倒。她回答不出。

  疑惑一旦冒了头,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浮萍,哪怕用力压下去,不久它又会自己漂起来。堂而皇之的横在那,让你不得不想,到底是哪一种?避也避不开的恼人。

  说到底,孟葭不过是怕自己,会深陷其中。

  珠玉美食,金屋高台,宝马香车。越奢华其表的东西,就越容易移人性情。

  “走下山?孟小姐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似乎很有信心。”

  钟漱石放下水杯,听起来像是反讽的口吻,已暗含几分严厉。

  昨天才跟她说,她年纪小,不必那么要强气盛,过了一夜又忘了。

  孟葭低着头不敢言语。

  钟漱石心里,那么三两句告诫要说,但看见她这个样子,却是一句都说不出。

  他走到长桌边坐下,温和着声气,“先过来把早餐吃了。”

  孟葭慢慢挪过去,拿起手边的主餐勺,舀了一口鸡丝粥送进嘴里。

  那粥炖得软烂,清香细腻,她看钟漱石在翻阅一份文件,客套了声,“钟先生不吃吗?”

  他眼睛盯着红白纸张,目不斜视的,端起手边的意式浓缩,“我吃过了。”

  孟葭喔了声,喝下几口粥又问,“那你吃的什么?”

  像不费脑子的快问快答。钟漱石喝着咖啡,脱口而出,“Schwarzbrot.”

  他说完才想到,孟葭有可能听不懂德语,抬起头看她。

  但孟葭哦的一声,语调轻快的,手中捏着勺子把。她也看他,“黑面包好吃么?”

  察觉到她不同以往的话多。钟漱石若有所思的看她几秒,才缓缓说,“还在柏林念书的时候,不觉得好吃,回国以后反倒想这口。”

  孟葭想了想,天真地笑了笑,托着腮问他,“人真的很奇怪,对不对?总是这么矛盾。”

  她的转变让钟漱石有点不适应。他放下手里的文件,“人们也不总是,每时每刻,都能看得清自己。就说你好了,刚才还要和我划清界限,现在又聊上。”

  孟葭坦言,“就是刚才得罪了你,现在才尽力找补啊。”

  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他来往,那么这就很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顿饭。

  孟葭不想留下什么未了的故事。平和一点,不掺因果。

  钟漱石喝一口咖啡,“听起来,你很怕我。”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自认,当着这个小姑娘的面,已经把在集团、交际圈里,那一套高高在上吓退人的作派,给收起来了。

  该道歉的时候就道歉,还时常看一看她脸色。

  但孟葭说,“不是怕,是敬重。”

  钟漱石几乎被气笑,“你敬重我干什么?我差你这点敬重?”

  说完他站起身,往楼上去了。

  是啊,敬重他人品和地位的也太多。

  孟葭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她忙低下头,索性什么都不再说,专心喝粥。

  她小口咽着滑润的粥,脑子里跳出来的念头竟然是,钟先生笑起来很好看。

  过了会儿,孟葭搁下勺子,抽出纸巾擦嘴角,走到沙发边,“钟先生,我吃好了。”

  钟漱石拿上车钥匙,“走吧。”

  孟葭本想坐后面,但钟漱石走在她前头,已先为她开了副驾的门。

  就快要告辞了,她不想再为这种小事,跟他产生不必要的争执。

  孟葭硬着头皮坐上去,动作很快的,麻利地将安全带拉下。

  像怕晚一秒,钟先生就要弯下腰,像所有偶像剧里的男主那样,贴着脸,呼吸相闻的,近距离给她系安全带。

  钟漱石站在梧叶萧萧的庭院里。

  自西而来的风吹起他的大衣下摆,隔了半道车窗,钟漱石向她眺来极深沉的一眼,淡淡勾了下唇。

  孟葭此时恰好侧首,与他猝不及防地对视上,眼皮一跳,俨然是被看穿后的心虚。

  回学校的路上,钟漱石都没再讲话,集中注意力开车,孟葭也只看向窗外。

  直到车停稳在宿舍楼下,孟葭拉开车门,下去前,对着钟漱石道谢。

  钟漱石淡应了句,“照顾好你自己,身体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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