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惘若
孟葭的伤才刚好,她拢紧了领口,蹲在石狮背后,孤零零地躲着。
她的下巴点在手臂上,哭累了,闭了眼几乎快要睡着。
忽然刺拉一声,不知谁摁下了遥感钥匙,两扇园门,缓缓从中间向两边撤开。
孔师傅眼观八方,远光灯一打,照见角落里一团人影。
他看向后座,“钟先生,好像是孟小姐。”
钟漱石才下飞机,一路上都阖了眼在休息,听见这一句,双眸倏然睁开,“谁?”
孔师傅又确认了一遍,“我应该没看错,是孟小姐,她躲在门边。”
钟漱石没等他开门,自己扣了把手,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走到她面前。
孟葭被光刺得睁不开眼,再抬头时,孔师傅已经换成了小灯。
钟先生逆着光,身上穿着的白衬衫,被闷热的天气一烘,也已经不复挺括,松松垮垮的,勾勒出他高大瘦直的身形。
他问她,刻意放轻了声音,“怎么在这里?”
因为上次她生日,在这里过夜的时候,孟葭神神叨叨的告诉他,说她外婆讲过,在山上说话一定要小声,而且不能喊名字。
孟葭眉眼盈盈,因充沛着水珠而湿润的眼眸,睁到了最大,“你来了?”
“我来了。”
钟漱石点头,说着将她拉起来,弓着指背,揩了揩她的眼尾,“怎么哭了?”
孟葭一下午的委屈和担心,都在这句话里决堤,她顾不得还有孔师傅在旁,伸出一双手,紧紧环上他的腰,脸贴在胸口上,一闭眼,眼泪洒满了他的衣襟。
她不是这样软弱的人,会哭成这个样子,大约少不了谭家的功劳。
钟漱石皱了皱眉,他才几天不在,那群人又张狂上了。
他来回拨弄大拇指腹,给她擦着,“不哭了,跟我说出了什么事。”
“他们、他们说,车是我开的,说我无证驾驶,还、还喝酒,”孟葭抽抽搭搭的,边哭边说,说到心酸的地方,又停一停,“还要我找外婆来,她那么大年纪,又有心脏病,坐飞机会不舒服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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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不可以限制我◎
37
钟漱石听得满脸凝重, 眼中阴森森的,旷野的天色一样,黑沉沉压下来。
手上却很轻的, 一下下拍她, 他柔声道, “好, 外婆会不舒服, 不叫她来。”
孟葭从他怀里仰起脸,“真的吗?”
钟漱石失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对不对。”
她紧抿着唇线, 明明面上还挂着泪珠子, 又不想他觉得自己不懂事,努力往上翘了翘嘴角。
结果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又哭又笑的表情, 返璞归真地落在他眼里。
钟漱石揉了下她的发顶, 把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往里走。
老孔忙开车跟上,在后面为钟先生照亮路,直到看他跨过廊桥流水, 才熄了火。
钟漱石抱着孟葭进门,把她放在玄关的软凳上, 见他要蹲下去, 孟葭忙拦了一把,“不要。”
他却说, “今天受大委屈了, 要的。”
孟葭收回手, 由着钟先生拿出双穆勒鞋, 是特地为她准备的,尺码、皮质软硬都刚刚好,他给她换上。
她撑在换鞋凳上,刚止住哭的人,声音像从鼻腔里发出来似的,带着娇憨,“我没喝酒,也不会开车,可他们非说是我。”
换完了,钟漱石还是没站起来,他扶着她肩膀,“告诉我,他们都有谁?”
他的语气很微妙。
是那种,询问大人不在身边时,小朋友都受了谁冤枉,打算领着她,挨家挨户回击的口吻。
孟葭低头,小声呢喃着,“孟维钧的夫人,还有她喊大嫂的女人,样子都好凶。”
钟漱石皱了下眉,“吓到了?”
她迟疑一下,最后看着他的眼睛,怯弱的,点了点头。
孟葭在他面前,总是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跟他对话也不显得幼稚,有时候见地还很深刻。
但这个头,点的十足孩子气,正合她的年纪。
钟漱石笑了下,有些因祸得福的意味在,伸手抱住她,“不要怕,我来应付她们。”
“你能应付得了吗?”
孟葭有些担心,毕竟谭宗和看起来,非常的高傲又自以为是,而且蛮横,能把歪理说得头头是道。
钟漱石压着她的耳廓,微微张口,“没有我应付不了的事。”
孟葭犹豫片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问,“会不会很麻烦你?”
