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穹烬
“嗯。薇薇你还记得么?刚毕业那会儿咱俩出去玩儿,你喝多了,我叫沈恩知来接你。就那个时候,碰了个面。”
很少有人能不对沈恩知产生好感。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奇异天赋。
蒋睦西舔了下干燥的唇面,回忆着那晚夜色泯泯,见沈恩知撑伞下车,低头语声和煦地对她说话,温润如玉,如琢如磨。
“其实我爸被抓之前,不是提了一级么,带我去沈家吃饭来着。当时还开玩笑,要撮合一下我和沈恩知……”
餐点这时呈上来,是无聊的俱乐部三明治和沙拉。她们食量都不大,分食一餐也足够饱腹。
盛凌薇用餐巾拭了下唇角,擦去碎屑和漫出的口红,有意无意继续问:“那会儿恩知哥怎么说?”
睦西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刚刚的话题:“他当时没多回应什么,就是一些承蒙厚爱之类的客套话。我还蛮羡慕沈恩知这样的人的,总是可以把话讲得很漂亮……”
“又跑题了,睦西。”
“哦,不好意思!后面我们被赶去沈家的花园里聊天,他说他小时候就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了。”
盛凌薇心念微动,掩饰般地转目说:“小时候的事儿……怎么能当真。”
“我也这么觉得呀!但是沈恩知说,什么来着……噢,他说他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就是一辈子。薇薇,他这回,是要和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结婚了嘛?”
“……算是吧。”
蒋睦西有点惆怅:“哎,这么多年一直忙着拼事业,有时候想起他,还觉得挺惋惜。还以为他一直得不到,会放弃呢……那样的话,正好可以跟他玩玩。好久没吃中餐了……”
盛凌薇不置可否。睦西是她小时候关系最好的女朋友,本来什么都可以分享。
可那是沈恩知,从小到大,他就是她的。
要玩玩,也只能由她来。
盛凌薇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上是笑出一口白牙的意大利男模:“最近都吃欧洲菜?”
蒋睦西轻吐下舌头:“去年有个南美裔的,也很香。八块腹肌,爽到了就吸气,硬得像小石头。就是体毛也浓,扎得我好难受,所以很快就丢掉了……沈恩知不行的话,我再找别的中餐。”
盛凌薇听着她絮絮独语,手里随便翻了两下面前的lookbook,是蒋睦西带来的“木樨”的品牌物料。
不经意间,看到一张熟脸。
眼睛就凝住了,手也悬在那里。
蒋睦西注意到她神态微妙变化,跟看过去,然后嘻嘻地笑:
“薇薇,这是我第一年推出高端男装运动线,特地请叶恩弥合作来着。他跟沈恩知长得可太像了,拍照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看呢。”
盛凌薇有点哑然,也扑哧笑了:“……怎么,那会儿你拿叶恩弥当沈恩知的替身?”
蒋睦西点头承认,依然是清澈到有些迷失的眼神:“也不算过分吧!我付了钱的,很多钱。叶恩弥的粉丝盘真的大,画像又是年轻群体,商务报价快赶上顶流巨星了……”
确实不算过分。盛凌薇想。
毕竟她自己也没付钱,就拿沈恩知当替身用了这么多年。
哪怕他反复强调自己心甘情愿,甚至是甘之如饴。
许多个隐痛的瞬间,他应该忍得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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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个念头,盛凌薇不自觉开始更多地观察沈恩知。
调职到新部门,沈恩知的确要轻松许多。他回国只短暂停留一周,效率极高,着手处理好紧要事务。然后申请考察欧洲的一个贸易组织活动,一获准出境就飞到意大利找她。
米兰的秋季多风有雨,到外面没走多久,头上毫无预兆地浓起一顶乌云,顷刻间电闪雷鸣。
沈恩知把外套给她,两个人抱在一起走过两条街区,找到一处转角咖啡厅的屋檐避雨。
他身上的白衬衫被浇透了,紧贴皮肉,露出里面粉润的肤色。漆黑短发平时总是规整抿着,现在湿漉漉的全垂下来。掩了一半的眼,有种不属于他的狼狈,他的眼神又太清冷,在这个场景里自成一番情致。
沈恩知曾是一个体面的,稍有洁癖的人。
而此时此刻,他的那份整洁,涵养,一丝不苟,也一同被风吹乱,被雨淋湿,意外地充满了性意味。
他们从小就太亲近,总是模糊在亲情和友情的界限之内,以至于盛凌薇几乎忘记了,沈恩知其实也是一个性感的男人。
她看着看着,逐渐变了眼神,在湿润黏稠的雨声里,抬手摸他的喉结。
只浅触了一下,沈恩知似乎剧烈动情,但是仍在忍耐。
他是不是总把自己的需要放在最低?
