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小姐 第86章

作者:惘若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回环旋绕的水槽,用新鲜的翠竹制成,约一尺多宽,盛着菜品的白玉碟,漂浮在水面上,传到每位宾客面前。

  这一年多里,孟葭跟着钟漱石,几乎把京中每一道隐秘的门庭,都到访了个遍。

  因此,她并不感到稀奇,以这帮公子哥儿的作派,不管玩出什么新鲜花样,都是常情而已。

  他们掌握着最顶级的资源,对寻常事物早已无法满足。需要用这样的仪式来陶醉自己。

  何况还只是一顿饭,内里还有更劳民伤财的营生,孟葭也耳闻了不少。

  男客与女客分坐了两端,钟漱石一到,就被众人拥着坐在上首。

  吴骏指了个位置,“钟灵在那儿,二嫂,你去和她坐。”

  孟葭竟意外的应了,“好,正好我有话和她说。”

  引得吴骏面上一愣,诧异的去看钟漱石。

  结果被他拍了下,斥道,“你少逗她。”

  孟葭放好包,坐在钟灵的身边,正主扭过头,“你要和我说什么?”

  她小声的问,“我那天看见谭裕了,他是出院了吗?”

  “是吧,不过还得做复健,你都要去英国了,还管这些?”

  钟灵抬起手臂,端下一叠海参锅贴,摆在她俩中间。

  孟葭夹起一个,尝了一小口,“没什么,我就问问。”

  她撑着下巴,“你要走了,我送你点什么才好?愁死了。”

  “不用,又不是不回来了,才一年。”

  孟葭递给她一杯香槟,碰了一下。

  钟灵问,“回来也不会和我哥在一起了,对吧?”

  孟葭盯着汨汨涌动的泉水,夜来风高,她柔白的脸上映照半庭新月。

  隔了半晌,她才垂下眼眸,说对。

  钟灵举杯的间隙,目光穿过人群,看见另一头正抽烟的钟漱石,缓缓摇了下头。

  她有时候倒情愿,在孟葭出国这件事情上,她哥不做个君子。

  这一年间,她见过太多次他发自内心的开怀,每每与孟葭有关。

  但现在,孟葭人还没有走,她看着他,怎么就开始觉得,那个坐在人群里总是意兴索然,隐晦的告诉她,人生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的二哥,又回来了呢。

  钟灵慢慢的,摸了一下孟葭的头发,“你长得真好看。”

  像一副流传了上百年,构思极精妙的仕女图。更难得的是,她清醒、刻苦又明事理。

  她又说,“我从来都没想过,有谁享尽了我哥这样的宠爱,还能全身而退的。”

  “叮”的一声,孟葭的手上的勺子,碰在了汤盏边上。

  她羸弱又苍白的笑,“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剥掉一层皮?”

  孟葭转头,望了眼头顶那株罗汉松,嫣红的唇瓣弯了下,“我和他,本应该没有结局,这是最好的结局。”

  然后捧起碗,把剩下的半盏汤,就着颊边的眼泪,一起喝了下去。

  片刻后,钟灵讪讪的把手收回来,她忽然懂得了,原来每个人都体无完肤。

  只是大家心领神会的,强颜欢笑着,想留住最后一分体面。

  七月中旬,北京的盛夏来临时,孟葭已经签妥交换手续,签证也办了下来。

  一个闷热的午后,聒噪的蝉鸣声不停的响,快要撕碎阴翳的天空。

  她在寝室里收拾东西,行李太多,三个大箱子占住过道。

  回宿舍放书的刘小琳来看她。

  她随手拿起桌上那个,墨蓝色的丝绒盒来看,里面是一条珍珠项链。

  刘小琳哇的一声,“这质地也太细腻了吧!是什么蚌精产的?”

  孟葭刚压上行李箱,她站起来,喘着气,靠在桌边喝了口水。

  她语气淡淡,旷然出尘般的不真切,“钟先生送的。”

  “那难怪,他好东西肯定不少,看着像南洋的白珠。”

  孟葭也看了眼,想起钟先生给她戴上时,说她光彩照人。他其实很会夸人。

  她唯一能从他身边带走的,名正言顺的,也只有这件十九岁的礼物。

  刘小琳环视了一圈,“这么多箱子啊,哪天的飞机走?”

