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小姐 第43章

作者:惘若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黄梧妹回过神,用手背摸一把眼泪,又揉她的脸,“葭葭,不要走你妈妈的老路,千万不要。外婆岁数大了,再也禁不起了,明唔明啊?”

  “我保证不再联系他,我好好读我的书,不会再和他有瓜葛。”

  她咽下泪,干哑着喉咙,拼了命地点头。

  黄梧妹把她扶起来,又去掀衣服,要看一眼她的后背。

  孟葭躲开了,摇摇头,“没关系外婆,没多重,我一点都不疼。”

  黄梧妹面上笑了,心却揪成一团,“疼才好,不疼你记不住!”

  她也哭哭笑笑,“我记住了,真的都记住了,您放心。”

  黄梧妹点头,“让张妈给你上药,快点去休息。”

  她强撑着,忍下那股辛辣的痛楚,努力使自己笨拙的走路姿势,看起来正常。

  等出了祠堂,孟葭才敢扶腰,一瘸一拐。

  她走到那株纹理通直的柳杉下,牢牢撑住树干,粗糙干裂的树皮摩擦着手掌心。

  孟葭一点知觉都没有,冷如冰霜的月光,透过枝叶照在她身上,像失了魂。

  “哇——哇——”

  沉寂天边掠过两只昏鸦,一片锥形螺纹的叶子在眼前掉落,孟葭缓缓抬头看了一眼。

  背上的疼钻心裂肺,费了极大的力气,孟葭才挤出一个,近乎哽咽的笑来。

  从今天起,她就要和钟先生,当回陌生人了。

  孟葭想起来,刚过去的那个夏天,她也是这样站在树下,跟钟先生道别,轻声提醒他山路难行。

  他当时立在门边,树影摇晃里,一道清俊的身形。

  现在是真的要道别了。原来成年人的告别,连知会对方不需要。

  幸好,还有这一树的盛夏蝉鸣,会替她记得,钟先生来时曾走过的路。

  “哎哟,怎么还站在这里?我扶你回去。”

  张妈从后面赶来,搀上她,一直说着慢一点。

  回了房间,孟葭虚弱地趴在床上,张妈掀开衣服来,不防喊了出来。

  她惊道,“老太太下这么重的手?”

  孟葭倒平静,“因为我犯了错,错了就该挨打。”

  张妈生气又心疼,“你既知道自己错了,回了北京,就别再明知故犯。”

  孟葭侧头躺在枕头上,“张妈,我生日那天,去看我妈妈了。”

  张妈有些意外,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孟兆惠埋在哪儿的。

  但又一想,钟先生和她走那么近,也许出自他的口。

  张妈跟她讲前因后果,“也不要怪老太太,那天你爸打电话来,说常看见你和钟先生一起,让我转告给你外婆。”

  孟葭哼了声,始作俑者,还有脸来说这样的话。

  难怪外婆会这么生气,若是别人嚼舌头,那倒还好,偏偏是孟维钧。

  他明明清楚外婆最在乎的是什么,也知道她争着一口气,就是想让他这个当爸爸的知道,孟葭养在她手里,不会比他教得差。

  但孟维钧非要打她的脸,亲口说这些是非给她听。

  枕畔洇湿一大片,孟葭又问,“妈妈真是自杀吗?”

  张妈默了默,拿药棉给她擦药,“是吧,你外婆到北京的时候,只剩一把灰了,说是吞了整瓶安眠药。”

  “所以,我更要离钟先生远一点,好好活着。”

  孟葭反复问着、说着,她要把这句话,跟单词一样,死记硬背下来,模式化地刻在脑海里。

  以防心志不坚,软弱迟疑的时候,拿出来醒一醒神。

  她明知道的,站在钟先生的面前,看着他那张脸,听他柔声说话,她就变得昏头昏脑。

  孟葭需要用这样的仪式,来时刻提点自己,不要沉迷下去。

  张妈给她上完药,盖好毯子,“先躺着,澡是洗不了了今天,我打水来给你擦擦。”

  “嗯,谢谢张妈。”