她听刘小琳说过两家的交情,在谭家还未式微之时,父辈手里头也是有几分情谊的,此事人尽皆知。
而钟先生一再的,站在谭家的对立方,为了她这个人,这是放在了暗处的。
以暗抵明的事,谁来做都逃不过一个理亏,她怕钟先生被家里诘问。
钟漱石定了定神思,“会有点麻烦,可能还要你做一定的牺牲,我才师出有名。”
这是真话。说出口,却又微微令他感到不齿,这么的趁人之危。
孟葭眨着眼看他,有种似梦非梦的懵懂,“是什么样的牺牲?”
钟漱石流露一瞬间的赧色,尽管世事人情如此,但对着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讲这些隐微的忌讳,他觉得太炎凉。
他的指腹揉蹭她脸,轻轻柔柔的,语调沉缓而低哑,“孟葭,你得是我的人。”
眼波粼粼里,孟葭的瞳孔被震碎的,仿佛投入石子的湖面,复原不了的平静。
她的肩膀抖起来,像门外摇晃的栾树叶影,风停了,仍然止不住细密的颤动。
钟漱石以为她害怕,双手抚着她的肩膀,来回地动。他说,“好好好,我另想别的办法,没关系。”
左不过是老爷子要冲他发难。
也许,鬼胎蛇心的谭家,还会揪住他的短,说他是管闲事抖威风,毁了素来中正的名声,叫他成个罪人。
钟漱石站起来,他看向她的目光温和如旧,“还没吃饭吧,我去安排。”
他刚要转身,忽然手掌被人双手握住,是孟葭。
她仰着头,“不用想别的办法,我可以、可以是钟先生的人。”
这话说的苍白如纸,但细细品,红尘勘破里,又有一点自甘的坚定。
本来她的命也是钟先生救的。孟葭想,如果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之口,保住她的学业,也不叫钟先生作难,她愿意。
孟葭的声音依然清脆明亮,碧盏浮冰般的响动,传到他耳中的时候,竟乱成一大片无章无序的心跳。
钟漱石承认,他脑子里有那么一刻的念头,就当个胜之不武的小人,在孟葭陷入倒悬之困的时候。
反正他也从不以正人君子自居。
当君子太累,当了一个钟头、一整天、一个月,就要被架在高处一辈子。
否则,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敞开衣襟,明白的告诉众人,不要对我抱期望。
钟漱石侧身对着孟葭,有灯光阴影遮挡,孟葭审视不清他的神情,也看不见,他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
他把手抽出来,转而握住她,“不要冲动,你还是再想想。”
是规劝她,更是自悟自省。
钟漱石走到中岛台,拧开一瓶水,仰头喝了一口,饱满的喉结上下滚动。
孟葭从手腕上拿下皮筋,她把头发绑起来,站起来,慢慢走到水池边。
她洗了把脸,抽了纸巾擦干,走向笼罩在灯光下,面容深影浓廓的钟先生。
清水里涤荡过的脸颊,水滴还挂落在她的鬓边,要掉不掉的,一双眼睛浓而清亮,像釉色极佳的白瓷瓶,莹润玉泽的瓶身上,没有枝枝蔓蔓的工画,是那种不加一项赘笔的漂亮。
钟漱石喉头紧绷着,很细微的咽动,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
他蹙了下眉,一句要做什么还没有问出口,呼吸已满是那股清雅的芙蕖香。
孟葭用力垫起脚,她主动吻上他,技法生疏得要命。
钟漱石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孟葭顺杆而上,两条腿缠在了他腰间。
他把她放到台上,柔黄的光影里,她闭了眼,全凭着感觉舔舐他的唇。因为不得其要,反而生出杂乱的痒。
钟漱石折过她的后脑,微微张开嘴,反制住她的唇舌,难耐地搅弄着,吻出一阵密密的水声。
他的吻压到她下颌上,又吮弄住耳垂,嗓音很哑,“帮我摘一下眼镜。”
孟葭睁开眼,一双眸子水润润的,拈住镜腿取了下来。
她也去吻他的侧脸,湿湿的嘴唇,碰到他的耳软骨,“钟先生,我现在就可以。”
钟漱石浑身上下的燥热,一下子屏息住,他气息略微不平的,“大晚上的,就这么考验老同志啊?”
原来吻他是为了这个,她吻他,含了近乎献祭的意味。
孟葭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歪倒在他的肩头,“我是说认真的。”
钟漱石双手撑着中岛台,孟葭就坐在上边,他说,“那你可想好了。”
她强撑着一口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