  “后天。”

  她看了一遍孟葭带的东西,MAC的拓展坞,转换插头,文件类的包括体检报告,两寸蓝底证件照,都带齐了。

  她咦了声,“这些可以在英国买啊,干嘛都带?”

  孟葭笑,“可以,但那边卖得太贵,能省一点是一点。”

  刘小琳嘁一下她,“您是跟了钟先生的人呐,这点子出息!”

  她端着杯水没有说话。

  刘小琳走前说,“孟葭,那祝你一路平安,回来再聚咯。”

  孟葭笑了下,“再见,小琳。”

  孔师傅上来给她拿行李,孟葭上车前,最后看了眼三楼的窗户,挥了挥手。

  老孔平稳的开着车,对她说,“钟先生今天有个会,散了还要陪

  客,他让你先不要等他。”

  孟葭捏着手机,低垂的睫毛眨了眨,“喔,知道了。”

  嘴上知道,但磨磨蹭蹭的,吃完晚饭,又洗了澡,仍旧下楼来等。

  她躺在沙发上,听着《唐顿庄园》极富英伦绅士感的口音,无聊的翻一本杂志。

  快到十二点,孟葭才听见门口有响动,她蓦地坐起来。

  钟漱石换了鞋,他随手扔了手表,丢在玄关柜子上,解着袖扣往客厅走。

  皎洁的月色淌下来,院中树影婆娑了他一身昏暗光影,带着酒气朝她过来。

  他坐下来,伸展了一下手臂,孟葭就靠了过去,偎进他怀里。

  钟漱石一贯受用于她这点微末之处的听话懂事。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笑起来也迟缓,“不是让你早点去睡?”

  孟葭说,“我在等你回来。”

  钟漱石抬起她的脸来,“这么郑重,有话要说?”

  “没有。就是怕你喝醉。”

  她答得很快。扯了一个无稽的借口。

  该说的,比如感念他的照顾,这段日子都已经说尽了。

  不该说的,像大雪封山的爱,孟葭闭口不谈。

  钟漱石勾下唇,“还没有人敢灌我的酒,你多余担心。”

  “嗯,我知道,”孟葭说着,坐到了他的身上,给他解扣子,“从外面进来,热吗?”

  “你这哪是担心我?分明是要考验我。”

  他轻浮的笑了笑,偏一下头,轻轻握住她的手。

  孟葭抽出来,仍旧往下,“不怕,你久经考验,受得住。”

  钟漱石捏着她的下巴,几乎下一秒就要吻上来,“高估我了,经不住。”

  他口齿里清淡竹香的酒气,扑到孟葭面上,像被夏露无声打湿了发梢。

  她不由自主的闭眼,才张了张唇,钟漱石便已吻过来。

  孟葭搂着他的脖子,眼看窗前的月光起伏跌撞,落在深色的地毯上,一室情热昏浊。

  她脸上起了微薄的潮汗,仍凑上去,很轻、很慢的吻他的脸。

  钟漱石稳住一阵心跳,知道她就快承受不住,他在她耳边问,“要躺下去吗?”

  “就这样。”

  回应他的,是一个顶礼膜拜的吻,吻得投入而专注,如同她没声张过的爱。

  后来,他们相拥而卧,在彼此急剧的呼吸里,平息了很久。

  钟漱石缠着她的头发,喉结咽了下,“小孟今天这么厉害啊?”

  孟葭伸出手,一遍遍描摹他的唇形,“还不许人有长进啦?”

  他抱紧她,“许,怎么会不许。”

  孟葭画得够了,收回手,声音颤巍巍的,“后天,你不要去送我了。”

  她听见他笑了下,“哪有小孩子出远门,大人不送的?”

  孟葭喉头哽咽,一行眼泪从眼尾滑下来,掉进她的鬓发里。

  她死咬着唇,“钟先生,我们、我们就到这里,好了。”

  末尾两个字已染上浓重的哭腔。

  原来,被人为刻意拉长的道别,在它最终不得不到来的那一天,遗憾和难过也不会因此少半分,反而更加让人喘不上气。

  夜深了,雾气虚拢成一团,微茫的飘过亭台檐角,琉璃千瓦。

  钟漱石怔怔的,瞧了一阵子,失了神。

  良久,他才慢悠悠的,拥着她的力道却更紧,“好,就到这里。”

  一阵微热的湿意,从胸口缓缓流下,成股的,汇成小河,打湿他松散的领口。

  “这一年,我过得很开心,钟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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