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惘若
孟葭很清楚,自己迟迟不肯走进这段,欲盖弥彰的爱里的原因。
她太害怕,仅仅是偶尔的见面,控制不住的拥抱,沙发上的失控,就已经让人心潮起伏。偶尔走在路上,冷不丁想起来,心跳得厉害,脸上烧出一片通红。
倘若日日西窗剪烛的话,孟葭不敢想,会蜕化、演变成什么样子。
人人都在撒鸡汤,说凡事有个难忘的过程就好了,不要太在意结果。
可这天底下,谁不是为一个结果活着的?注定两败俱伤的事,又何必要开始呢?
但老天爷偏和她作对,就不让人好过,非要送她到繁华地里,绮丽堂中,真正去历一回醉生梦死,看她有没有本事,能不能度这个劫。
孟葭藏在背后的手,悄然攥紧了,“我明年要出国读书,你不可以限制我。”
“当然。”
钟漱石失笑,他把她当成什么老封建,不许人念书的?
孟葭又停了下来,小脑袋瓜子里,像在计算着数据庞大的公式,最后说,“两年,两年我们就分手。”
这是她的极限了。到那个时候,谭家人的怒气不再那么盛,她也临近毕业。
她听见钟漱石的呼吸顿了顿,“好。”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大概也是觉得新鲜,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严阵的,跟他谈条件了。
钟漱石摆出一副,等着她下文的样子,“就没了?”
孟葭的手缠在他肩头,“没了,你还要什么?”
他跟她有商有量,“那我能提一个吗?”
“什么呀?”
孟葭面上陡然一红,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倒出一些黄色废料。
钟漱石撑着台案的手松了松,头偏低下来,“以后不许总是跟我说不要。”
她瞬间睁大了眼,“就这个?”
钟漱石好笑地看着她,故意问,“那小孟以为是什么?”
孟葭举双手,“没有,这我答应。”
身份的转折变化来的猝不及防。
二人在光影里静静对视一阵,钟漱石疑心,今晚的灯是否太暗了一些,总也看不清她的脸,放大了嗅觉,少艾者身上的馨香直往鼻腔里钻。
孟葭强忍住剧烈的心跳,大起胆子问,“钟先生是要在这里吗?”
说完自己也脸红了。
她是一个,很快就适应环境的人,要么严防死守,可一旦松了这个口,也认得清现实。
眼看钟漱石的脸,慢慢俯低下来,孟葭闭上眼,等着他的吻落下来。
但并没有,他只是抹去了她耳根处的薄汗,说,“这种事,不需要勉强。”
孟葭跳下来,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那我先回学校去。”
“回哪儿?”
钟漱石转身,疑惑地皱了下眉,反问道。
孟葭捂嘴,“我说我先去楼上洗澡,衣服脏了。”
他这才松散了神情,“去吧,洗完了下来吃饭。”
看着她上了楼,钟漱石靠在橱柜边,拨开打火机,他点燃一支烟,深吁了口。
白雾缭绕在他指间,生动映刻出一副,倦容深深的面庞。
只有两年吗?听起来充盈又短暂,到时候,不舍得放她走怎么办?
他的影子被
灯光拉长,手心里,似乎还闻得到她的香气。
烟身在指间燃着,烧出一段白色灰烬,他闭一闭眼,对自己说,别太贪心了钟漱石。
她本来就是不属于你的。
桌上有手机在震动,是他给孟葭新买的那个,钟漱石掸了下烟灰,他划开接听键,“老师。”
那头的孟维钧愣了几秒,才哎了一声,“是漱石啊,葭葭她不在吗?”
今天谭宗和去学校逼孟葭,那一家人的嘴脸,没有人比孟维钧更清楚,他怕女儿会吓到。
但钟漱石如今,还肯称他一句老师,也出乎孟维钧意料。
“她不方便,您有什么事吗?我可以转达。”
钟漱石看了一眼楼上,静悄悄的,这房子的隔音非常好。
孟维钧说,“没有,我是担心她受了惊吓,安慰两句。”
他笑了一下,“她受的惊吓,可不是安慰两句,就能过去的。并非做学生的无礼,老师,您这个爸爸当的,实在失职。”
“是,我对她的关心,远远不够。以后......”
