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味螺蛳粉
垂眸,视线久久地落在那只蛋糕盒子上,像是上面突然开出朵花一样。
又过了一会,她才将纸条收进口袋,然后伸长手臂,将托盘放回原处。
这间小小的巴黎出租屋甚至不如池家老宅的衣帽间大,花洒还是最普通的那种,电灯也要人力开关。
窗外的树种得太近,遮蔽了阳台上一边的阳光,时不时会有蜻蜓落在桌面上,对于讨厌奇怪生物的他实在称不上友好。
但若是从另一种角度,也就是从她的角度看,这或许是一处很有生活感的居所。小小一方天地,足够装下她很少很少的物欲。
三层小楼隔音算不上好,305的主卧和306的厨房是挨着的。池商序躺在床上时,便能听见一墙之隔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有人在边哼歌边颠动小锅,随后歌声停了,她发出“啊”地一声惊呼。
听那一长串的自言自语,应该是煮面条时放多了水——溢出来了。
他轻轻嗤笑一声。
等到一切声音停止,已经是十点过一刻。
万籁俱静,只有阳台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池商序下床,重新回到阳台上。
香烟在他指尖燃烧,黑夜中的火点明明灭灭。他吸半支,风吸半支。
淡白色的烟雾中,他回头看去。
另一边阳台的门开了四分之一,窗帘也没全部拉上,似乎是为了透气。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见沙发上的人安静的睡颜。
懒人沙发也足够宽,躺下便能松垮垮地整个陷进去。她随手扯了张毛毯盖在身上,枕着一只扁扁的小狗玩偶,睡得香甜。
夜风一阵阵掀起她鬓边的碎发。
如果这样睡一晚,明早一定会被头痛惊醒,亦或是半夜被奇怪的人入室。
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池商序思索了片刻,便轻松地一撑栏杆,来到了对面的阳台。
脚落实地,声音微不可闻。但在越靠越近、听到她轻声呼吸时,池商序还是有些犹豫。
他本来只是想帮她关上门就离开,怎么会走到这里?
睡梦中的人感受不到他的接近,池商序再走一步,半跪在沙发前,抬手。
手指落在她眉眼的位置,却迟迟没有落下,生怕惊扰了这场美梦。
她该是做了好梦,唇角微微勾起,连带着他也轻轻笑了起来。
此时已是四月中旬,他们多久没见了?
月光勾勒熟睡的人精致的眉眼,池商序终是不满于浅尝即止的触碰,低头,视线落在她浅粉色的唇瓣上。
微微俯身,最终只在她额头印下如羽毛般轻柔的一吻。
“晚安。”
似是回答他,周璟在睡梦中轻轻哼了一声,转身,正面躺着,还不安分地将毯子推到一边。
他扯着盖上,她又踢开。
直到他扯着毯子一角掖在她胳膊下面,她便像一只被捆住的春卷一样——不动了。
池商序笑着在她侧脸又印下一吻,起身离开。
*
清晨,周璟被窗外的第一缕阳光叫醒。
她许久没醒得这样早,起床气发作,用毯子盖着脸又翻了个身,转到另一侧睡。
阳光从肩头爬到她腰间时,才又一次醒来。
洗漱吃饭下楼,却在楼下瞧见一辆不合时宜的宾利欧陆。
时隔两天,这辆崭新漂亮的豪车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更为熟悉的脸。
坐驾驶位的男人将墨镜推上去,冲她挑了下单边眉毛:“Bonjour.”
“啧。”周璟皱着眉,态度简单而明确。
像是踩了某人的尾巴一样,他一下就坐不住了:“怎么!你快解约了就不能见到前老板的脸?”
“‘啧’什么?我今天不帅?”
确实是帅,他明明是Aden's的幕后主理人,却穿了一身Isidore的春季新款成衣,明晃晃的两个大字——“招摇”。
停在这栋颇有古典色彩的三层小楼前,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周璟走一步,他便一脚油门跟上来,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
终于她忍无可忍,抱着手臂走过来,“砰砰”地用手指敲他的车玻璃。
自从知道两人的关系,她对他脾气就越来越大。但唐鹤宇显然不在乎这个,捏着她的指尖转着瞧:“敲疼了没?我吹吹。”
周璟一下抽回手:“做什么?直说。”
“下午有没有空?陪我去拍卖会。”掌心一下落空了,唐鹤宇的手重新回到方向盘上,像个把妹的浑不吝公子哥,从车窗探出身子来和她讲话:“顺便吃个午饭。”
“没有。”
“拒绝得这么干脆?”他挑眉:“你不会忘记了我现在还是你老板?”
