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风吹来
然后,她终于想起白天时候和黎谈的那番对话——
“放心,我不可能会再?倒贴他。”
她神色顿了一下。
而后,嘴唇不受控制地上下碰了碰,说:“最近全都没空。”
—
2024年的第一场雪,下到第二天中午才终于停下。
黎粲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厚厚的积雪场景,终于不可避免地想要去?外面转转。
黎谈和顾传铭用完午饭后,好像就去?谈自?己的事情了,邵轻宴倒是抱着?笔记本一直坐在昨天那间大的休息室里,她从房间里出去?,路过就能看到。
然而黎粲昨晚刚拒绝了他的电影邀请,今天也并不想和他一起去?赏雪。
于是她独自?一个人?,特地换了一双雪地靴,趁着?雪停,就往山庄后面的茶山上去?。
在柏悦山庄的附近,有一片茶山,也是黎家的产业。
每到春天的时候,这边茶山就会招很?多闲散的女工,要她们?来帮忙采茶,制作茶叶。
每年黎家拿出去?送人?的茶叶,都是几百斤几百斤地算。
茶山上的风景,比在山庄里看到的要开阔许多,下了一天一夜的厚厚积雪,压在还完全没有一点抽芽苗头?的绿叶上,形成完完全全的覆盖。
黎粲站在山野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空气。
混淆着?一股冰碴子味道的,是山间再?清新不过的冰雪气息。
她独自?站在高处,环顾一圈四周,白茫茫一片的茶园,其实现在再?适合拍照不过。
可惜她现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只能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拍了几张茶园的风景照,给林嘉佳发了过去?。
最近到了冬天,林嘉佳正在四处寻找可以拍摄雪景的地方,云山的位置,可以说是得天得厚。
她一边走路,一边给林嘉佳发着?消息。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茶山上信号不算太好,她的照片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去?。
她于是紧锁了眉头?,暂时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手机信号的问题上。
脚下滑倒的一瞬间,黎粲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直到她整个都仰躺进了雪地里,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才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
她摔了。
以一个极其狼狈,又极其疼痛的姿势,摔倒在了自?家茶山的雪地里。
浑身的疼痛开始后知后觉地冒出来。
黎粲再?能撑,坐起身的一瞬间,眼角也不禁挤出了泪花。
疼……
是真的疼……
她这一摔,好像是摔到了尾椎骨。
她痛苦地坐在雪地里的台阶上,浑身从屁股疼到腰背,想要站起来走一步路,却发现左脚好像也不能动了,别?说是站,现在就是稍微掰直一点,都能感觉到无尽的疼痛。
而且她的眼睛,好像也是受到摔倒的影响,黑暗过后,眼前?居然开始不断出现各种花纹,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唯独不再?是之前?的雪景。
眼冒金星是什?么样的感觉,黎粲总算是知道。
她意识到自?己是大事不妙。
摸索着?自?己的手机,尽量叫自?己能挣开眼睛,打个电话出去?。
然而她忘记了,茶山上没有信号,她根本打不出黎谈他们?的手机号。
她只能凭藉着?片刻清醒的视力,先摁下了110——
“黎粲?”
在电话马上就要拨打出去?的前?一刻,黎粲听见了人?声。
天知道,那一刻她的手颤抖的有多厉害,脸颊又抽动的有多明显。
“邵轻宴?!”
她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虽然根本无法辨别?他在哪个方向?,但她尽量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去?呼唤他。
“邵轻宴!!”
“邵轻宴!!!”
她忍着?疼痛,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黎粲!!!”
邵轻宴赶到的过程不过十几秒钟。
但是黎粲感觉自?己喊他的名字,嗓子都快要喊哑了。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这是自?己的错觉,又有多害怕邵轻宴不会朝着?她跑过来。
“邵轻宴!”
等?到邵轻宴真正赶到她面前?的时候,黎粲坐在满地冰凉积雪的台阶上,居然忍不住哭出了声。
“黎粲!”
她眼前?还是又花又糊的一大片,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她只能凭藉着?自?己的本能,去?摸索面前?人?的脸。
邵轻宴呼出一口热气,抓住黎粲毫无章法的jsg手,把它握在掌心。
“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滑倒了?”
他不问这个问题还好,一问这个问题,黎粲突然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痛楚又钻了出来。
她眼角忍不住挤出更多的泪花,把自?己摔倒的事情和邵轻宴说了一遍。
虽然很?丢人?,虽然很?没有面子,但她现在是真的疼,眼睛也是真的看不见,只能寄希望于邵轻宴能把她给带回去?。
邵轻宴当然得把她给带回去?。
现在外面这样冷,她在雪地里坐一会儿还好,要是坐的时间再?久一点,她估计浑身都得被冻僵了。
尤其是屁股。
他没有等?黎粲再?多说话,直接蹲到了她的面前?;知道她眼睛看不见,就亲自?拉着?她的手,把她的双手锁在自?己身前?,把她整个人?都指引着?,往自?己的背上带……
浑身都趴到了邵轻宴背上的那一刻,黎粲才总算觉得有点心安。
她紧紧扣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你记得看路,这里很?滑的……”
不然他要是摔倒,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好。”
邵轻宴一边回答着?她,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脚下的雪地。
从来没有走的这么小心过。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邵轻宴回忆起自?己的从前?,还是会认为,那天雪地里,从茶山回到庄园的一路,是他这辈子走过最用心的一段路。
他背上背着?黎粲,每一步都走的是慎之又慎,万分小心。
一直等?到走回到了山庄通往茶山的后门口,他才敢稍微地松一口气。
浑身紧绷的弦松下来,他把黎粲又一路背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放在了沙发上。
然后,打电话通知黎谈,还有拜托山庄的服务人?员去?请医生?,这些事情,也全部都是他去?做的。
黎粲只顾着?痛苦地倒在沙发上,不仅浑身都疼,脑袋也开始隐隐有些发痛。
“应该是脑震荡。”邵轻宴忙完之后,回来摸摸她已经散乱不堪的头?发,说。
“脑震荡?”
黎粲听到的一瞬间,大脑又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
邵轻宴安慰她:“没事,轻微脑震荡,有时候就算骑个自?行车摔倒都可能会有的,不用太担心。”
黎粲听完他的解释,这才又安心下来。
她委屈地趴在沙发上,无比后悔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去?那茶山走一遭。
—
黎谈他们?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医生?还没有到。
黎谈眉间紧锁,不可置信地问:“只是走路摔的?”
“嗯。”
黎粲的眼睛,总算是能看清楚一点东西了,慢吞吞从沙发上坐起来,虽然没怎么哭,但是眼尾殷红,看起来还是相当可怜。
黎谈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又问邵轻宴:“医生?叫了?”
邵轻宴点头?:“叫人?去?请了,应该快到了。”
“辛苦你了。”黎谈说。
“没事,我应该的。”
邵轻宴就站在黎粲的边上。
黎粲一边忍着?疼痛坐起来,一边在他和黎谈说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抬眼去?看他。
现在她终于可以看到了。
也终于可以慢慢回想起来,自?己刚才被邵轻宴一路背回来的过程。
她可以感受到,邵轻宴一开始背她的时候,其实很?着?急,她趴在他的背上,他每一下的心跳,她都能够听得很?清楚。
他在担心她。
很?担心很?担心她。