  孟葭在家里躺了三天,背上的伤痕结了痂,不怎么妨碍她走路了,才订票回了学校。

  这三天里,钟漱石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都是忙音,发微信也显示对方拒绝接受。

  直到她从家里出来,推着行李箱,准备乘大巴去机场。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孟葭面前。

  司机打下车窗来,“孟小姐吗?郑主任让我送您。”

  孟葭直接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说完,她收起行李箱的拉杆,吃力地搬进底下舱门,然后上了大巴。

  郑廷给钟漱石回话时,他坐在家中偏厅,脸上维持着客套的笑,陪钟文台招呼客人。

  他接电话没避人,“廷叔,你说。”

  “漱石啊,司机没接到她,孟葭坐上大巴走了,机场的人也说,她坚持一定要坐经济舱,还说......”

  郑廷停顿了一下,像在斟酌着用词。

  钟漱石起身,走到暖阁外的过道,手撑在梁柱上。

  也未见动怒,他的音色平淡如常的,“她说,人要找准自己的位置,是不是?”

  郑廷狐疑看眼周围,“你怎么知道!谁走了我的头报信?”

  “我是猜的,好了,就这样。”

  因为孟葭这些天的表现,都是在告诉他,梦已经醒了,她现在要回到现实世界里去。

  钟漱石了当挂断,从转角的乌木高圆桌上,摸到一包烟。

  他抖出来,把烟咬在唇角边,偏过头,沉默地拨开打火机。

  点燃后,烟雾淡淡的缭绕,钟漱石深吁一口,指腹摩挲着这只金色的打火机。

  他还记得那天,孟葭在花枝灯下横看竖看,就是打不开的样子。

  顶着一张莲瓣似的小脸,青白交错,实在没办法了,眉眼俱愣的,望一望他。

  钟漱石吐出口白雾,小姑娘既然这么怕他,一心要做那云中白鹤,志行高洁的,不被燕雀之网困住。

  他垂着眼,低头去瞧那支烟,眼神被暗黄的壁灯一照,已不大清明。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滴滴答答,都流散在他指缝里。

  钟漱石心道,要不就成全她,算了?

  他的眼眸被团浓云覆住,钟漱石指间燃着烟,他深吸口气,沉重地闭一闭眼。

  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她的呼吸,花瓣一样柔软的,泛着幽幽茉莉香,一簇又一簇的扑落在他面上。

  好像算不了。

  欲望骗不了人,他想要她,他渴望拥有她。

  “漱石!到爷爷这来。”

  暖阁里钟文台在叫他。

  “来了。”

  钟漱石掐了烟,他从容整理一下仪表,抬起袖口系好,身姿挺拔地走进去。

  【?作者有话说】

  云中白鹤一句,引用自《赏誉》。原文是——公孙度目邴原:所谓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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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7

  ◎我没瞎◎

  27

  孟葭是提前返校的, 学校里还没什么人,图书馆空空荡荡,已不需要早早占座。

  为此, 她把每天清晨练口语的时间, 适当地拉长了一些, 反复回味BBC广播标准的英音, 仔细抠每一个调子。

  即便是这样, 孟葭回放录音笔里自己的发音时,还是觉得不满意。

  这期间, 谭裕来找过她几次, 大晚上敲她门, 也不知他怎么进来的。

  孟葭不给他开,他就在门外求她,“知道你在里面, 灯亮着呢, 让我进去一下吧。”

  “那天是我说错话,你都一个寒假没理我了,开开门好不好!”

  “孟葭!你让我看一眼你,我真的太想你了, 好孟葭!”

  听他的声儿就知道,喝了大酒来的, 孟葭更不敢开了。甚至不放心的, 把门从里面反锁上,才敢坐回桌边。

  她不胜其烦, 戴上耳机, 把音量调大。

  就谭裕那一点, 令人厌烦又显得可恶的喜欢, 她根本不需要。

  往往等孟葭听三段,再摘下来,外头动静也就停了。

  孟葭按部就班的生活,拉黑了钟先生以后,他也没再换号码打来。

  她想,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对世事又远见卓识,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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