钟漱石两指抬了烟,送到嘴边,抽了一口,“不要再说空话了。老师的女儿,您既然无心也无力管她,那学生只好,越俎代庖了。”
说完他就挂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也没有敷衍的必要了。
孟维钧听着一阵忙音,出了会儿神,反而握着手机笑了起来。
也好,有钟漱石的庇护,就算有人身傍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再动孟葭一根汗毛。
后厨推了餐车进来,主食是膏蟹瑶柱粥,摆上几样什锦小菜。
钟漱石劳碌了这些天,没什么胃口,他看孟葭那个样子,也不是能大嚼大咽的,便让厨房熬了粥。
孟葭吹干头发,裹着浴袍小跑下来的时候,钟漱石刚摆好筷子。
她人还在楼梯上,就耸耸鼻子,用力闻了一下,说好香。
他笑,“闻着味儿下来的吧?”
孟葭坐到桌边,“钟先生从上海回来,吃了饭吗?”
钟漱石啧了一声,“怎么还叫钟先生?”
她捏着餐勺,“那应该叫什么呀?小钟同志。”
说完孟葭自己都低头,这不礼貌,甚至有点放肆过头了。
钟漱石也没有经验,他问,“别人都怎么称呼自己男友?”
孟葭吹了吹粥,“我们小朋友一般都叫baby什么的。”
但这种昵称,放在八风不动的钟漱石身上,违和感也太强。
最后钟漱石拍了板,他卷起袖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就叫名字。”
孟葭艰难地张口,“钟、漱、石。”
她想起那天在六榕寺,她笑着说他名字拗口。
还大言不惭,说应该没有人愿意被左右,可时看看呐,才来北京多久,她已一次又一次的被左右。
孟葭忽然就泄了力道,勺子跌下去,碰到瓷盏,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38章 38
◎偶尔来一次◎
38
孟葭几乎要怀疑, 是不是她在神佛面前,口出妄言,所以命中才有这一险。
到底孩子心性, 一会儿一个想头的, 说风就是雨。思绪转到这里, 孟葭拿勺子用力扥了几下碗底, 口中喃喃, “真小气。”
对面的钟漱石没听清,“什么?”
孟葭又摇头, “没事, 我胡说八道。”
他手搭在桌上, 下巴点了点菜,“好,多吃一点。”
“明天我还能回学校上课吗?”孟葭问。
钟漱石停了筷, “谁还敢不准你上课?是她们说的?”
孟葭点头, 小声说,“说不给我记过,他家不善罢甘休,我怕明天又来。”
他指尖敲了敲桌, “你踏实上你的课,不会有事。”
想了想, 钟漱石拿起手机, 拨了个电话。
客厅里静谧无声,孟葭清楚的听见一句恭敬的, 有些战兢的钟总。
钟漱石虽上火, 还是延续了一贯的风度, “这么晚打扰你了。”
那边忙说不打扰, 正加班呢,就在办公室里。
孟葭想了想,她可能不方便听,起了身,打算坐到沙发上去等。
在路过钟漱石身边时,手蓦地被人握住,她垂眸,指了指另一边,表示她先过去。
但钟漱石拉住她,张了腿,手往下一用力,将她揽到了膝头坐着。
他接着说,“你们学校现在,随随便便就给学生记过了,是吗?”
在加班的人,一听见这种话,心知肚明是为谁的事。立马解释,“没有没有,钟总,今天是谭夫人来,闹着要一个说法,我们没说记过的事,还是要调查清楚的嘛,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学生。”
孟葭无意识地撅了一下嘴。
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可没有人说这种公道话,一个个宝相庄严,菩萨一样坐在沙发上,却没有谁肯发慈悲,哪怕是说一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钟漱石单手抱了孟葭,“那就最好。另外,我不希望贵校,成为谣言四起的地方,影响我家小孩子学习。”
对方连连称是。
孟葭听了这句我家小孩子,面上泛起微红,有谁会跟小孩子接吻的呀。
钟漱石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桌上。他印上她光洁的额头,“好了,安心去上课,不会再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