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程晚舟
该是缠绵轻喃的语气,非让她说得这般不耐。
晏朝聿只得认她本事高,捉住她乱蹬的脚踝,哄着抱起她:“好,咱们先洗干净。”
见她意识松散,晏朝聿系上酒店的睡袍,顺势拖臋将她捞抱起身,走向浴室开了盏小灯,放好温水时,他侧眸瞥过清水中浮起的一缕红丝,眼神忽的沉下去。
他尽量平和声调:“臻臻?”
温臻虚力抬眸,提不起一点力地枕在浴缸边缘,莹白额头生出一层薄汗。
“先不洗了,我们得去趟附近的医院。”
水浪哗哗,身上裹起干净的浴巾,她依靠着男人温热的胸膛,哝哝问:“为什么?”
晏朝聿脸色沉静,拨通酒店电话,用流畅的法语与对方沟通,十分钟后 ,酒店的女经理送来一套崭新的女士衣物,从内到外。
自记事起,他还是首次这样去伺候一个人。
因撕裂的原因令人赧然,温臻闹着不愿去医院,晏朝聿抚过她眼睫上颤颤的泪珠:
“以后还敢胡闹?”
温臻眼神倔着,因伤口的原因,身体也开始发热,脑袋昏昏乎乎的也要耍些脾气不肯作答。
晏朝聿坐在她身旁,犹豫几秒,考虑到一些问题,也便继续打电话去安排。
两个小时后,女医生检查结束,又与她细心叮嘱,怕她听不懂法语,又用英语解释一通,最后与晏朝聿作一番沟通才离开套房。
晏朝聿将医生送到门口,回到房间时,温臻已经拉起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药由女医生替她上过,扒开被子,里头的人湿漉着一双眼,看着可怜到让人心跟着一颤。
晏朝聿暗叹一息,才发觉,这是个祖宗。
但能对他这般颐指气使,归因他亲手赋予温臻这样的特权。
巴黎机场所有航班于第二日恢复正常轨迹。
但温臻病了,回国行程暂且搁置,她得好好休养几日。
盒子里的钻戒戴在了她的指间。
戒指尺寸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制,但戒指本身何尝不是为她量身打造。
养病这两日,文杉上来看她,两人坐在套房的落地窗前,撩眼便可看见不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坐在铁塔前,喝咖啡吃小点心,文杉轻啧一声,见她拢着一件外套,刚想问她热不热,这才惊觉她脖间点点触目斑痕。
“温臻小姐,原来不是感冒啊,你俩那天晚上到底多猛啊……”
她诧异道。
温臻觑她一眼,虽有心虚但绝不显露,只塞她嘴里一块饼干:“杉姐,你吃了饼干再多喝水!”
洗涤一下你的心灵!
文杉知道她一贯不爱提这些,也便不再提,只问她打算什么时间回国内,还是另有安排。
这个另有安排自暗指一人。
温臻纤睫闪动着,她一手抱住曲起的腿,抿了口手边花茶,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启程之事确实也该有个决定。
夏日白昼长,黄昏时分,晏朝聿回来陪她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餐之后,他回房间换下暖调衬衫和休闲裤,穿了套熨帖精致的西装,形容清挺立在浴室镜前,刚打上一圈泡沫,拿起剃须刀准备修理仪容。
温臻捧着本闲书从旁走过,晏朝聿瞥过镜中那抹清丽影子,忽然喊住她。
人自然而然地走进卧室,被他提抱在盥洗台上,交递剃须刀。
语气请求:“晏太太,帮帮忙。”
温臻眼睫稍敛,避开他深沉幽灼的眼眸,抿唇握紧剃须刀,很轻很轻地在他脸上刮除泡沫。
“我没用过这个,没刮干净可不赖我。”
晏朝聿但笑不语。
待后面照镜子,好似没处理过,最终只得自己再来一回,处理干净,视线瞥过门口站着的人,他将东西收好,走向她,身上裹挟着须后水的雪松香气。
“去换衣服,晚上带你出去解闷,买点纪念品。”
温臻这几日没出门,每日看着窗外铁塔,确实看得有些闷。
她问:“需要正式点吗?”