“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是你签下的设计师,而不是秘书吧?”她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然后说:“十块钱的工资,干不了一百块的活。”
“给你加薪叫你留下你又不肯嘛!”
“我下午真的有事。”
“真的?”唐鹤宇皱着眉毛仔细瞧她,像是要从那张淡然漂亮的脸上瞧出什么端倪,但没成功。
“真的。”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说:“我上午要去协会送资料,下午要去带小屁孩上课,哪有时间伺候你?大少爷。”
第155章 笃定
文件夹里是在巴黎本地注册品牌需要的一系列手续和材料,唐鹤宇看了一眼就明白个大概。心里吃味,但表面也不好说什么。
手指点了点方向盘,他退一步说:“好吧,知道了。”
“让我顺路送你过去,这个请求不过分吧?”
说完,看着她的表情,挑眉“威胁”道:“你再拒绝我就当场哭给你看啊!”
终究,周璟不忍看猛男落泪,还是乖乖上了这辆车。
唐鹤宇有些日子没开过车了,亲自下场为自己妹妹做司机也是头一回。他扭开当地广播听了会时政新闻,又感到无聊,打开手机放点娱乐八卦听。
八卦的主角他都认识,也算喜闻乐见。
一条视频播放到结尾,下一条则变成了自动播放,只听熟悉的港式普通话娓娓道来:“近日,庄家大小姐多次被撞见与一神秘男子出双入对、举止亲密……”
唐鹤宇反应过来,及时按关了手机,视频上的画面却还是被周璟瞥到一眼。
港媒小报擅长偷拍,这张照片角度刁钻,让人疑心是躲在哪处草丛里潜伏半日才抓到的一张。
庄辛雯戴一只大大的墨镜,下半张脸露在外面,笑得春风得意。而左手边挽着的男人则隐在暗处,一身黑衣,五官看不真切。
眼角余光中,唐鹤宇喉结滚动,单手打方向盘,瞥来一眼:“我看了,不是他。”
“噢。”周璟神色淡淡:“无所谓。”
这语气,如果是当事人听了,怕是死了都要被她气活。
唐鹤宇嗤笑一声,摇摇头:“这么快就无所谓了?要我是Kevin,一定追到巴黎来,亲口听听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所谓。”
“他不会来。”
“这么笃定?”
一脚刹车停在十字路口,从右侧窗子向外望去便是拉德芳斯的地标性建筑新凯旋门,周璟的视线没再转回车内,像是评价其他人的故事一样缓缓说道:“如果我是他,我就不会来。”
唐鹤宇在空气中品出一丝不对,摘了墨镜,不发一言地送她到目的地。
送完材料,已是午饭时间,下电梯时周璟又遇到熟人。
在一众穿着职业套装的高大法国人中间,东方面孔尤其惹眼。电梯内两人视线对上,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
“你怎么在这?”
凌舒拉她的手下电梯,周璟说:“送材料的,你公司在这边?”
“是,正好是午休时间,要不要一起吃饭?”
拉德芳斯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近,下午还要去孚日广场带学生上课……略微思考之后,周璟便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但经历了早上的小插曲,落座时她颇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唐鹤宇说的那句话,心情又复杂起来。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她明明记得昨夜开了阳台门通风,怎么今日它自己关上了……
凌舒忙着点单,再抬头看她时,周璟神情已恢复正常。
这是一楼的一家法国餐厅,落地窗整洁明亮,能清晰地望见室外景象。她抬起头看着凌舒,眼角余光却瞥见窗外经过的一辆白色商务车。
巴黎街道车辆拥堵,像Clare那样开小型车的是大多数,因此这辆长度可观的商务车便格外显眼。周璟看到车尾排号,又觉得有些熟悉。
在哪见过呢……
很快,凌舒的话语又将她注意力吸引过去,她边喝一杯水边吐槽自己的法国同事工作有多随意,羡慕像周璟这样自由的“个体户”。
随后话锋一转,她欲言又止地讲到公司最新的合作方,是她的熟人。
“熟人?”周璟喝了一口咖啡,苦得一皱眉:“这里还有我的熟人?”
“是恒嘉的负责人,Simon Wen。”
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温时逸?”
“是。”凌舒呼了一口气:“感觉你们的关系有些紧张,我想告诉你,但又不知道你知不知情……”
她是想解释的,周璟摆了摆手说:“没关系,我理解。”
“但我们的关系……有点复杂,一时间解释不清。但幸亏他离我不算近,不会经常出现在我面前。”
至少不像之前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凌舒点头表示理解,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皱眉道:“所以,你是不知道他住你隔壁的是吗?”
周璟的动作停了,瞳孔映着惊讶的神色:“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