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惘若
孟葭停了停,尽量让自己的音调,听起来平稳。她的嘴角却始终向下深抿着。
钟漱石才察觉到,她已观一叶而知秋的,把称呼改了回去。
命运即将要把它的恩赏收走,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提醒他这一切都由谁主宰。
“我也很高兴。”
他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兴许是最后一次。
孟葭很乖的嗯了一声。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天边疏云残月,院中有幽葩细萼,在这个夜晚悄然滋长。
要是这辈子,都能在他身边过完就好了,要是这个晚上,能再走得慢一点就好了。
后天一早,孟葭起床时,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她想,也许他有事要忙,不去其实更好。
但到了机场,孟葭还是在航站楼里,见到了钟漱石。
他来送她,从集团开完会赶过来,“东西都带齐了?”
孟葭点点头,“带好了,是直飞的航班,不用转机。”
他事无巨细的交代,“好,伦敦的天气时晴时雨,出门的话,最好在包里放一把伞。”
“知道了。”
孟葭再抬头时,眼中已经隐隐有泪光,只是她拼命瞪圆了眼,不敢让它掉下来。
“不要哭,”钟漱石笑了一下,伸手去揩她的眼尾,“我带你来北京的时候,是高高兴兴的。”
她飞快擦一下脸,“那我也高高兴兴的走,好不好?”
“好,多保重。”
“你也是,钟先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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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
◎挣点活命的钱◎
52
长途飞行总令人疲惫。
孟葭所在的商务舱, 周围坐着几个西装革履的香港人,他们喝浓缩咖啡,人人守着一台电脑, 用粤语夹杂英文, 并几句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交谈。
飞机穿过轻薄的云层, 在微隆的涡轮噪声里, 她疲惫靠在枕垫上, 歪着头熟睡了过去。
也许是头天晚上,心事重重没休息好,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
久归久, 却怎么都睡不安稳, 总能听见脚步声,杯子碰撞发出的响动。
孟葭意外的梦见了她的妈妈。
梦中一片弥天大雾,她走在山林里, 眼前是四通八达的路。可是又哪一条都走不通。
她急得哭了, 蹲在树根底下直喊外婆,后来一双手把她拉起来。
那双手的主人,有一对文静乌亮的眼睛,是她妈妈。
她说, “你还是放不下他,所以会觉得, 总有一条路可走。”
孟葭拼命的摇头, 说没有,我放得下, 我能放下。
等她从梦里惊醒时, 舷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她问空姐要了一杯水。
她端着杯子, 心里有一道声音讥笑自己,梦里还在说谎。
可那又怎么样?连只是在写给自己看的日记里,人们都会有所保留。
所以,这条路选对了吗?孟葭想,应该不会有错吧。
但想起钟漱石在机场,目送她过安检时隐忍不发的脸,和告别时沙哑的嗓音。
孟葭捂着心口,觉得快要喘不上气了,吸每一下都很艰难。像溺水后刚上岸的人。
空姐走过来,有些担心的问她,您需要帮助吗?
她摇摇头,“我只是想到我男朋友,没事。”
在北京的时候,孟葭从没这么叫过他,对外她只说钟先生。
再要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孟葭也不会再回答,一笑置之。
她不想给钟先生添麻烦,将来他还要结婚的,能少点人知道他们的事,也就少嚼舌他一句。
不是孟葭觉得,他们在一起是犯了什么王法,他疼她,她不止敬仰他,也爱他,但不知深情底里的外人,只会认为是一场权色交易。
毕竟,就算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日常见着的,例如贺沂蒙和赵宴,背起人来,都不知编排的有多难听。更何况是局外人。
她晓得堵不住攸攸之口,也仅能用这样势单力薄的法子,尽量撇清和钟先生的关系。
现在走了,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当着旁观者的面。
人性的暧昧之处,往往就在这点上。
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些掩埋在断壁残墟的真心,才肆无忌惮的跑出来。
飞机抵达希思罗机场时,伦敦时间是下午两点半。
孟葭正排队拿行李箱,一名穿豆绿衬衫的男士走过来,问她,“您是孟小姐吧?”