再过几天,盛凌薇为此前交往多年的品牌走闭场。艺术总监是她所熟悉的知名设计师,屡次称她为灵感缪斯。去年合作已经愉快结束,这次来走秀,也是出于多年情谊。
这一场秀,主题调性充满宗教气息,发布的服装底色都浊如白蜡,借以中世纪塑像的优美线条,舞台设计也云雾缭绕,如同天堂之门,多采用天神与圣徒的意象。
盛凌薇出场之时,正遇见前方沈恩知的眼睛。
这个沉静稳重的男人,坐在台下仰望着她。
姿态和眼神,分明是奉若神明。
大秀闭幕之后,盛凌薇让人把沈恩知请来后台。
品牌方特地她配了独立化妆间,临时搭建的硬板结构,隔音并不好,做不了太激烈的事。
但足够她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
“恩知哥,你想要我也爱你,对不对?”
“嗯,薇薇,我……”沈恩知喉结紧绷,眼睛像被她的手指勾起来,洗涤在梦境里,“我做梦都想。”
盛凌薇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心前,笑得从容不迫:“那你得自己想想办法。”
【?作者有话说】
上章发出来就被锁了……明明什么都没写,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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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滚烫
◎睡一个,想一个◎
雨后的夜晚没有云, 月亮垂得那样低,在天脚现出半张鸭黄、丰肥的脸。
透过阳台高窗,隐约可以看见布雷拉植物园, 与酒店毗邻相接。盛凌薇推窗出去,走进垂月饱满的辉光里。她撑着扶手栏杆, 俯瞰下方蔓生的藤枝丛木, 手里漫不经心转动着打火机。
油绿亮烈的密叶, 堆叠纷乱, 如同一片矮矮的云, 中间有棵高树陡然拔起。
那是一株矜贵而安静的温带植物,枝干笔挺,气息清凉。
就像沈恩知其人。
在米兰的几天,她开始留神沈恩知, 然后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 他和叶恩弥竟然是如此不同。
再回首往事, 难免感到一阵恍惚, 有点不懂自己曾经怎么做得到,把两个本质上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在脑海中捏合到一块儿去。在每一个朦胧的仲夜时分,还能强迫自己相信,沈恩知就是叶恩弥。
沈恩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他说爱她之前,盛凌薇一度有许多形容可以放在他身上,怎么样都显得妥帖适当。无非是旁人所熟知的那几样:温文尔雅, 谦逊, 体面, 柔和知性。
如果要从世上选出一个最好脾气、最有教养的男人, 那时候的她会毫不犹豫地提起沈恩知的名字。
然而在沈恩知说爱她之后, 盛凌薇感觉自己再也琢磨不透这个人。总感觉那一对透彻的镜片底下, 一双朗润的眼眸里,终究掩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想着,背面房间里有人出来阳台,脚步声逐渐趋近,是沈恩知带着一身潮汽,沉默着从身后将她抱紧。
“薇薇。”他叫她的名字,唇舌倾覆到耳背,紧接着一路向下舔吻。
沈恩知头发浓密,吹到半干,松散地垂落在耳缘。颈间有新浴的馨香,该是源自于酒店的玫瑰浴液。
至少他的气息一直都是这样好闻的。近些年来,小时候的回忆模糊了不少,唯独清楚地记得沈恩知身上的味道。
沈恩知总有一种非常洁净的气味,像是草木叶片上凝结的晨露,冷冷的,闻着也仿佛透明。淡似无嗅地占据感官,清爽而凛然。
他的嘴唇却好热。
亲在身上先是痒,痒到最后,皮肤像被沸水燎过,蒸得滚烫滚烫。
盛凌薇在米兰的行程排得紧凑,实在有点累了,皱着脸躲他的嘴唇:“恩知哥,我觉得我们不能每天都……”
她十分怀念从前禁欲的沈恩知,不由说:“像以前一样不好么?”
“好。”
只有沈恩知会这样不问缘由,对她的要求永远颔首应允,低声说好。
他惯是如此的温柔而耐心,向她解释自己,然后轻轻道歉,无论他是否真的犯过什么错:
“以前我不敢碰你,薇薇。怕你像水里的月亮,碰一下就不让我再看见。现在有一些……忍不住。抱歉。”
要是换作叶恩弥……
叶恩弥会把手伸过来,在身间捻触抚揉,让她一寸寸跌入他一手创造的情迷意乱里去。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理智沦陷,明知故问:可是薇薇,你不是也很舒服?
盛凌薇抿抿唇,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为什么对这两兄弟,她总是睡一个,想一个?
过度的心猿意马。
盛凌薇背靠阳台栏杆,转向沈恩知。碎发凌乱在晚风里,面上没露出太多表情,显得眉眼冷艳。
她偏头问:“所以你一直不说爱我,是怕我会离开你?”
沈恩知说:“毕竟你说过,我对你来说只是亲人。”
那个晚上,他跪在车外,狂乱而迷失地亲吻她的手背。
那时盛凌薇抬眼,浑身没力气,绵弱地叫了他一声。
沈恩知一时惘然,轻声问她:“薇薇,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她醉得迷迷糊糊:“是最好的哥哥。”
这个回答天真又残忍,沈恩知一直记得。
盛凌薇拇指微启,打开手里打火机的金属硬盖,再喀地一声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