晏朝聿答:“随你喜好。”
得到答案后,温臻回房间,从行李箱里开始挑选起自己带来的几套衣服,最后换上一件珍珠粉挂脖鎏金流苏长裙,腰身上缀满亮闪闪的碎钻,曲线更显窈窕。
这是她为佛罗伦萨那趟行程中,如有晚宴而预备的。
她之前还可惜最终没机会穿一穿,但如今辗转巴黎,还是如愿。
一切就绪后,酒店派的车已在大厅外候着。
陈助理照例同她颔首问好。
一路交通无阻地驶向目的地,中途温臻想过问去往何处,但被这一路风景迷住,问题全都抛出脑后。
夕阳斑驳照着路上的法国梧桐,夏日树叶葱郁,光一束束折射过车窗玻璃,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如电影般映入眼帘,听说巴黎冬季多雨潮湿,树枝上压满白雪,更有味道。
视线追着追着,夕阳沉下,车子驶入隐于市中的一座城堡。
晏朝聿虚揽着温臻,递给门童一张红色鎏金卡片,而后两人在一排礼仪中进入大门。
侍者引着二人走进一扇雕花大门,里面华灯璀璨,人头攒动,两人直上二楼设有的独立座位处。
温臻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解闷买纪念品,是指参加拍卖会。
她眨了下浓睫,“这算是你的应酬吗?”
晏朝聿唇角勾起,翻阅着侍者递来的拍卖图册,视线停留在一页处,“是私人行程,今晚想送你一份纪念礼物。”
他故意卖关子,温臻不明就里,他们到时拍卖会已经开始一半,场上竞拍的珠宝价格越抬越高。
温臻有些意兴阑珊,直到台下大屏幕忽然投放到一条通体晶莹剔透的蓝钻项链上。
台下一时哗然。
温臻的目光也不由在这条蓝钻项链上停留片刻。
晏朝聿捻起桌上牌子,眺她一眼:“喜欢?”
温臻眉眼舒展,只说还行。
那蓝钻太大,她戴也并非合适。
拍卖师报出起拍价一千万美元。
台下纷纷有人举牌,晏朝聿神态自若,曲指叩着桌面,待到价格抬至两千万时,他将手中牌子举起,直接追加五百。
众人唏嘘,不少目光投向二楼寻找人迹,无奈搜寻无果。
楼下唯一一位举牌者选择弃权,唯有二楼某位与他追价,价格抬至三千万时,晏朝聿忽的不追,温臻心里正松一口气,在拍卖师准备喊第三次时,他忽的抬价至三千九百万。
霎时满厅沉默,三次敲锤成功落下。
好一招攻心计策,在场众人皆是国内外商人,利益置换的事,商人最得心应手。
于是晏朝聿能准确判断出竞拍对手能为这条项链付出的最大限度,那也将是他所能接受的回报付出差值,而在确定对方思虑时,又能抢夺最后一线机会,拔高价格,让对方骤然明白——在他这里,这颗宝石可以不设任何价值范围。
他想要,便势在必得。
温臻眸珠骤大几秒,友情提醒道:“晏总,这玩意不值这价。”
晏朝聿回她以目光,只道:“温小姐喜欢,玻璃也可以是无价珍宝。”
那瞬,温臻竟想起第二次见面,海湾邮轮上的竞拍红钻,时光溯游,算不算首尾有应。
昨昔,她赠他一亿红钻,
今朝,他回以价值3亿的纪念品,弥足珍贵。
然而,桌上手机适时推出一条新闻,来自于暴雨那日。
交通堵塞,一辆汽车刹车失灵坠进施工地里,钢筋刺破车身,司机于这场暴雨中不幸罹难,但这背后的故事却更令人为之唏嘘惋叹。
司机年仅二十岁,暴雨夜驾车只为赶赴邻城见女友一面,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夜,会是天人永隔。
温臻忽然想起那夜途径时,曾见过的一幕。
她想起,同样的夜晚,她与晏朝聿相见,争吵哭泣,而后疯狂沉沦。
最脆弱时,她的翅膀快要折断,悬于生与死的边界线。
而那夜的同时,也有人在爱中赴死。
爱一个人,是自由意志的沉沦,而这种沉沦,又何尝不是一种甘愿赴死。
那一刻的她,想起很多,想起交通事故中的年轻人,想起十五岁时同她咆哮争吵呐喊着要自由要爱情的父亲。
他们好像都是为爱献上所有的人,而温臻认为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更想起,她身处拍卖场,这里本身便是交易场所,所有人都为此而来。
那她与他呢。
于是,她明知故问:“晏先生送我这样贵重的东西,那我又该送你什么呢?”
说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她忽然顿悟出心里那些奇怪情绪———源自于一种强烈的自厌情绪。
她永远是败兴高手。
一时间懊悔浮躁涌占心中,无数情绪快要吞噬她。
晏朝聿回答:“臻臻,我的答案不会变。”
第28章
虽是私人行程, 但离开前,二楼来了一对不速之客,是一对三十左右的夫妻。
女人笑意灿烂地同温臻做吻面礼, 一口流畅法语,温臻有些听不太懂,但她善用笑容掩饰,只是眼眸稍显茫然地看向晏朝聿, 才得知这二位并非客人,而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也是晚宴的主办方。
穿着马甲西装的男人最近在学中文,发音稍许拗口:“晏,昨日邀请你,还怕你不肯赏光。”
“I'm honored that you could come.”
很荣幸你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