在环境嘈杂,耳边充斥着各国语言的大厅里,他一口流利中带京腔的普通话,让孟葭觉得诧异。
尤其他手里还拿着自己的照片。
她懵懂的点头,“是,您认识我吗?”
只身在异国,面对陌生人总是有些怕,孟葭不自觉攥紧了手机。
那名男士笑了笑,“你别紧张,我是驻英大使馆的工勤人员,姓黄,郑主任他交代我送你去公寓。”
怕小姑娘有顾虑,他还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摊开在她的面前。
孟葭这才点头,鞠了个躬,说,“刚才不好意思。”
“没事,你跟我走吧,车在外面。”
玛丽女王学院的主校区,在伦敦东二区,离市中心很近,周边配套设施十分齐全。
像银行、书店,咖啡厅和商店这些,附近都有。
孟葭问过曾来交换的学姐,说住宿舍还算方便,而且学校有二十四小时监控,安保方面不用担心。
她坐在车上,仰起头,望着伦敦常年阴灰而黯淡的天色,忽然问了句,“他什么时候交代你的?”
黄先生开着车,“大概两个月前,郑主任让我在学校附近,租一套高档公寓。幸亏说的早啊,马上到开学高峰期了,这个地段非常难找。我也是跑了快一个月,才拿下这一间两室的。你放心,这房子很新的,治安也好。”
他还在接连不断说着。
没有看见,后座那个安静的女孩子,转过头,迅速的抹了一下眼尾。
孟葭不敢想,两个月前,在他们还情真意浓的时候,钟漱石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为她做这些打算的。
那一栋公寓确实足够好,进进出出的都是些精英人士,每个人脚下都步履生风。
孟葭刷卡进去时,险些撞上一个亚洲面孔的女白领,对方跟她道歉,说对不起,她赶时间。
她笑了下表示没关系。
黄先生把行李都搬到楼上,他揭掉沙发上的防尘罩,说:“家具都是新添的,按照郑主任发来的样式,应该是你的品味。”
“这些遥控器,我都给你放在这里了,还有租房合同,租金已经付了一整年。”
说着又转到厨房,他指一指天花板,“来,我跟你说,英国的烟雾报警器特别灵敏,碰到一点小烟就会响起来。你要是煮东西,记住喽,油烟机一定开最大档,保险起见,拿个塑料袋给它套住,诶,就得了。我自己常这么干。”
“如果实在不小心,惹着这位爷了,也不要害怕,这在伦敦太正常。你就到公寓前台,让他们帮忙消除警报,他们check无误后就行了。最不济,把火警招来了,那就自认倒霉,付个二百磅。”
本来挺有意思一事儿,再配上他的北京口音,蛮好笑的。
孟葭也努力的,想要扬一下唇角,但实在笑不出。
她留了黄先生的号码,送他出门,一直说谢谢,麻烦了。
他摆摆手,“我不敢领功,你真正要感谢的,另有其人。”
孟葭没有说话。
他们分手的那个晚上,就讲好的,以后都不必再联系了。
在伦敦,夏天日落的晚,孟葭擦了一遍柜子,停下歇口气,窗外的天还是亮的。
她端杯水站在阳台上,看东南部七八点的夕阳,把路上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孟葭扶着栏杆,她想,国内应该是凌晨了,也不知道,钟先生睡得好不好。
她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绿枝满荫的风景,po在ins上。
在北京的时候,孟葭就是一个鲜少发动态的人,忙是一方面。
更多的是,她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暴露度极低的存在。
但在伦敦的那一年,钟灵几乎每隔三五天,就能看到她的ins更新。
有路边的枯树叶,还未化雪的寂静窗台,冒着热气的咖啡,高高摞起的课本教材。
她给孟葭留言,“孟小姐,出个国变样啦?”
孟葭回她一个搞怪的表情。
不是变了样,她是想用这样笨拙的法子,好让钟先生通过别人知道,她很好,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